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戚白商没?什么神色反应。
而那人?恰在这一刻掀眸,也瞥过她的淡然:“你本也不想成?,不是么。”
“……”戚白商面色微动,挪开了眼,“我?不明白谢公何意?。”
“你选他来逃离我?,不过是欺他比我?更好骗、北鄢离上?京足够远罢了。”
谢清晏淡声,像是讲着他信手?拈来的故事,却将戚白商的念头拆解得如观人?心?之鬼魅。
“和亲不是一日可?成?之事,两国要定文?书更是往来须久,你想在这其中?差档时日里,借巴日斯之势,查明北鄢商团与朝中?勾结,顺藤摸瓜,找出投毒主谋。”
戚白商听得额头都要起汗,忍着面不改色:“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终身大事作赌。”
“不错,是赌,你就在赌和亲之前能够查定此案,之后是用岐黄之术假死?脱身还是旁的什么,你都再无后患之忧了。这不是赌,还是什么?”
“……”
谢清晏他是什么山野妖孽化形作人?么!
为了掩饰心?虚,也为了有个转圜余地,戚白商抬手?去拿她这一侧的茶盏。
“嘶。”
在这大雪寒冬里,格外?滚烫的水温透过了釉光润薄的瓷胚,叫她本能缩回了手?,攥起指尖。
“……”
谢清晏皱眉,放下杯盏。
他推开身侧马车窗牖,伸手?出去,接了一捧冰雪,这才托回。
不容拒绝地将戚白商攥紧的手?拉到面前,将那点融化的冰雪顺着他蜷握的指骨下,一滴滴落在她灼得发红的指尖。
“戚姑娘行医多年,连温热都辨不得么?这样也敢在假死?之事上?做赌?”谢清晏微沉声。
戚白商回神:“我?明明是见你后斟茶、但先拿起,以为不烫才……”
她一顿,想到什么。
女子收回手?,反手?握住了谢清晏的,迫他张开被冰雪凉得刺骨的修长指节,果然在指腹间瞥见隔着薄茧都藏不住的灼红。
“……谢公是有自虐的喜好么?”戚白商恼然横眉。
“你担心?我?。”谢清晏平静道。
“…你想多了,只是医者本能,任何一个行医之人?都不喜欢不懂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
“夭夭说什么,便是什么。”
“……!”
戚白商觉着自己?迟早要被谢清晏锤炼成?个菩萨。
她松开了谢清晏的手?,视线瞥过他的肩,想起了她曾在护国寺客庐里见过的,他背上?的烧伤痕迹。
只是这人?身上?新旧伤痕太多,细节辨不得,不知在北疆经历过多少九死?一生,才将这条命完完整整地捡回来。
“谢公从前,也遭过火吗?”戚白商假作无意?问。
谢清晏垂在长袍叠摆间的指骨错觉似的一颤。
须臾后,他平静抬眸:“是,战场上?遇到火烧连营,也不是什么新奇之事。”
“可?阿羽……我?见过的受过火祸之人?,对火与灼烫之物多是畏惧,谢公为何不曾有?”
谢清晏却没?放过她的话?漏之处:“阿羽?你昨夜昏沉时便唤的他的名字,是你什么人??”
“……幼时玩伴而已。”
“只是玩伴么。”
“自然。”
见戚白商答得平静,谢清晏微沉眸色,跟着自嘲一笑:“我?与你的阿羽不同。愈是厌恶的,我?愈会逼自己?承受。”
那人?说着,掀起陶灯顶盖,指腹轻慢一压,将那烛火碾灭在指骨间。
戚白商看得眼皮一跳。
“如此,”谢清晏低垂着眼,声线没?什么起伏,慢碾过指腹间残留的余烬,“来日再遇见,它才不会成?为你的致命之处。”
“……”
戚白商半晌才找回声音,艰难从那人?指间挪开了眼。
“你对自己?当真残忍。”
谢清晏:“我?对敌人?尤甚。”
马车停住,谢清晏慢条斯理地抬了眼,在逐渐清晰的簌簌雪声里,他缓声起身,拂过她耳畔:“我?以为,夭夭早已亲身体味。”
“…………”
戚白商来不及做什么反应,那人?已经先她一步,掀开马车车帘。
空寂的车里,她蓦地松下了那口气。
戚白商心?有余悸地望向灭掉的烛火,眼神复杂地停了两息,她起身。
总归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戚白商戴好覆面的红云纱,披上?狐裘,弯腰出了马车。
面前是大胤内都闻名的湛清楼,上?京文?人?雅士最爱之所,往来无白丁,更见不到平民百姓——毕竟一盏湛清一锭金,不是空穴来风。
戚白商低头,去寻下马的踏凳,却寻了个空。
“哦,出门匆忙,忘了带马杌。”
车旁的谢清晏回过身来,没?什么诚意?地漫抬了手?:“我?抱夭夭下车。”
戚白商僵住:“还是不必……”
“还是戚世隐抱得,我?抱不得?”
“……”
虽说因着寸土寸金的缘故,湛清楼外?的往来宾客并不多,但戚白商也不敢再惹人?注目,只得攥着襦裙,任谢清晏将她抱了下去。
然而他却没?放下她——
“谢清晏!”在与侧旁路过之人?迎面的刹那,戚白商就慌忙低下了脸,几乎要埋入他怀里。
“你放开我?……”
而谢清晏禁锢着她的指骨微微收紧,垂眸睨下:“夭夭,我?说了今日代你我?新婚之礼,我?是你的夫君,为何要放。”
“你——”
“你想查你母亲之死?,我?陪你查。你想借巴日斯之势,我?也可?以护你成?事——但唯有一点,夭夭,你要记清楚了。”
谢清晏附耳,字字哑然入骨。
“我?身死?前,你嫁不得旁人?。”
戚白商一怔,仰脸望他。
大雪于天?地间纷纷而落,沾满他衣襟,恍惚间,戚白商见谢清晏似一身缟素,比天?地愈白、愈透肃杀地冷。
尽管他没?说,可?她好像忽然懂了——
在谢清晏心?里,今日她穿的是嫁衣,而他穿的,是人?死?入棺的敛衣。
他要与她生死?和合。
“……”
戚白商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谢清晏……
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70章 消遣 救救我吧,夭夭……
湛清楼分作内外两阁。
其中内阁又被客人们称作戏阁,由它呈三面?环形,拱连起那座戏台高阁得称。
每日请来湛清楼戏台的班子都不尽相同,有时是评书大?家,有时是戏班名伶,还有时是擅抚琴奏笙等各类音律的名士。
譬如今日,便?是大?胤民间最盛极一时的麒祥班的拿手大?戏。
看客们在一楼戏台下拍手叫好,喝彩声如浪潮,向楼中四面?而去。
而正对戏台,二楼东首的绝佳观戏位置,是单独用三面?屏风与纱帘隔断的。
此刻侍立在两侧纱帘外的竟是湛清楼的大?掌柜,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隔着?帐帘,张望向里?面?隐约的两道身影。
掌柜的腰压得很低:“大?人若嫌吵,我便?命人将他们清了场。”
纱帐内。
谢清晏侧眸望向隔着?方桌的戚白商:“夭夭可嫌吵?”
即便?有红云纱覆面?,戚白商也极不习惯与谢清晏在外的牵扯。
她?正如坐针毡,听了更蹙眉:“旁人先来的,便?是觉着?吵也该是我们走,怎能?无故驱赶?”
谢清晏像是早有意料,含着?笑半低了眸:“听见了?”
“是,是,姑娘宽宏,是在下考虑不周……”湛清楼的大?掌柜连声捧着?。
谢清晏道:“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哎!”
等帘外那几道身影在大?掌柜的摆手示意下,纷纷扭头退远,戚白商也回过神,她?望着?谢清晏薄唇噙着?的那点?尚未散尽的笑意:“……你故意的?”
“什么。”谢清晏问。
“明知他问得无理,还故意拿来问我?”
“从入了楼中,夭夭便?像闭了壳的蚌,我也是没什么办法,只想多听你说两句话,还望夭夭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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