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以长公主府名义,在城外施粥十日。”
“是,侯爷。”
窗前卷帘落下。
谢清晏正回?身?,对上了?戚白商若有所思的眼眸。
“兆南至上京,千里?之远,流民如何能横越而来?”戚白商蹙眉问。
“若有贵人相助,千里?可越。”
“贵人?”戚白商回?眸,“是谢侯爷这样的贵人吗?”
“……”
戚白商承认,她这话?有试探的意味。
谢清晏抬眸望来时,她甚至做好了?再次如琅园那夜一般,被他掐着颈子警告‘不许试探他’的准备。
然而……
完全没有。
谢清晏只是以一种有些意味不明的复杂眼神凝眄了?她许久,才轻叹:“是不是昨日之后?,这世上所有恶事,你?都认为是我?做的?”
“…”戚白商心?虚挪开眼,“白商怎敢。只是看一切似乎都在谢侯爷意料之中?——你?一点都不觉着意外?”
“东城起了?火,有人想灭,便有人想火上浇油。”
谢清晏淡声,端是一副凌霜盛雪、与世无争的模样:“人心?向背罢了?,又何须意外?”
“……”
戚白商听得若有所思。
话?间,他们?已经入了?城门。
此处是外城,许些平民百姓尽在坊市间,更有孩童追逐打闹,掠过车队两边。
稚嫩的童音嬉笑着,口中?传唱的歌谣也随风荡了?进来——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风声飘远,清朗无知的孩童歌声,亦随之一遍遍向城中?散去?。
风里?像弥漫开了?淡淡的硝火味。
戚白商挑起窗前卷帘,望着城池外渐渐远去?的流民,他们?的身?影依稀淹没在城外如火的红土霞色里?。
一门之隔,城中?是繁华无尽红尘地,城外是众生愁苦流离所……
戚白商的眼神慢慢凉淡下去?。
她垂了?手,任由卷帘跌回?:“劳侯爷相送,如今已入了?京,安家想来不会贸然动手了?。”
谢清晏却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你?要去?城外?”
戚白商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她只是无声望着谢清晏。
“前些日子,兆南消息传来京中?,说蕲州等地灾民暴起,谋逆叛乱,死?伤者众。”谢清晏温声如娓娓道来。
戚白商蹙眉:“侯爷何意?”
“城外流民内,善恶难辨,戚姑娘能救得了?所有人吗?”谢清晏问。
“谢侯误会了?,”戚白商道,“我?只是一介游医,所能做之事,最多便是支一个义诊摊子,免叫流民间再生了?灾疫,雪上加霜。”
“……”
恰逢马车过长街高墙,日光遁入云后?。
车内暗下,谢清晏在昏昧里?无声端坐,漆眸临睨着她。
寂然的对峙过后?。
这列车队中?,几驾马车悄然分流,入了?长街旁的窄巷,停停转转。
车内的戚白商面色安定,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了?。
试探归试探,不该冒险。
谢清晏不会反悔,进了?京城都要给?她偷偷埋在哪家后?院里?吧?
戚白商正想着,谢清晏的辇车在不知何处后?巷停住了?。
辇车帘子被人挑起——
“姑娘,请。”
马车外,之前将她拘上来的玄铠军甲士朝前面巷子里?被看守的小破马车示意:“您的两位丫鬟就?在前面的马车内。”
日光落入窗栅,将藏身?于昏昧间的谢清晏显出轮廓来。
依然是眉眼温润的定北侯,手中?闲拈着茶盏。
他正垂眸望着它,像在出神。
……还是她用过那只。
戚白商想了?想,最后?关头了?,她还是别冒险去?提醒谢清晏了?。于是她起身?,道了?声谢,就?自觉下了?辇车。
出来后?,戚白商转过身?,刚准备敷衍两句就?立刻走人。
却听辇车内,那人声线低哑清沉道:“你?的东西,也不要了?么。”
“?”
戚白商抬眸,望向辇车前。
昨日由她临时缝入斗篷的账册被掏了?出来,和撕裂了?一条敞口的斗篷一起,叫那名甲士摆在了?华贵的辇车车驾上。
……像是钓傻狍子的诱饵,明晃晃的那种。
戚白商看了?它两眼,果断垂眸:“安家不知,它于我?手中?是筹码;安家既知,它于我?手中?便是炙手火炭。”
何况,谢清晏既有意设局对付安家,兄长又已知晓账册存在,她就?不必再忧心?这本账册埋没、不见天日了?。
戚白商想着,愈发低眸:“这般重要物件,自该是交由用得上它的人,还是侯爷……”
恭维还没说完。
头顶一声刻意蛊人似的低哂。
戚白商心?里?一颤,抬眸,果然见谢清晏竟不知何时弯腰出了?辇车。
他下了?车驾,停在她身?前。
戚白商心?里?拔凉,下意识往后?退了?步:“侯爷倒也不必专程相送……”
“见了?光,戚姑娘想起怕死?了?。”
谢清晏低声轻哂,抬手朝身?后?勾了?勾,“晚了?。”
“?!”戚白商瞳孔轻缩,看向他身?后?。
玄铠军甲士森然上前,手中?端着一柄要命的刀……
哦不。
戚白商眨了?眨眼,吓出来的幻觉散去?——那名甲士拿过来的只是一方质地古朴、花纹精致的黑檀木盒。
谢清晏打开了?木盒,修长如玉的指骨陷进去?,取出来的却是一件雪灰色锻绣墨竹纹鹤氅。
“折了?你?一件,便赔你?一件。”
谢清晏再自然不过地说着,将大氅掀起又拂落,披上了?戚白商的肩。
“戚姑娘记仇,一恨未解,不能再添。”
“我?……”
戚白商要出口的谢绝都叫这最后?一句给?堵了?回?来。
……不过是昨日她没忍住说了?句实话?,他像是一撇一捺刻到心?底去?了?,这到底是她记仇还是他记仇啊?
等回?过神,谢清晏身?上那种雪后?青松的气息,混着熏衣的千年沉木香,便将戚白商周身?都萦裹起来。
暖意驱散了?小巷中?的秋凉。
谢清晏玉长如竹节似的指骨半屈着,正停在她下颌前,为她系起鹤氅。
“…!”
戚白商脸色微惊,难得慌乱地退了?两步,躲开了?谢清晏的手。
不知是否错觉——
再抬眼时,她瞥见谢清晏眼底如浓墨洇开的欲色。
戚白商心?里?一颤,咬唇声冷:“谢侯爷,你?逾矩了?。”
谢清晏深望着她,正要迈步再上前——
“侯爷。”
他身?后?方向,一名玄铠军甲士快步从巷口转入,跪地。
“圣上有旨,召您即刻入宫。”
“……知晓了?。”
未迈出的那一步终于还是停住。
谢清晏应得从容平和,此时戚白商与他相望,只觉他再抬眼时,神色也如常温润:
“京城水深,我?想劝戚姑娘,莫入局中?。”
戚白商眼神微动,并未言语。
“…只是我?知你?性子,劝也无用。”
上一篇:当阴湿病娇男爱上无情师姐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