作者:小岛竹竹
他微微眯眼,话如利刃,直言道:“当奴之后,便连骨子里的贱性都藏不住了?”
“是不是很享受勾引有夫之妻?”宋玉缓缓俯身,修长的手掌撑着半边脸,压低声音:“破坏别人感情的滋味,很美妙吧?”
谢衔睫毛轻颤,终是忍不住皱眉,他抬眸直视宋玉,语气亦有些愤怒:“公子,你说话太难听了。”
宋玉挑眉,笑意淡淡:“难听?”
“我还没开始说呢,你便接受不了了?”宋玉微微一笑:“又想装清高,又想勾引人,你还是趁早滚了罢。就这点承受力,你连做外室的资格都没有。”
谢衔袖间的双拳握紧,他觉得他同这位公子,实在谈不下去。他站起身来,原是要离开,可步子才刚挪了一步,又突然停住。
他还不能走......
谢衔闭了闭眼,再次坐下,声音低缓:“公子误会了,大人与我,并非你想的那般。”
宋玉没有出声,只是一直保持笑意,慢慢等着他的下文。
谢衔抿了抿唇,继续道:“大人只是翻案
时,恰巧与我有所牵连。她未曾去寻怜人,只因见我可怜,才愿意出手相救。至于‘妻主’二字......”
他微微垂眸,解释道:“亦是大人怜我,愿借名换我一方安身之所。”
宋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忽然点点头,轻叹道:“原来如此。”
谢衔以为他终于肯信,正欲开口,又见宋玉敛起笑意,带着层层杀意,反问道:“那日都快做上了,你当我瞎吗?”
“床榻上,你和她的味道,已经有些时日。”宋玉忍住上前将这个贱人掐死的冲动:“你是想告诉我,你从未和她睡过一张床榻。”
谢衔沉默。是因为大人心善,才让他睡在榻上,不过,此前他确实没和大人做什么。真正做什么时,是大人中了春药,如果不解决,大人会有生命危险。
他想解释,可是大人昨日叮嘱过,不要同这位公子提起这些。
第二次,也就是这位公子撞见那日,他和大人......可能是喝了些酒,一时之间便......
见谢衔不说话,宋玉神色淡淡:“莫非你要告诉我,那日的一切,都是‘一时冲动’?”
谢衔深吸一口气,手指收紧,唇瓣微微颤动,半晌,才低声道:“是。你误会大人了。那日,我与大人,确实饮了些桃花酒。是我不好。”
谢衔垂眸,许是心中有些很奇怪的感受,他低声说道:“更何况,像大人那般人物,有个三夫四侍,并非什么稀罕之事......”
谢衔沉默片刻,继续解释:“我还未还清大人替我赎身的银两,自然不能走。待我还清了,我会离开的,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
“你是觉得,你还得起?”
谢衔的唇微微抿紧,刚要开口,却被宋玉一句话堵得死死的。
“既然还不起,那和不还,又有何分别?”
听着宋玉说的话,谢衔面色一白。
他还得起吗?
他确实还不起。
他欠大人的,不只是银两,还有救命之恩。
第56章 有她无她
宋玉执起茶盏,指节修长,那动作从容优雅,似一位正夫该有的端方仪态。他垂眸轻抿,茶韵悠悠,笑意愈发浅淡。
“承认你就是想钩。引她,想破坏我们的感情,很难吗?”
他的声音温和,好似小桥流水,然字字句句却带着初春融雪的寒意,好似想要将那人的伪装一层层剥开,让他消融于晨曦之下。
“承认,既知还不起,还要一直赖在她的身边,就是为了等待下一次。等她再醉桃花酿,失去理智,再要了你,然后再将你纳为三夫四侍,亦或是个无名无分、见不得光的外室?说出来,很难吗?”
室内无声,只余风轻轻拉扯着长竹,戏弄间发出的轻响,宛如讥讽。
听着对方带着恶意如此揣摩,对他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谢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几乎是咬着牙道:“我没有!”
宋玉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反应,他微微偏头,指尖拂过身上披着的外袍,似别有深意。随后,他轻轻凑近,闭目深吸,直到那外袍完全染上檀香后,才淡声道:“许是你自己都未曾发现罢了。”
语罢,他微微前倾,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衔,眸中带着轻蔑,如同权高位重的人俯视蝼蚁般,轻声道:“既然你自诩清高,既然你真的没有,那你便滚吧。”
宋玉语气微微上扬:“主动与她提出离开,消失在我们的世界。”
月光冷冷落下,映在谢衔苍白的面色上,他薄唇微启,像是要反驳,可不知为何,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个字。
宋玉静静地看着他,唇角笑意渐深,眸光讽刺得不加掩饰,缓缓道:“你有何资格喜欢她?”
“你连,就算她有心爱的夫郎也好,我就是想勾引她,我就是想破坏她同心爱夫郎之间的感情,就是想让她上我,怜惜我,就是想做她的外室哪怕永远见不得光的这种恶念都不敢承认。”
宋玉轻笑了一下,茶盏搁于案上,发出轻微声响。他抬眸看向远处,明月皎皎,带着一层光圈,好似薄裳。
“连对她的喜欢都要裹上一层合理的外衣。”他缓缓道:“害怕蔑伦悖理的你,又有何资格欢喜她?”
夜风微冷,吹起宋玉鬓间青丝,他转过身来,静静看着谢衔。月光落在他身上,使他的眸色晦暗不明,叫人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正义凛然的清廉仙君,抑或是蛊惑人心的恶鬼。
他依旧是那般温文儒雅的模样,语气温润:“可恶念就是恶念啊。”
“就算你披上千层衣衫伪装,它依旧是恶念。”
虚虚实实,不辨真假。宋玉端起茶盏,轻轻吹散浮沫:“你自诩光风霁月,便要将所有的欲念粉饰成报恩,将赤裸裸的贪心硬生生塑造成美德。”他顿了顿,笑道:“你的爱,虚伪至极。”
茶盏再次轻轻放下,发出的声音好似对面前之人下了最终定论。
谢衔指尖微颤,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可喉间无比干涩,只得哑声道:“我不是......”
他对大人是真心的......
“你说你未还银两。”话语未落,宋玉已然接过他的话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否认一般,语气依旧温润,可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针锋相对的压迫感。
“那醉月楼也是花银两将你买来的罢?若是你侥幸逃离,你会心甘情愿再次回来,偿还银两吗?”
好似被人当众剖开最深处的秘密,谢衔呼吸微微凌乱。
宋玉看着他,缓缓问道:“你又因何而喜欢她?”
他微微一笑,将谢衔心中的答案说出口:“因为她心怀慈悲,曾于危难之时救你?”
宋玉叹了口气,想到梧清后,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之事,眸中全是爱意:“你可曾想过,她的仁善、温柔、聪慧......这些世人所推崇的美德,可曾缺你一分喜欢?”
“可若有朝一日,你窥得她有俗世定义的恶,她的冷漠,她的偏执同私欲、她的无情......”
宋玉微微前倾,眼神好似已经透过谢衔,将他所有不愿面对的可能一一展现。
“你,还会喜欢她吗?”
谢衔身形僵硬,他不禁想到大人,想到她有勇有谋,想到她对他的细心......可他从未想过,冷漠无情会和大人有关。
谢衔的呼吸顿了一下,声音低哑:“大人不会这么做的......”
她是那般的美好,才不会像面前之人说的这般!
他抬眸看向宋玉,一字一句道:“你是大人的夫郎,她有多好,你不知道吗?你为何要这般说她?”
话落的瞬间,宋玉轻笑出声,他微微摇头:“你看,你在逃避。”
“你只觉得她不会。”宋玉缓缓靠近,声音像是绳索般,慢慢地圈住谢衔的咽喉:“但你不会觉得你会。”
宋玉微微侧身,往屋内方向看去,好似在看着某个人般,眉眼弯弯:“你们都不会,可是我会啊。”
他语气温柔,像是沉溺于无人能懂的偏执之中。
“我爱她的救困扶危,爱她的无恶不作,爱她的见义勇为,爱她的冷眼旁观,爱她的大公无私,爱她的唯利是图......”
宋玉的声音带着痴狂,眸中映着烛火,含情脉脉,越发温柔。
“我爱这世俗定义下,一切有关于她的善与恶。”
“我爱她,仅仅是因为她是她。”
宋玉缓缓偏过头,看向谢衔:“可你呢?”他刻意停了一瞬,似是无意留出一些时间,好让对方品味他的反问。
“倘若有一日,她亲手杀了无辜之人,违背你心中世家礼教的规矩与束缚,你还会爱她吗?”
宋玉看着他,嘴角笑意未褪。他手腕一抬,茶盏轻轻倾斜,清茶无声入盏。
“我猜,你又想说,她不会。”
宋玉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面色,勾了勾唇:“饱读诗书多年,难道你不知晓,你永远无法保证别人,你只能保证自己,这个道理么?”
宋玉缓缓直起身子,长袍轻轻滑落,他眸色如月旁寒星,无情审视着他:“所以,你有何资格喜欢她?”
他敛起温柔,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又有何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他声音清冷,蔑视道:“像你这种对她的喜欢都要裹着一层皮的人,会纯粹地爱她吗?”
他轻轻歪了歪头,看着谢衔,继续问道:“会有勇气爱她的所有吗?”
未等谢衔回答,宋玉便摇了摇头,像是替他回答般,直接将他定了死罪。
“你既无法给她提供帮助,也无法纯粹地爱她。”
他的声音缓慢,像是在蛊惑人心,像是用丝线一圈一圈缠绕住对方,渐渐收紧,直至割开人的皮肉。
“你留在她的身边,只不过是在阻碍她、恩将仇报罢了。”
夜色渐沉,风声愈大,月光都阴冷了几分。
谢衔尚未
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有多人逼近。
“确定是这处?”
“不错,先围住,务必将人拿下。”
火光渐近,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数名官差持剑闯入,直指屋内交谈的二人。
为首之人环视四周,看到谢衔时,厉声喝道:“果然在这里!你的同伙是不是也藏于此处?!”
“我们奉命缉拿盗窃之人,你们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宋玉微微抬眸,眸色淡淡,好似只是看到了一些无足轻重的虫蚁。
他唇角微弯,抬起食指轻轻抵在唇前,声音温和。
“嘘......”
似是极为不满这突如其来的吵闹,他低声道:“声音小些,不要把她吵醒了。”
语罢,他眨了眨眼,唇边依旧是往日的浅笑:“我就在这儿,你们可以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