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第164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正剧 古代言情

  两方一触即离,亲兵将女子掩送到军阵后。

  谢聪没来得及去探看被谢清晏带出宋府的那?女子模样。

  “砰——!”

  铁甲声忽动,齐整撞响在青石板面。

  二皇子与百官脚下的长?街仿佛都跟着震荡了一下。

  蛰伏两侧的玄铠军,向着那?道身影折膝,立刀低首,铿然?之声如军令荡过长?野——

  “主上!!”

  雷鸣贯耳。

  谢聪的脸色骤然?一白。

  这一次不是吓得。

  是气、怒、恼、妒、恨。

  他才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他才是大胤的天下之主,他才该受王臣景仰叩首——这样的虎狼之师,该蛰伏在他的脚下!

  谢清晏、他凭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臣子而已!

  刹那?之间?,谢聪便恍然?体味了当?年裴氏之案里他父皇的心?境。

  谢聪正想着,忽见视线中央,那?道身影径直朝他这儿走来。

  二皇子背脊一僵,险些向后退了半步。

  只是不等他为自己这点退惧而恼羞成怒,便见那?道身影停在三?丈外,执剑抵地,如玉山倾颓,那?人折跪下左膝。

  “臣,谢清晏,见过二皇子殿下。”

  “——”

  谢聪愕然?当?场。

  大胤人尽皆知,谢清晏是陛下谢策亲赐的赞拜不名,祀天之外立而不跪,更?罔论对陛下之下的皇子们了。

  如此大礼,还是当?着百官与玄铠军前。

  “这……琰之兄长?,快快起来,你我何须这等礼节?!”

  谢聪回过神,连步上前。

  心?头方才那?点情绪登时被他压到了最深不见底的渊崖下。

  谢清晏按住了欲扶他起身的谢聪的手,跪身道:“闻上京朝中有人与北鄢走私军械,通敌叛国,臣不敢耽搁,故令玄铠军无?诏入京。待陛下归朝,臣自当?请罪。”

  谢聪望着单膝跪地的谢清晏,又?看向身畔这支铿然?蛰伏的虎狼之师。

  他一咬牙,挤出他学了许多?年的礼贤下士般的笑容:“琰之兄长?哪里的话?,分明是我听?闻此事,忧上京有难,这才召你带兵入京啊!”

  “……”

  在谢聪料想中,应当?十?分感动的谢清晏果真伏低了身:“谢殿下。今日为国除害之功,殿下当?居不让之首。”

  谢聪刚展露的笑容顿了下。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的宋府:“他毕竟是我的外王父……”

  “殿下,圣人无?私。”

  谢清晏低声。

  “不知宋公可曾替你思量过——陛下若知此事,迁怒中宫,殿下如何自处?更?何况,他蠹得来日,是你的疆国,你的王土。”

  “……!”

  最后一句话?,将谢聪心?底藏在万千思绪间?最阴暗的那?一丝正准攥住,拎了出来。

  牵起其下不知积压了多?少年的沉晦。

  “是啊。”

  谢聪缓直身,望着大火中残破的宋府。

  他眼神里慢慢染上割席的厌弃。

  “为一府之私,贪赃枉法,通敌叛国,宋太师如此倒行逆施、欺君犯上,又?可曾考虑过我?”

  “…………”

  森然林立的军阵后方。

  戚白商踏上马车前,情不自禁地回眸,望向了那?道叫阎王收尽皆折膝俯身的身影。

  谢清晏正被谢聪从地上扶起,君臣相和,君贤臣恭。

  谢清晏……

  向着害你满门的罪魁祸首之子跪下时,你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习惯了。”

  戚白商回眸,撞见云侵月转着折扇,拿那双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狐狸眼瞥过她,半笑不笑的:“别看此人长得一副渊清玉絜的谪仙样,实则心?黑皮厚,能屈能伸,戚姑娘说他像竹子再对不过,不必替他忧心?。”

  “……”

  戚白商黯然?回首,“可我不习惯。”

  云侵月一愣。

  恰在此刻,玄铠军暗卫拦住了一个巷子里跑出来的小姑娘,带到马车旁。

  “云公子,她说她认识……”

  “姑娘!”小姑娘望见了戚白商,焦急踮脚。

  “珠儿?”戚白商忙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你在宋府,今晚就能救出来!”珠儿指向云侵月,急道,“火起时我们都在外面,当?时乱得很,象奴她、她突然?发了病——然?后被一个胡人刺伤了!伤得很重,葛老?,葛老?说让我见到就赶紧带你回医馆!”

  戚白商脸色一白:“胡人?”

  云侵月也皱了眉,看向一旁玄铠军亲兵:“怎么回事?”

  亲兵道:“胡弗塞等人趁乱逃离,有一位嬷嬷忽然?扑了上去,似乎想要拦住胡弗塞,却被对方刀剑所伤,受伤的正是戚姑娘医馆中人。”

  拦胡弗塞?

  戚白商心?中一惊。

  依兄长?所说,象奴疯癫已有十?余年,记忆只停留在过往,怎会突然?去拦胡弗塞?

  她难道认识他吗?

  “姑娘,耽搁不得了!”珠儿急得垂泪,“象奴伤得很重!”

  “好,我们立刻——”

  “驾马去吧,”云侵月点上几名亲兵,“我亲自送戚姑娘前往。”

  危急时刻,戚白商也顾不得客气:“多?谢。”

  “……”

  “老?头!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府吧!”临走前,云侵月在方才要带戚白商上去的马车前一掀车前锦帘。

  帘子垂落下来,遮住了其中皓首苍髯的老?者。

  马车内,当?朝太子太傅云德明端坐桌旁,望着窗外映着的灼灼火光。

  他轻叹了声,放下茶盏。

  “上京的天,终究要变了啊。”

  ——

  “姑娘!”

  戚白商一下马,就被焦急等在医馆后堂外的巧姐儿托住了。

  “您总算到了,快去看看吧——象奴她、她快不行了!”

  “什?……”

  戚白商身影一晃,顾不得云侵月等人,由巧姐儿拉向堂内。

  她迈进后堂时,正撞见两个医馆学徒的小丫头掉着眼泪往外抬铜盆,盆中止血的白纱被染得刺眼。

  俨然?是要命的出血量了。

  “姑娘来了!”

  “姑娘——”

  “快给姑娘让出路来!”

  戚白商心?口微颤,在堂内唤声里快步到了榻前。

  “情况如何了?”

  她跪到榻旁,低头扫过。

  望见那?染得半身血红的衣衫,刀口纵深与遍布脏腑的位置,戚白商心?头一沉。

  便是老?师在,这样的伤,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榻前的葛老?连忙往一旁让出位置,脸上的皱纹间?透着灰败与自责:“姑娘,都怪我,当?时心?急宋家府内情况,一时没拉住她,才叫象奴撞在了那?胡贼的刀上……”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

  戚白商低声道。

  她拉住了象奴的手,轻颤着声:“象奴?”

  “象奴,姑娘来了,”葛老?也低头唤踏上面如纸色的嬷嬷,“你不是一直在等姑娘吗,她来了。”

  “……姑…姑娘……”

  象奴有些缓慢迟滞地睁开了眼,虚了焦点的眼眸在榻前寻索。

  “我在这儿,象奴,”戚白商跪向前,眼眶泛红,“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