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第173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正剧 古代言情

  像被什么人拉住了。

  满殿紧若千钧一发,也只有谢清晏察觉了,眉眼散澹地瞥过?那偏殿一角。

  不过?是?“妄议”一句储君之位,便?忍不住了么。

  当真圣人不可侵犯。

  谢清晏嘲弄疏慵地垂回眸,在喘息愈重、胸膛起伏的谢聪耳畔,轻飘飘抛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就连时至今日。”

  “你受我挟制,高墙之下,百官与满城百姓闻你罪行,陷你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她却依然不肯承认……”

  谢清晏望着目眦欲裂却哑了嗓的宋怀玉,一字一句,温声渊懿:

  “明明是?她私自下毒,为何要你担千古骂名?”

  “够了——!!!”

  在如遭雷劈的谢聪开口之前,摔倒在阶下的宋怀玉终于嘶哑着嗓音,推开了身?旁女侍。

  “不用逼他,是?我!是?我给?谢策下的毒,那又如何?!”

  宋怀玉哑声笑道:“我告诉你,谢清晏,晚了!在通知?禁军入宫的那道谕令发出前,我已经下令,让人杀了谢策!他的毒回天乏术,宫中无人能解!因为它根本不在大?胤,而来自于——”

  “北鄢。”

  谢清晏平静地接过?话。

  宋怀玉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瞳孔猛地缩起,不可置信地望着谢清晏:“你,你怎会知?晓?”

  “是?啊,我怎会知?晓。”

  谢清晏低阖了阖眼。

  他又想起三日前,骊山山谷,朗月风清,那驾被他驱离的马车去而复返。

  女子一身?白衣,从马车车窗里朝他伸出手。

  指根下缀着盈盈一点,血色成痣。

  [那日在三清楼里,我与巴日斯密谈许久,只是?为了验证当年与去岁琅园的奇毒……它出自北鄢,朝内无人能解。]

  [宋皇后不择手段,你与她周旋,我不想这毒再?害了……旁人。]

  [这是?留给?你的解药。]

  [临别所赠……谢清晏,从此天高路远,你我不相欠、亦不相见。]

  “…………”

  思绪回定时,谢清晏已经挟着谢聪,停在了瘫倒在地的宋怀玉身?前。

  他漠然睥睨着她:“无解之毒?若你十年前没有杀安望舒灭口,它或许是?吧。”

  听得“安望舒”三字,宋怀玉惶然惊恐地瞪大?了眼:“你……”

  可惜来不及多?说。

  偏殿内,终于有怒声夹杂着咳嗽震荡而出:“竟当真是?你这个毒妇?!”

  随着那道明黄身?影踏出偏殿,宋怀玉一哆嗦,扭头望去。

  谢清晏松开了长剑。

  用不着他挟持,谢聪已经骇然欲绝地跪在了地上:“父皇?!”

  他猛地叩首下去:“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不是?我要谋逆——儿臣绝无此意,是?母后、一切是?母后逼儿臣啊!!”

  “聪儿,你……”

  宋怀玉难置信地转回来,泪水从她眼眶里涌出。

  她模糊看着,那道索命恶鬼一般的血红婚服身?影屈膝,在她跪着疯狂叩首的儿子身?旁蹲下。

  似是?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聪猛地一栗,竟像是?着了魔,他提起谢清晏不知?何时掷地的长剑:“不错!是?你——你这个大?逆不道不择手段的乱党毒妇!!”

  噗呲。

  长剑没入了宋怀玉的身?体。

  宋怀玉的瞳孔陡然放大?,攥着胸口的剑,不可置信地死死瞪着她面前狰狞歇斯犹如厉鬼的儿子。

  不远处,大?步过?来的谢策猛地一停,身?影滞在原地,僵晃了晃。

  “陛下小心。”

  身?后,云侵月扶住了他。

  “啊……!!”

  血喷了谢聪满手满身?,溅在了他脸上,滚烫,腥气扑鼻。

  他嘶声怪叫起来,猛地松开手,往后连爬带滚,像是?要往殿外跑去。

  与他擦肩而过?,谢清晏起身?,恰扶住了踉跄扑下金玉长阶的宋怀玉。

  “你——你故意…………”

  宋怀玉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甘而恨极地瞪着他,像要将他剥皮削肉。

  谢清晏垂眸,笑得温柔又冷漠戾然,如一张割裂两极的鬼魅画皮。

  他俯身?贴耳——

  “杀你,怎够偿我母后性命?”

  那人低声,只二人听闻,字字诛心:

  “我要他以子弑母,要你们母子离心,要你尝尽昔日她所受的、堪比烈火焚身?之至痛。”

  “你是?谢——谢——”

  最后一个“琅”字未出,宋怀玉竟是?一歪头,气绝而死。

  “啪嗒。”

  死死攥在他身?前的那只手松开了,坠落在地。

  谢清晏慢慢松开了手,漠然徐缓地垂眸,望着掌心的血。

  安家……

  宋家……

  谢明,谢聪,宋怀玉……

  当年裴氏灭门之仇,一一殆尽。

  如今,只余一人了。

  “…………”

  谢清晏定定望着身?前的尸首,衣襟前的血痕,然后他慢慢回头。

  那道漆戾眼神,落在了谢策身?上。

  谢策陡然滞了身?。

  杀意如凌迟。

  然而须臾后,却又慢慢淡了。

  谢清晏低眸,一点点站起身?来。

  他不记得从哪一年起,自己?就比谢策长得还要高了。

  如今站在阶上,垂眸睨着谢策,与这些年来谢策居九五之位,睥睨于他的态势正相反。

  唯一相同的是?,近在咫尺,心隔渊海。

  谢清晏缓慢看这个男人两鬓华发,再?不复孩提记忆里那个任由?他骑在肩上,在王府的草地上乱爬的父亲。

  就连这些年来,总是?在梦中出现的那段记忆里,笑着望他们的母亲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褪去……

  当真是?许多?,许多?年了啊。

  “非我不杀你,”谢清晏垂眸而笑,却像极了哭,“是?天下救你。”

  “……!”

  谢策如被激怒,目眦欲裂。

  而就在这一刹那,他身?后,云侵月骤然骇声:“谢清晏!身?后!!!”

  不须他提醒。

  谢清晏早听到了,那个潜藏于后的皇后侍女,提着刀刃扑上惹起的风声。

  他没有动。

  只是?慢慢阖了眸。

  ……他想起了。

  十六年前,太子之位将立。

  宋安两氏族,联进?缀旒之典,暗谏谢策,言裴家居功震主,贪军饷、通北鄢,欲借立少?帝之由?弑主谋逆。

  嘉元二年,十月初八。

  裴皇后闻讯遭诬,弑子自焚,同日,裴家满门四百一十七口,获罪抄斩。

  灭门之仇,确只余一人。

  ……他自己?。

  “噗嗤。”

  白刃入骨,血光四溅。

  ——

  “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