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谁想话音未落,外面又现急促的脚步声,年嘉快步跑了进来。
“静娘怎么受伤了?还出了血?这我回头怎么跟陆侯交代?”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的女眷齐齐笑出了声来。
“哎呀呀,王妃刚发愁要怎么给陆侯赔礼,郡主也闹心要怎么跟陆侯交代了……”
杜泠静想把脸藏到墙缝里面,再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日。
偏偏她这沉静安宁的性子,就嫁了个那朝野上下最是无人敢惹、又最是张扬的男人。
年嘉过来细看了她的伤手,“也不清呢。”
她看向一旁秋霖端着的酒,“镇痛的?”
杜泠静道是,说自己还没喝,“方才刚吃了一盅茶,这会有些吃下酒了。”
不想年嘉却道,“你不吃算了,我吃。”
她说自己刚才听闻她受伤,急匆匆跑来。
“我本也吃了些酒在身,刚才又来得太急,竟撞到了门柱上,肩膀还疼着!”
众人听了都笑,王妃嗔她何不慢点,“摔了岂是小事?”
年嘉则取了那镇痛酒,一仰头吃了个满杯。
酒杯净光地被留在了小几上,众人在房中闲叙了几句,年嘉便倚在了杜泠静肩膀上。
“我是不是酒吃多了?怎么昏昏的?”
杜泠静摸了她的手心,是出了汗。
“许是吃多了。”但她这处还有不少夫人在闲聊,颇为吵杂。
她转头叫了艾叶,“你扶着郡主往后面歇脚的小院里,寻一处无人的,照看郡主睡一会。”
花宴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小睡一阵解解酒刚好。
年嘉也点了头,艾叶便扶着她往后面去了。
谁想两人越走,年嘉越不对劲,她脸色起了潮红,满身冒出了急汗,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艾叶大吃一惊,寻常吃酒是不至于有此状况。
她急起来,偏此间人少,一时寻不到人,却见绿树掩映间有一间小院,她扶着年嘉走过去,院中无人走动,她见四下里都没有仆从,料想此处无人,扶着年嘉进到房中。
眼见她几乎神志不清,急促将她放在房中的榻边,反身就跑出去找人——
郡主好像中毒了!
她快步跑出门去,就有人扶着内室的门框走了出来。
魏玦通身湿透,有泼在身上镇定的冷水,也有药力激出来的急汗。
自己的母亲给他下药,他实在没能设防,但略一思量,也知道母亲想要做什么?
他到底是习武的人,强撑着压下那药的劲力,从母亲给他安置的院中离开,本想离开王府,不想才走出不远,药力就有些压制不下了。
这般丑态,他只能寻了无人的偏僻院落,取来冷茶饮下,再调息几番。
可却有人闯了进来。
魏玦自内侍的门匾看去,一眼看到了榻边的人。
热汗沾着她的头发贴在她潮红的脸上,她难受地翻动身子,几乎要从榻上掉下来。
魏玦双目惊颤,两步急上前去。
“年嘉……”
*
艾叶在杜泠静耳边说完,杜泠静鼻尖就冒了汗。
中毒?哪来的毒?!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问起艾叶和秋霖,“青娘手里那瓶药……”
秋霖一顿,“奴婢先前怕出事,翻了二姑娘衣袖,但是并找到,便想是不是掉了。”
无名的药,掉了也就掉了,还能满园去找?
不想眼下……
“被人捡走了。而且这壶酒,原是给我吃的。”杜泠静怔了怔。
秋霖倒吸一气。杜泠静却急促起了身,她说自己有些闷,往外走走,同人告辞,出了门便跟着艾叶直奔年嘉休歇的院中来。
然而刚走到那院前,同人险些撞在一处。
“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亦看到了她,“你缘何在此?”
杜泠静却在看到保国夫人的瞬间,眸色一颤,她低声。
“我来找年嘉,她中毒了。”
话音仿佛砸在了保国夫人脚上,她踉跄了一下,惊着往院中看去。
杜泠静一把将她扶住。
“不能让人知道!”
她说完立时让秋霖她们守住院子,保国夫人也回了神,立时将人全清了去。
只是等两人到了房门前,竟都没能抬起手来推开门去。
杜泠静只见保国夫人脸色变了不知几变,始终抬不起手来,她摒气上前,敲了门。
房中一时无人应答,这一次,姑母和侄媳不禁对了个难解的眼神。
是已经结束了吗?
若是如此,之后又当如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这等时候,保国夫人显然失了神,杜泠静干脆一把推开了门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两人进到门中,皆向床边看去。
第一眼,便隔着帐外薄纱,看到了半赤着上身的魏玦。
他只穿了条几近湿透的亵裤,上身半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在肩头,赤条的臂膀上刀伤累累,不断有汗从他脖颈低落滑至起伏的前胸。
照理这般景象,杜泠静再不该看,可她看到魏玦半赤了身,心就跌了大半。保国夫人更是快站不住了。
但魏玦缓缓转头向两人看来,拨开了半边帐子。
帐中,年嘉倚在他怀里,却不似他半赤了身,她衣衫整齐,连发髻都没乱半分。
魏玦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倚在他胸前,她难受得闭着双眼,一直低声哼着。
他将手中的茶碗凑在她唇边。
“再喝点水,你得多喝点才行。”
冷水能将这药的劲力微微下压。
但年嘉闭了嘴巴一直摇头,她显然已神思不清,不知道眼前是谁,也不知道是谁人在给她喂水。
她不想喝了,闭着眼睛低头蹭在炽热的胸膛前。
但脸色潮红到泛了紫,红透的眼尾隐隐有泪光闪烁。
魏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药的劲力亦令他难耐又恍惚,但他挽起她的碎发在耳后,劝她再喝一点,她就是不肯。
“元元……”他不禁叫了她。
这一声,直叫得怀中人怔了一怔,下一息,眼泪哗啦自眼角滑了下来。
她倚在他怀中低声啜泣。
魏玦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太难受了?元元,你说话……”
但她迷糊着,支支吾吾半晌,忽的道了一句。
“你肯叫我乳名了……你是不是回来找我了?”
喑哑低啼的话音自帐中传出的一瞬间,整个房中都惊到无声无息。
杜泠静倏然鼻头一酸,顾不得保国夫人如何态度,只见魏玦一双眼睛瞬间血红遍布。
气血在翻涌,药力为这翻涌更添力道,但他咬紧牙关极力压着,将怀中的人往怀里紧了又紧。
他无声地低头,鼻尖曾在她发间。
“是,是我回来找你了……”
短短一句,他说得支离破碎,他极力咬着牙,又把冷水往她唇边送去。
“喝点水,听话,喝点水。”
年嘉低低啜泣着,却没有再推,迷糊着轻轻“嗯”了一声,饮下了他手中半杯水。
魏玦眸光颤动,下一息,他嘴角倏然有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玦儿!”保国夫人惊呼。
杜泠静也惊到了,显然比起年嘉的状况,魏玦更加不妥。
他强行压着药力不得释放,此刻唇角落下的血越来越多。
但他无有理会,抬手擦掉了去。
保国夫人却急起来。
“你中了药,年嘉也中了药,这……这就是天意!你与年嘉不要忍了,会坏了身子的!”
她直接道,“娘去忠庆伯府求伯爷夫人和世子,娘去宫里求皇上,让他们把年嘉给咱们,玦儿你娶年嘉过门行不行?就算皇上有罚,我们认了便是!”
这话出口,杜泠静只觉房梁都颤了一颤。
她不禁想到魏琮,世子会答应吗?!
“这恐怕……”
而她话没说完,见魏玦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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