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旅者的斗篷
朱缙默然旁观她的动作,未曾制止,抬手剐了剐她额前发丝。
林静照凝神屏气,发痒。
他的呼吸微热,她也是。
空气愈加怪异了。
他逼近一步,匀净的呼吸片片洒在她的纤颈上,痒痒的,温热的,透过薄薄的肌肤渗入淡蓝的血管中去。
她吐气如兰,呼吸交织,心涉游遐。光是看着眼前的帝王,腿就已经发软了,表面仍装得镇定自若。
武功若在时,她可以轻而易举扯断这柔软的银链。而今手无缚鸡之力,一条细细的链便轻易困住了她。
胳膊拧不过腿,她与他的任何比拼皆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扯断了这条银链,必将触怒龙颜,由银链变成诏狱里真正的枷锁铁链。
林静照告诫自己要平静,轻摇着脑袋,亦嗔亦怨:“陛下怎能这般斤斤计较?方才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成为您的妃子前也是正常人。”
也有爱,也有恨,也会欢笑,也会酸楚,也会落泪。
“那现在不是正常人了?”
朱缙象征性地握了握她的链子,窥看她的心魂,“你在怪朕。”
“现在,臣妾对陛下是不二之贞,怪陛下也是太在乎陛下之故。”
风从殿中荡来荡去,她细细说。
烟雾如作画般垂直攀升,纯净静谧,幽不见底的深邃大殿中只有她和他二人,既像坟墓也像洞房。
膏烛闪烁,啪地爆出一声脆响,加重了暖热的氛围,预兆着某种事。
朱缙见她转忧为霁,终于调整过来情绪,道:“林静照,再来一次。”
说罢,捧着她的颊深吻下去。
林静照猝不及防地被堵住嘴,冰凉柔软的舌带着淡淡的香,宛若陈酿令人醺晕。他此番有意探微,不疾不徐,带了很多引导意味,动作缓缓的,时而停下来等她,两人一道遨游。
在他滔滔洪水般的攻势下,她紧攥的拳头脱力般地展开来,肌肉不知不觉松弛,忘记了抵抗。
将鱼放在水中,鱼儿自然会游泳。
情到深处,朱缙将她打横重新抱回龙椅,放下,摁住双膝,挟带权威。
他的动作虽然温柔,眉眼却清癯冷峻,强势而不容置疑,完完全全的帝王本色,将她最后一层下裳摘落下来。
林静照感到了丝丝冷。
欲阻挠,却被朱缙锐利地斜睨了一眼。
刚才被打断的事,要进行下去。
他迫使她沉浸状态,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仅要她的身体,还想与她灵魂交融,俱臻于完美贴合的境界。
她进退维谷找不到方向,如鱼儿在烫水中感到不舒服,眉头皱得愈深。脖颈珠光闪烁的银链,显得既温柔又强制。
朱缙掀袍重新半跪在了龙椅前,恰好与她面对面。抛开皇帝的身份不论,为了让她有如鱼得水的感觉,他垂首,轻轻而冰冷地舐了她那里一下。
林静照霎时间触电。
剧烈抵抗起来,失控一般。
“陛下!”
她反响得空前剧烈,险些蹬开。
朱缙不得不再度中断,抬起冷血动物般淬霜的墨瞳,摁住她的膝,警告:
“别躲。”
林静照感觉自己已不是自己了。
晕乎乎的,被奇怪的感觉压抑,甚至恐惧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宁愿受凌迟,也不愿遭这个罪。
朱缙须尾俱全地掌控全局,时刻观察她的神色:“喜欢吗?”
林静照无法开口,艰难地道:“陛下,求求您莫要折煞臣妾了……”
朱缙见她面露难色,仍忍心施为。
她在云巅被颠来颠去,禁不住缴械投降,诚恳地哀求,听他在耳畔时轻时重不停地催促:“林静照,笑。”
她笑,势头便和缓一点。她皱眉头,势头暴雨如撒豆。她面色渐渐发酡,含泪的微笑,狠狠地微笑。
“陛下,我笑了。”
朱缙见她笑,内心的坚冰被点燃了,犹如甩着鞭子密不透风地催问:“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萦绕于耳,宛若诅咒,慑人心智,密如雨点,口吻残酷而理智,不达效果不会甘休。一张天罗地网罩下,里面的猎物被渐渐同化。
林静照内心淆乱,已经辨不清是欢怿还是凄楚,深呼着气,努力寻找内心的秩序。她从前和陆云铮以礼相待,哪经历过这些,又紧张又怕。
高兴吗,不是高兴,却又不是痛苦。
朱缙施力愈重,渐入佳境。
林静照牙关快要磨出血,千钧一发,被迫得山穷水尽,终于喊道:
“喜欢——”
这违心的话语,一多半是为了脱罪。与此同时,她躯下淋淋。
朱缙闻此,春水般温静,冻泉消融,内心仿佛东风将荒芜的大地吹拂,雪中春信。
他用帕子浅擦了擦嘴,帕子黏糊糊的,一抹看戏的讽刺,“皇贵妃,凭你的表现在后宫真是德不配位。”
林静照受到这样的刺讥,奄奄一息,从云巅又摔倒了谷底,目光轻触了下,忍不住弱声反唇相讥:“陛下有后宫三千,自然什么都懂。”
朱缙些许微笑的光点在眼中浮荡,不以为忤,听她口吻中些微吃醋之意,“她们样样都好,你自是比不上的。”
她齿冷,撇过头去,不再言语,向下瘫坐在龙椅上,已没了最初对这把椅子的战战兢兢。心灵经历了过度的疲惫,完全把它当成一把普通的椅子。
歇了半晌,她语气平淡:“陛下如此娴熟,也是这样对其他女子的吗?”
这话意味不明。
朱缙了无痕迹地笑笑,他平日忙于斋醮,基本不踏入后宫,除了她哪有旁人。况且修行之人要清心寡欲,不宜多昵女色。
“你以为朕是什么人,”
他无法捕捉的感情波浪,“她们也配?”
林静照眨了眨眼,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
虽然这话并不可信,但若真如此,也不错,干干净净的省得麻烦。
“臣妾听着这话很感动。”
她道。
交浅言深,似真似假。
朱缙灵犀在心,目中涌动着晦暗明灭,静静待了会儿,不动如山。
林静照有时招人喜欢,有时又招人恨。
开胃小菜结束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朱缙解开了辅助的链子,打横抱起她到榻上,阴影笼罩着她,铺垫得恰到好处。
第83章
顾淮勇敢站出来死劾内阁首辅江浔,孤注一掷,在朝廷掀起了无与伦比的风暴,舆论纷纷一边倒。
江浔犯下种种罪行,多占贪墨,侵吞国财,证据确凿,罄竹难书。正当群臣以为江氏要倒了时,圣上的谕旨却是将苦主顾淮打入诏狱。
一时间,善恶黑白被颠倒。
顾淮倍受酷吏拷讯,在狱中奄奄一息,肚子里的东西搜刮净了,最终被判了问斩,罪名是不敬皇贵妃。
他的弹书上确实提到了皇贵妃不宜为后,但这只是表面的,致死的根本原因不在此。圣上虽宠溺皇贵妃,因顶撞一句后妃便获死大臣很罕见。
实则因为他在弹书中提到了先太子,不知死活地叫今上寻回先太子奉养起来,精准踩中了圣上的雷区。
当年发生过这样的事,英宗出征被俘生死不明,代宗临危即位。
后英宗又活着回来,代宗不肯交回皇位,将英宗囚于南苑。
英宗不服,沉寂了八年后纠集党羽发动宫变,又复辟成了皇帝。
一场夺位之争,酿成许多忠臣良士流血牺牲,包括北京保卫战的大英雄于谦,国之大殇。
懿怀太子既已经离宫败走,群臣便只能当他死了,活着也他也得死了。
一者天位已定,今上乾纲稳断,断不会允许再发生英宗复辟之事。
二者万一懿怀太子落于敌手,敌方以大明太子为人质勒索大明,大明是给钱还是不给钱?
当年英宗被瓦剌俘虏后,瓦剌便穷极无度地向大明索取财物,威胁大明开放互市,双方交战时更拿英宗当人。肉盾牌,使大明的先进火炮畏缩不敢发射。
因而湘王世子朱缙即位后,懿怀太子便被臣僚心照不宣地抹除了姓名,免得重蹈覆辙。
太子,成了宫廷一个万不能碰的禁区,犯者必触逆鳞。
顾淮好端端地弹劾江浔,本来胜券在握,非要卖个致命破绽,大逆不道提先太子之事,还敢叫圣上找回懿怀太子奉养起来,当真书生不知国体,玩火自焚,岂非叫圣上重蹈代宗的覆辙?
社稷之患将无穷尽。
江浔老练姜辣,一眼看出其中致命漏洞。此番弹劾,江门非但不会受害,弹劾者反而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顾淮是个有前科的人,当初圣上封林静照为皇贵妃时,顾淮便纠集数十名言官谏阻,朋党乱政,给刚登基的少年圣上造成了巨大阻力。
后群臣哭跪显清宫,因顾淮巡差在外没有参与,才侥幸逃过廷杖,留得性命至今。
某种程度上,顾淮是漏网之恶,自己找死。
要顾淮性命的是圣上,江浔区区一个内阁首揆,充当的仅是爪牙和帮凶的角色。内阁票拟做得再好,最后在杀人榜上批红招准的是皇帝。
圣上已不是刚登基那个摇摇欲坠的湘王世子了,操绝对权柄,以皇贵妃驾驭测试权臣,群臣无不在他帝王权术下俯首称臣。
他的眼明心亮,智慧与狡诈,造就他一个黑吃黑的高手,忠于他才是忠于人间正道。
当年英宗仗着是登基过的皇帝才被迎回皇宫,而今,没登基过的懿怀太子想回宫,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