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别,所有恩怨烟消云散。

  只剩你我相互依偎取暖的记忆。

  她朝他笑了笑。

  李崇润往回走了几步,想要抱抱她。

  裴九思又来催,他只有一步三回顾地不舍离去。

  七月初七,幽州代都督李崇游检阅左营路大军。

  命人关闭四门。

  以摔盏为号,欲擒拿李崇润。

  谁知表面毫无防备的李崇润竟召出数千暗卫。

  双方在天台门鏖战数个时辰,迟暮时仍未分胜负。

  僵持数日,各占据点,伺机再战。

  李崇润身着玄甲,在临时攻占的瞭望台上观察敌情。

  裴九思来报:“攻占了通济仓,敌军有集结之势,只怕天黑后会反扑。”

  李崇润盯着城墉,沉稳道:“依计划行事便可。”

  不出意外,天明前胜负可分。

  裴九思应下,却踯躅着未离开。

  李崇润回身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裴九思犹豫再三,道:“宅邸遇袭,韦娘子不见了。”

  李崇润霍得回头:“什么时候的事?”

  裴九思道:“三天前,您刚来左营路军营时。”

  李崇润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

  怒道:“为何才告诉我!”

  裴九思跪倒,合手道:“没有稳住战局之前,实在不能因为这些事而乱了郎君心智。”

  他咬牙,愤懑难消:“郎君,你不要难过,不值得,实在不值得。”

  李崇润额间穴突得一跳:“怎么了?”

  裴九思恨恨道:“镇北将军之子薛昀广发喜帖,他要迎娶静安侯之女韦缨徽为平妻。”

第22章

  李崇润耳边一阵尖啸。

  分不清是攻伐的厮杀声,还是别的什么。

  这之后,只剩能逼死人的寂静。

  他有一瞬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看见裴九思的嘴唇不停磕碰。

  捂住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裴九思慌忙扶住他。

  李崇润的脸色惨白,如受了重创。

  从未见过这样的七郎。

  哪怕曾经争斗那般血腥残酷,在都督府里饱受倾轧折磨。

  都未曾见过七郎这般不堪一击。

  裴九思恍然发现,其实七郎也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冷硬刚强如铁。

  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他不敢再胡乱说话。

  只搀扶着李崇润坐下。

  小小的瞭望台里,经历迟暮到黑夜。

  斗转星移,夜风萧萧。

  李崇润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逃。

  不是说孩子能绑住女人吗?

  从前的那些事是他做错了。

  他搓磨过她,羞辱过她。

  可她也背弃过他。

  两人不是说好要好好过日子吗?

  为何她要离去。

  他迫自己冷静,认真分析局势。

  也许……缨徽是被薛昀绑走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呀。

  他如在凄冷深夜里抓住一丝卑微的光亮。

  愈发笃定这种可能。

  主仆两人相对无言之际。

  王玄庄扶着剑闯了进来。

  裴九思不敢直接告诉李崇润这件事。

  又实在不敢再耽搁下去。

  若是只有韦缨徽便罢。

  要命的是她肚子里

  还有孩子。

  若是因为在他手里耽搁而延误些什么。

  往后时日他又该如何自处。

  因此与王玄庄做好约定。

  万一李崇润承受不了,进来安慰一二。

  王玄庄一进来,就看见李崇润坐在杌凳上。

  目光呆滞,魂儿都被抽调干净了。

  两人相处,王玄庄虽年长几岁。

  但论持重,他不如李崇润多矣。

  或因性情,或因身份。

  两人之间拿主意做决断的一直是李崇润。

  他永远冷血且冷静。

  乍一见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王玄庄本能地有点慌。

  他扶剑往前走了几步。

  凝着李崇润的脸,轻声说:“李崇游那边有异动,我令左右先锋防卫,你要不要起来看看?”

  李崇润俯首不语。

  “你想如何?”

  王玄庄面露不虞:“这是在打仗,七郎。”

  “我,崔先生,那些藩将和暗卫们,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你身上。此战干系万千,是你死我活的。难道这么多将士们的性命,在你心里比不上一个薄情寡性的女人?”王玄庄怒而质问。

  “她不是!她不是……”

  李崇润的声音渐弱,没了底气。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疏离、抗拒。

  一边压制威慑,一边自欺欺人。

  也就这么过去了。

  导致时日久了。

  他甚至学会了自己骗自己。

  她会认命的。

  特别是在有了孩子之后。

  甚至曾恶毒地想:除了他,她又能依靠谁呢?

  一个回不去的娘家。

  一个专注于卖女儿的阿耶。

  李崇润半壁伤慨,半壁愤怒。

  恨不得立即策马去把女人逮回来,关起来。

  令她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他。

  王玄庄握住他的肩,一字一句道:“七郎,你的人生里不是只有这个女人。你还有责任,不要忘了,你的外祖父是大周的陈王!”

  “当年我阿耶为了给陈王喊冤,在御门外生挨数道杖责,从此一病不起。其余为陈王不平的文武朝官们,不是屈死,就是遭贬谪,一生前途尽毁。而我呢?我乃堂堂国朝将军。为了你,干尽了抄家灭族的险事。还有你的姨母高娘子,她为了照顾你,三十多岁都没有成家。我们这些人对你的期望,为你的牺牲,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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