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朝朝
杨恭不知看个什么稀罕玩意,举着书卷告知崔冬梅,而小娘子不知瞧见什么新奇话本子,窝在杨恭臂弯,问他,
“二哥哥,我有个事,从前不知告诉过你没。”
男子目光收紧,状若无事问道:“何事?”
崔冬梅心道:他能瞧明白五娘子不喜欢他,为何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遂几分不悦反问:“你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你告诉不行么。”
崔冬梅好生生一个利落小娘子,一颗心登时扭成个花,分外别扭。
“你再好好想想,就是几日前,我阿娘来看我那会子,有什么事,是我还未告诉你的。你好好想想。”
男子明了,眉眼放光,借着高出一头的优势,低头看她头顶发髻,一丝丝满足的笑意涌上唇角。
到了口中的话,却成了“那时候,不是说道节制来着?”
崔冬梅不满,“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我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有旁的秘密。”
崔冬梅:……
“哦,可是你数度说我好看?”
一轮彩霞,浮现在小娘子面颊,男色迷人,她也有今日。
“不是,不是这个。”软绵绵,似云朵,似饴糖的言语,不经意之间脱口而出。
男子嘴角翘得老高,“那还有什么?你细细说来,我有些不记得了。”
崔冬梅很是不喜,转头打算说他两句不好,却见这人满脸喜色,满目柔情。一瞬间,她已然准备好的呵斥之言,没了出口的路,胸前愈发厉害的心跳,告诉她,这人知道,从始至终都知道。
“你!”
你什么呢你,她不知该如何继续,“你笑话我,”不妥,转而说:“你知道的,非要诓我自己来说。你这是什么癖好?”
“癖好?嗯,也成,算是个癖好。”杨恭全然不否认。
他眸色中的笑意,夹杂几分得意,令崔冬梅那颗心,跳动得越发有力。
不及她说话,这人突然低头凑到她耳畔,“这癖好,不喜欢么。”
灼灼热气,低声言语,萦绕四周。她喘气不迭,呼吸不畅。加之面颊上的红霞,似胭脂,如梦如幻,似云边皎月,灿然不似凡尘。
他又凑近了些,“你不喜欢么。”
似蛊惑,似引诱,引得崔冬梅缓缓抬眸,分出一二分神色落在他鼻尖。暗夜荧光,昏黄灯芒,绕着他鼻尖,星星点点的光晕,似佛光灿灿。
她晕乎乎说道:“你说什么?”
男子轻笑,朝她耳畔喘气,一股股气息,夹杂极强的情义,冷不丁扫过耳廓,窜入耳朵,战栗非常,浑身酥酥。
“我说,你不喜欢么。”
“嗯,让我想想,”崔冬梅屏气,将自己全部的心绪凝集,落在他鼻尖的光芒上。
“喜欢,很是喜欢。”
一瞬间那原本放在背后的手,跨过腰肢,及至小腹,将人稳当当团住。
“喜欢什么?”
小娘子将自己的手,徐徐落在他手背,温暖祥和,无一处不好。
“二哥哥,还没有告诉你,我心悦你,好早好早以前便开始,那是连我自己也不知的时候。”
月影羞涩一笑,藏入云朵之后。
“我知。我一直在等你。”
等你明了自己心意,等你亲口告诉我。
在崔冬梅不解的神色中,他柔情似水说道:“我心亦然。”顿了顿,方才继续,“很早很早。”
崔冬梅噙着笑,“那不能很早?你还惦记五娘子呢。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在一起,你提前来找我,如何?”
“那时,你还小。”
“哼,你就是嫌弃我小,旁人家的童养媳怎么说!”崔冬梅急了。
“好好好,如你所言,我去找你。”
三生之约,七世之盟。
往后的日子,他们月下赏花,水榭弹琴,去苍山看雪,往东湖泛舟,当然,再有夜深人静之时,听听小儿胎动。杨恭一直记着崔冬梅月份不小,又是双胎,日日关照,时时惦念。
白日里不论是前朝听政,还是立政殿书房论事,总会时不时派人来看看,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末了,再问问太医,会不会早产,有无妨害。
战战兢兢好几个月之后,终于等到瓜熟蒂落之际。
这日一早,崔冬梅吃得香,一连喝两碗粳米羹,几样瓜果蔬菜,方才作罢。早膳之后,依着太医的吩咐,走动走动,谁承想,堪堪出了正阳宫大门,就有些不好,小腹涨得厉害。
她一把拽着香香胳膊,“快,快扶我回去,怕是要生了。”
香香病愈,重回崔冬梅身侧伺候不久。闻言,急吼吼嚷嚷开来,扶着崔冬梅回去。
正阳宫东侧间,一应物件早已准备齐全,五六个稳婆并几个经验十足的老嬷嬷,伺候一旁。这几人见崔冬梅主仆回来,忙不迭上前问话,“羊水破了?”
香香点头,崔冬梅吩咐,“小厨房备上热水,请向太医来。”
去岁才有郭侧妃之事,崔冬梅亲自得见,她有些害怕,怕自己有个不好,更怕自己去了,只能父子两个相依为命。
好在是向太医来得快,崔冬梅心中落定不少。往后的事宜,跟着稳婆的指引,并无什么差错,一切顺当得不能再顺当。
杨恭来时,崔冬梅已然入了东侧间生产,他在房门外坐着,站着,来回踱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从大朝会罢了之后,等到日头西斜,等到月色清冷,内间还未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
幼年等候家人关切,早年沙场奋战,而后朝堂训斥百官,诸多事务,一一过来了,他从未觉得滴漏之声,滴答滴答,如此磨人,如此缓慢。
滴答之声,落入心房,于脑海中无限回响,似要炸开,似要吞噬周围一切。
不知是哪个时辰,内间突然传来小儿啼哭之声,杨恭正胡乱动作的脚步,突然停下。不敢置信,分外惊喜朝内看去。
沙沙晃动的海棠树下,明窗几静,微微光亮。
蓦地,又是一声啼哭之声。
他朝窗牖的方向,迈动脚步。不是错觉,不是幻听幻视,是真的,千真万确。
“娘娘呢?”他走到房门,见一小宫婢喜滋滋出来,像是报喜,来不及听她说话,一径问。
“恭喜陛下,娘娘生了,是个龙凤胎!”
见小宫婢满脸的笑,他猜想崔冬梅该当无事,耳中不闻报喜,快步入内,他等不及,定要入内亲自看看。
东侧间卧榻之上,崔冬梅躺着。往日顺滑无比的满头青丝,目下像是淌了水,汗津津地蜷在一块儿。幸而她面色尚好,不见丝毫颓丧。
杨恭一个健步前来,跪倒在她卧榻之前,“你,好不好?”
他的嗓子,许是被人塞了棉花,说话间涩涩的,绵绵的。
崔冬梅含笑回他,“我好着呢,你见过孩子了没?长得好不好?”
杨恭哪里见过,适才给他报喜的丫鬟,都没看在眼中,不欲使人明白自己的窘迫,胡乱点头。
哪知,崔冬梅再问:“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杨恭含糊说:“像你,将来定然是京都最美的姑娘。”
崔冬梅欢喜,“那儿子呢?”
杨恭又含糊回话,“儿子像我,顶顶英俊模样。”
少女疑惑,“不妥不妥,双胎而生,怎生长得不一样呢。”余光瞄见杨恭略显心虚的面容,霎时间明了,
“你看了没?糊弄我么?长本事了?反了天了。”
杨恭不言语。
这大邺皇城,打从崔冬梅入宫那天起,哪一日不是反了天了。
第65章 番外if:霸道崔二的童养婿 壹
在大邺朝耀武扬威, 霸道惯了的崔冬梅,某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六岁之时。
前脚还是风光无限、说一不二的皇后娘娘, 后脚就成了正当换牙的毛丫头,这等落差,如何受得了。她将自己捂在被褥中, 自言自语, 说道自己已成皇后, 都快替小太子选妃了, 还回来做什么毛丫头。
这话被香香和脆脆两个丫头听了去,觉得她疯了。
两个小丫头子一阵风跑到萧夫人跟前,嚷嚷着二娘子让昨儿的流民吓着了, 吓傻了, 已然胡言乱语。
萧夫人念着那凶神恶煞的流民,想想自家那疯疯癫癫的丫头,半晌没明白,是如何被吓傻了的。
等了又等, 午膳也不见崔冬梅出门,萧夫人这才觉得她当真被吓着了, 邪祟上了身。
急吼吼找来天山婆婆, 几个道姑, 来家中做法。
话说这天山婆婆, 乃修道之人, 洞府在城外紫金观三里外, 下界仙人, 洞天福地, 派头自然与众不同。做法那时, 打头的乃四个标致童子,四个可爱童女,继而,三清真人左右开道,十八罗汉护卫左右,末了才是天山婆婆的坐下徒弟。
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天山婆婆手持佛尘,身着道袍,仙气飘飘,腾云驾雾而来。将内院一众丫鬟婆子糊得是眼也不眨,只点头呵呵。
不知何方神秘文字的念经声中,方才六岁的崔冬梅异常厌烦,这是哪家神婆,敢骗到自家阿娘身上,也不瞧瞧姑奶奶我是谁。
披上斗篷,戴上风帽,出门而去。装神弄鬼,谁又不会呢。
她人小,站在屋檐下,于盘腿而坐的天山婆婆而言,堪堪高出去一丁点儿。
“门前何人?报上名来。玉帝有言,扰仙人清修,乃不可赦之罪。快速速离去,以免降下天罚,折损寿元。”
分明是再可爱不过的糯米团子,却眼神坚定,言语凌厉,颇有几分被世外高人上身的味道。
在场之人,莫说是天山婆婆手下众人,即便是日常伺候的香香和脆脆,一时之间也惊掉了下巴,自家二娘子,何时如此高高在上了。
那天山婆婆,不欲使人瞧出端倪,镇定端着。
崔冬梅冷笑一声,看看天色,正要编个瞎话,却见门洞处走来个小子,慌慌张张,额头是汗。
“你过来?本仙人在此,何事值得你如此慌张。”
那小子素日里在二门外伺候,见二娘子招呼,忙不迭过来,“二娘子,杨二公子手下的小子西风,前来传话,说杨二公子三日后不陪娘子放风筝了。杨夫人替他约了柳五娘子相看。还望二娘子莫要生气。”
崔冬梅登时瞪大眼睛,当年还有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