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 第40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那陛下就杀了我。”

  “杀你,没那么容易。”

  他轻蔑而犀利地打量着她,目如雪色,“你该知道这样做的代价。”

  她不肯向强权屈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扭头跳湖。朱缙将她制住,残酷地用绸缎反剪了她手臂,缚在了画船的红柱上。

  林静照奋力挣扎,却再逃不出丝绸的约束,徒劳无功地呆在原地,连死亦不能。

  朱缙漫不经心地握着那把雪亮的三尺青锋,弯下腰,冰泠泠地拍打她的脸蛋。

  “真没想到,朕送你礼物你却拿来刺杀朕。”

  林静照满是阴郁的神色,手腕被缚之下失了寻常战斗力,道:“你夺人妻室,毁人皇位,作践旁人的江山,早该知道有这一天了,黎民永远不会归心的。”

  “你说黎民不会归心,还是你不会归心?”

  他很浅笑了下,以刀锋挑开她的衣襟,将她衣裳的带子从外到内一条条割断,“朕似乎从没求过你的心。”

  金属触在肌肤上,冰人髓骨,她的衣衫渐渐毁落,比死亡更难忍的是耻辱。

  她气息起伏,眼睛猩红,咽下泪水,视死如归,决计不肯向他俯首。

  朱缙审判似地坐下来,微含讥诮,可怕的沉默笼罩,看她宛若一件死物。

  他冷冷推开残酒,带着蓄意惩戒的意味,哐啷啷一阵杯盏碎裂的剧响,唤人。

  有刺客。

  小舟看似孤零零在湖心,实则銮仪卫和御林军埋伏在侧,时刻护驾。

  一点细微的动静便引起千尺浪,凡牵涉此事的官员悉来请罪。

  礼部尚书江浔作为本次贵妃生辰宴的操办人,听说有刺客袭击圣上,登感天旋地转,暗道呜呼哀哉,吾命休矣。圣上但凡破了一点皮,江家满门性命便算断送了。

  他匆匆随一众涉事官员入宫,越过御花园直至太液湖,心脏跳如脱兔,烧着滚烫的神经,连呼吸的力气都快丧失了。

  但见画船稳稳泊在湖畔,陛下长身玉立于黑暗中,深邃得让人看不清。身后,是如墨般厚重的黑暗和汤匙般明亮的月亮。

  “微臣护驾来迟,求陛下赐死罪!”

  江浔和其他宫廷侍卫一同搬倒,磕头如捣蒜,空气中浓重的死亡气息。

  朱缙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临御天下,最高统治者巨大的威势淋漓尽致。

  “这次是谁操办的?”

  圣问仅此一句。

  礼部掌礼,所有春蒐秋狩、祈天祀地、宴飨臣僚之类的仪式皆是礼部辖治范围。

  此番皇贵妃生辰,江浔奋力钻营才从陆云铮那夺得的机会,意在讨好陛下和贵妃娘娘。

  谁料弄巧成拙,反受其害。

  守备森严的宫闱,怎会出现刺客?

  江浔百思不得其解,颜色雪白,跪着上前几步,额头早已磕得猩红渗血,“陛下,微臣江浔领罪!未能尽到护驾之责,求陛下赐臣一人死罪,莫要怪罪微臣的家人!”

  朱缙以雷霆口吻铁腕强压,直接判了江浔死刑,“确实该死。拉下去,廷杖八十。”

  八十廷杖下去便是铁人也命归黄泉了,当场行刑,起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杀给所有人看。

  江浔不顾颜面哀嚎着求饶,锦衣卫无情将他拖了下去。

  陆云铮跪在群臣中,遭此猝变,心有余悸,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岳父被杖毙而袖手旁观,为难着神色,求情道:

  “陛下,江大人对此并不知情,您念在他年老衰迈,网开一面吧。”

  陆云铮想着自己作为新任首辅,又是贵妃党主力,有几分薄面。

  朱缙却转而将沥血的屠刀对向了他,一派冷峻的法家形象,道:“朕倒忘了,首辅与江尚书既为翁婿,当行连坐之刑。”

  扬手,亦赐陆云铮八十廷杖。

  陆云铮难以置信,他为圣上抛头颅洒热血对峙群臣,费尽辛苦为贵妃加了皇字尊号,使圣上打败了周有谦等老一派旧辅元良,可谓呕心沥血得第一功臣,圣上竟会罚他廷杖,仅仅因为与他毫无相干的刺客?

  这一刻,他对专制帝王的残忍和自私不寒而栗。

  他大脑茫茫空白,失落,痛心,甚至觉得不真实,瞬间看清了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他的理想破碎了,跟错了主。

  陆云铮身心麻木,任凭锦衣卫将自己拖走,而无半丝反抗能力。

  标准答案始终掌握在皇帝手中。

  几个月前他用这句话嘲笑周有谦等人,现在这句话原原本本报应在他身上。

  皇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残酷凉薄,万民皆是君父的奴隶,为君父效命是应该的。

  朱缙依旧立在湖风中,没有对这些臣子施以所谓的怜悯。巍峨高耸千门万户的皇宫宛若吃人的黑色大口,权力的怪兽,令人悚惧,月光下唯他冰冷而稀薄的影子。

  陆云铮和江浔两位新贵宠臣分别被固定在条凳上,廷杖击肉之闷响此起彼伏。

  众人纷纷惕然,沉默如鹌鹑,必然是皇贵妃娘娘受了伤害,圣心才如此震怒。

  林静照被缚于船上,周遭青纱笼罩,并看不见外界景象。闻江浔和陆云铮二人被廷杖之声,每打一下,触目惊心,仿佛也打在她身上。

  江浔和陆云铮,是代她受过的。

  森凉的夜风剐在她的肌肤上,冻得她一阵阵寒栗。衣衫尽毁,她的样子千疮百孔,以卵击石,连皇权的一根手指都掰不过。

  时光分分刻刻地流逝,一杖接一杖,每杖都使人骨碎筋折。她当然可以选择继续沉默,继续与君王作对,后果就是父亲和陆云铮被活活打死。

  什么宠臣不宠臣,廷杖不饶人。那群锦衣卫是恶鬼变的,只看主子脸色行事。

  终于,她仰脖轻声啜泣了下,如幽夜里的一缕孤魂,仿佛在向他低头。

  

第34章

  月光拍打着静缓的湖面,带刀侍卫森严罗列,画船完全被围了起来,船内遮着帷幔帘幕,里面的情形无从窥察。

  夜雾漫漫,蜡烛光芒黯淡,本就阴湿的夜愈发凄迷幽静照衣裳尽毁,被缚在画船红柱上,神色苍白,姿态狼狈,香叶冠倾斜凌乱,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朱缙缓缓而入,身姿修长,西风翩然吹拂着道袍,透着几分不可轻掠的贵气。他表面上是淡薄无为的方外之士,实则是举手投足间要人性命的残酷帝王。

  林静照见了他,微微挣了挣,头上歪歪斜斜的香冠滑落在地上。

  她眸里噙满了一汪水,悲伤与失落共存,其郁郁然决绝之意,犹如一枝梅花被放进了花瓶中,黯然熄灭了希冀。

  远方天空一片黛青色,苍然横翠微,朱缙无声地坐在画船边,端着茶,清寒而安静,神色如黎明前天空一般的冷亮。

  空气沉寂得有如实质。

  父亲、陆云铮的生死都捏在帝王手中,胁迫之下,她唯有先低头。

  “陛下。”

  事实上,她见到那把刀就控制不住想让他死。至于后果,左不过是她被拉出去千刀万剐,没想到会连累江浔和陆云铮。

  长期的宫廷抑郁生活已让她精神不那么清醒,时不时地,她就会被执念操控,试图用毁灭的方式终结这一切。

  她坠下一两颗泪珠,身上还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白茶香,只求他能赐她一死,千刀万剐五马分肢都好,别连累无辜的人。

  “臣妾知罪,情愿领死,自裁于陛下面前谢罪。陛下息怒,莫迁怒了江大人和陆首辅。”

  她玉颊泪滑,肩膀微微颤,铅灰暗淡的眼睛吞没了一切情绪,没了爱也没了恨。她姿势早已僵硬,被绑在红柱边动弹不得,好似灵魂已干枯。

  朱缙终于大发慈悲地理了她,如睥睨着渺小的尘埃,用三尺青锋挑起她的下巴,“你究竟是哪路神仙,装得小意温柔,连朕也绕进去了。”

  利刃抵喉咙,林静照肌肤在颤寒栗子,绝知难逃一死,便用败者服输的平静语气道:“您没被绕进去。若真如此,您现在便是尸体,对吗?”

  他隐含怒意的冷笑,匕刃剐她愈加逼近了些,“敢这样和朕说话,当真有胆色。”

  她深深阖目,想自己每次反抗都大获全败,活着亦是了无滋味,何如现在死了。行尸走肉地活在世上,终究连累旁人。

  她晶莹的泪珠坠碎在颌下刀刃上,射出银白的反光,愈衬得刀刃锋利,如积雪染白。

  岸边早梅已开花,亭亭如丧麻,这注定是她最后一个生辰,最后一个秋天。

  朱缙却没有直接下手,转而道:

  “哭什么。”

  口吻萧索而肃凝,显不喜欢她哭。

  林静照遂收了泪,痴然凝着湖水上天心的月亮,秋风簌簌剐过她的肌肤。

  他淡呵道,“朕还没杖毙你,你倒有脸哭。”

  她不语,只心如死灰地沉下嘴角,泪痕干涸红了脸,飘零的美感。

  朱缙言语中透露一股杀气:“朕为你争名分,给你尊崇,连皇后也纵容你践踏在脚下,你却恩将仇报,犯下弑君的死罪。”

  她依旧沉郁而黯淡,置若罔闻。

  他将她扭过来,雷霆万钧厉声逼问:“说话。不然朕先杖毙了江家那对翁婿。”

  林静照走投无路,如早秋枯寂的芦苇,清泪禁不住顺颊滑下,“臣妾无话可说。”

  他骨感冷白的手毫不留情地剐着她的面孔,“照你的意思,都是朕的原因,你一点错没有?”

  她仰着颈,无言以对。

  朱缙见她着半死不活的样子,下了最后通牒:“朕问你最后一句,还能不能过?”

  说着,竟抬手解了缚在她手腕的绸缎。

  林静照骤得自由,浑身僵麻。

  见帝王斜斜倚坐在面前,淡青微白的道袍垂曳在地,双膝微微岔开。湖面雾气弥漫,如徽宣里深睡的丹青,暗示着一切。

  他不会现在杀她,但也不能轻易饶了她。他要她内心深处的臣服,拿捏她最脆弱的地方,使她完完全全失了傲骨。

  她默了默,最终还是忍辱负重,拖着沉重的身躯跪行了过去,在他膝前。

  “求陛下宽赦,方才臣妾是一时糊涂,痰迷心窍,今后再也不敢。”

  朱缙微歪着头,满是疏离与猜忌,“朕如何信你?时时刻刻拿个链子把你锁起来?朕没那个闲工夫,皇家也丢不起人。”

  林静照顿了顿,此劫避无可避,手轻轻搭上了他道袍的腰带。

  朱缙凉色稀薄,冷冷旁观着她的作为,犹如看一个纾解的婢子,半点不给予辅助。

  她停了半晌,见他未制止,跪着将他的腰带解开,除了他的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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