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第14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正剧 古代言情

  “你所说的大皇子,便是前皇后裴氏所出。”

  提起这位,戚婉儿眼神里下意识流露出几分心向往之的赞誉,

  “大皇子是今上还未继位时,在惠王府中由裴氏诞下的第一位嫡子,也是惠王世子。听闻他天慧至极,三岁便显博闻强识之能,虽通文理,擅百书,却尤喜弓马,五岁便学驭良驹,尤得其祖父也即先皇喜爱。更有传闻,先皇便是因疼爱极了这个嫡孙,才将皇位传给了是嫡非长的当今圣上。”

  戚白商支起下颌,听得眼帘半跌:“在民间,这般说书的下一句,多是‘无奈,天妒良才’。”

  戚婉儿轻笑出声,也被戚白商从那点同情的伤悲里拽出来:“无奈,天妒良才……圣上登基未满两年,裴家便因谋逆获罪,满门处斩。”

  戚白商刚要接一句果然如此,却忽然反应过来,不解抬眸:“即便诛九族,也不至于牵扯到皇室子弟。”

  “具体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戚婉儿不知为谁叹了声,“只知裴家覆灭当日,今上与诸后妃皇子在行宫秋猎,当时,裴皇后囚大皇子,于行宫启云殿纵火自焚。母子同殒。”

  “——”

  戚白商愣在了原地:“被他亲生母亲活活烧死……”

  戚婉儿轻嘘了声。

  戚白商了然,住口。

  如婉儿所说,当日种种真相,除了亡魂以外,世上大约已经无人知晓了。

  而不论真相是什么,这便是给世人的唯一答案。

  不过……

  “我记得裴家满门,尽是戍边虎将,”戚白商问,“全死了?”

  “裴氏全族获罪尽覆,连嫁出去的裴氏女都未能幸免。”

  戚婉儿一顿:“只是,市井中有过传闻,嫁入董家的裴氏次女与其子董翊,在裴氏覆灭当日恰归家省亲,然而查遍裴氏全族尸身,并未寻及二人。此后这母子二人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也就是说,他们还活着?”戚白商起了兴趣。

  “确是逃过一劫,”戚婉儿叹,“未过两年,兵部侍郎也即董翊之父,便被如今的安太傅查贪降罪,全家流放,死伤殆尽了。”

  “……”

  戚白商神色微变:“他不怕世人指摘安家斩草除根?”

  “怕?”戚婉儿却嘲,“同是为了争储,他们何惧牺牲与杀戮。朝中旧臣有几位不知,若非十五年前裴家灭门,大皇子不幸罹难,那年年末他便该入主东宫?”

  戚白商却是蓦地一栗,脸色骤然如雪。

  十五年前。

  那亦是她与母亲被安家驱离、搬去骊山山庄的时间。

  这是巧合,还是……

  “阿姐!你怎么了!”

  戚婉儿冲上来时,戚白商才发觉手中药茶杯盏倾倒,滚烫的药茶淋了满手。

  在这般酷暑里,几乎是须臾,她左手便起了一片烫伤的红痕。

  “没事…”

  戚白商扶着桌沿起身,身影摇晃了下,才勉强站住了。

  戚婉儿再顾不得,扭头向外:“连翘,快拿药箱来!”

  “……”

  连翘本就是个急性子的,一时屋里兵荒马乱,戚白商的头晕更厉害了。

  等到戚白商左手拇指食指与虎口的烫伤,被戚婉儿小心翼翼地敷上烫伤药膏时,半倚在榻上的戚白商才徐徐定回了心神。

  左手烫伤灼热难忍,但那双归于清和的眼眸里,却透出了冰似的凉。

  十五年前,宋、安两家图谋裴氏,同年,母亲无故被安家驱离上京,自此被人投毒数年、终沉疴难愈害病身亡——

  这其中必有关联。

  只要查清当年安家所谋所为,兴许她便能接近母亲被人毒害身亡的真相。

  “咳咳……”

  许是思虑过及,戚白商一时气火攻心,难抑地咳了起来。

  戚婉儿本就内疚,这会更是一边给她的左手上药包扎,一边眼圈泛红:“都怪我,明知阿姐身子不适,忧愁更甚,就不该和阿姐说起什么定北侯,惹得你分神烫伤。”

  “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无关。”

  戚白商接过连翘着急递来的温水,抿了口。

  等咳嗽过去,她出言安抚:“至于定北侯,你也不必太忧虑。”

  戚婉儿巴望向她。

  戚白商轻声慢语:“他归京至今,既并未亲近你,应当是无意与戚家结亲……”

  话声未落。

  戚婉儿身边的丫鬟云雀一路跑进了院子,叽叽喳喳的兴奋声音传进来。

  “姑娘,来帖子了!”

  “轻声。”戚婉儿抹去眼泪,有些恼地回头,“什么帖子。”

  “是赏荷宴的请帖!”

  云雀压抑不住,红着脸道:“谢侯爷下帖,邀您和其他戚家女眷,三日后同去琅园赏荷呢!”

  戚白商:“……”

  “?”

第9章 鱼儿 可不能让定北侯见到她!……

  琅园是在谢清晏及冠那年,圣上赏赐给他的私宅,毗邻宫城,园林广茂,四季各具其美,风荷之景更是冠绝京畿。

  谢清晏多在边境领军,极少归京,不曾正式开过府。

  自封赏后,谢清晏还未踏入琅园一步。

  倒是长公主每年七月都会去琅园避暑,期间还会置办一场赏荷宴,邀上京各府。今年的赏荷宴原本就定在三日后,不算什么奇事。

  只是由谢清晏的名义下请帖,确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这消息没两日就传开了,在上京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京中茶馆里处处可闻议论,说圣上独女的征阳公主,与上京第一才女戚婉儿的这场相争,竟是后者先占尽了上风。

  而身处风波中心的戚家内,戚白商也没能落个清静——

  在她大病见愈的第二日晨初,两个丫鬟便来院中传唤,叫她去大夫人院里定省拜见。

  连翘想跟着去,可惜她们姑娘不许。

  “从庄子里带出来的医典,陈了好些日子,不曾翻过。你将它们取出来,放在院里,晒一晒。”

  戚白商慢吞吞地说话,却没留置喙的余地。

  连翘只得应声:“哦。…那我就在院里等姑娘回来啊。”

  见连翘一副眼巴巴怕她一去不复返的模样,戚白商唇角轻翘,正要启唇。

  “大姑娘,您收拾好了吗?”

  明间门外,两个丫鬟站在廊下,其中一个扎着红绦的面露不耐。

  隔着紧闭的房门,她阴阳怪气地催促:“我们多等会儿是没什么,但去晚了,只怕大夫人那儿姑娘不好交代。”

  另一个丫鬟迟疑地拽了下开口那个,压低声:“紫藤,里面毕竟是府里大姑娘……”

  “什么大姑娘,当不了几日就得嫁进平阳王府守活寡了。谁不知夫人肯许她回来,就是替府里挡灾的?夫人护着婉儿姑娘,老夫人护着二房,只有她一个在家里毫无倚仗,病了几日了,国公爷连看都不曾来看一眼,你怕她做什么?”

  窗牖拦不住红绦丫鬟的嘀咕,碎声漏进屋内,暑热里听得人心凉。

  连翘气得撸袖子要出去理论,被早有预料的戚白商一个眼神按住了。

  “医典。”

  “……哦。”

  戚白商挂上了紫苏买回来的新云纱巾,不紧不慢地走到明间门后,扣住门扉,拉开。

  “她怎么还没——”

  叫紫藤的红绦丫鬟猛停,不耐烦的表情僵在了她的脸上。

  门后。

  黛眉清眸如春山空雨,琼鼻细而挺翘,即便尚隔着薄纱,也已是美得朦胧出尘。

  若是摘了,那当是如何冠绝上京的风华?

  紫藤看傻了眼。

  另一个丫鬟回神更快些,有些慌乱地拉着紫藤退了半步,躬下膝去:“婢子芍药,给大姑娘见礼。”

  紫藤面上掠过慌乱、难以置信、质疑,但瞥见站在屋里,见了她呆头鹅模样后笑得趾高气昂的连翘,便也明白了——

  府外关于戚家大姑娘貌似无盐的流言,全是谬传。

  ……岂止是谬,简直谬以千里!

  “怎么,”戚白商似不解,走出门后,慢悠悠地回眸,“又不急了?”

  “…婢子失言了,请大姑娘莫怪罪。”紫藤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咬着牙赤红着脸,低头给戚白商赔罪。

  天本就热,等下还要走好一段路,戚白商这会儿正是连气儿都懒得喘的时候。

  她轻叹,回过身:“带路。”

  “……”

  今年酷暑难捱,南方的蕲州、岷州等地甚至遭了严重的旱灾,不少百姓流离四散。上京居北,比灾地稍好些,却依然从晨初就能叫人觉出几分炎热来。

  等到大夫人院里时,戚白商已觉得左手烫伤处隐隐生痛。

  她微蹙眉,垂眸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