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幸而就在这时,崇平到了窗外。
“侯爷……”
崇平话还没出,他便道,“之后再说。”
杜泠静:“……”
但崇平在窗外为难。
忽的有个轻缓的声音响在了窗外。
“舅舅,舅母?”
此声一出,窗内榻上的两人皆是一愣。
慧王殿下!
小殿下怎么出宫来了?!
杜泠静趁着某人一愣,连忙抽身下了床榻,她理着自己的衣襟,男人也只好正了身形。
杜泠静小声问他,“我发髻没乱吧。”
读书人最是注重自己的仪表。
陆慎如替她理了理发簪,又让她不要慌张。
“是殿下,又不是外人,无妨。”
两人说话间,走出了门去。
杜泠静在之前的宫宴上见过慧王逢祯,但不便言语闲谈,不曾与他接近。
眼下她见逢祯就站在院中,九、十岁的男孩,身量还没张开,但看面目,与她的侯爷隐有五六分相似了。
两人上前与他见礼,又引他往书房吃茶。
陆慎如问起来,“殿下怎么出宫来了?”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逢祯道是临时出的宫。
“上晌孙先生讲书时,我没及时应答先生的问话,一连三次,先生生了气。母妃听闻之后,便让我出宫往先生家中,给先生赔礼。”
他见时候尚早,“就顺路到了舅舅府上。”
小殿下说的时候是笑的,陆慎如听了却沉了眉。
“不过就是未能及时应答,真当皇子是寻常人家的学生?这点耐性都没有!”
他说那给逢祯讲学的孙先生,“迂腐的老头子,以我之见,换了才好。”
杜泠静和小殿下都吓了一跳。
杜泠静再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大,他虽与文臣多有不合,与士林中的读书人,也是各自两立的关系。但总来还算尊师重道,那孙先生对殿下确实失了些耐性,可他对孙先生的行为,亦一点耐性都没有。
逢祯则连忙道,“舅舅消气,我今日给先生赔礼道歉之后,先生已是谅解了我,不再责怪了。”
陆慎如却还是沉着脸,想到了什么,转而问了杜泠静。
“扈廷澜教习学生如何?我观他性情温和,颇为沉得住气,不若请他给殿下侍讲。”
文臣大多站在雍王这边,难以将小慧王的学业托付给他们,不过扈廷澜态度算得居中,为人更是中正不阿,又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做慧王侍读当然没问题。
杜泠静却犹豫,“就这么换先生,会不会不好?”
这位孙先生也教了慧王一年有余,除了严厉些没什么错处,逢祯也很是犹豫。
两人都看向陆慎如,陆侯却道无妨。
“我自会找个恰当的由头。”
他当真因为这点小事要换人,杜泠静见他心意已决,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对于扈廷澜来说,之前邵伯举的事令他心志萎靡,如今调他去做侍读,说不定能让他好起来。
而他的耐性那是再好不过了。
陆慎如思定了此事,便揭过了话茬,他见日头渐渐偏西,但距离宫门落钥还有些时候,便同逢祯道,“晚上留在侯府用饭,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去,可好?”
逢祯当然想在宫外多逗留些之后,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杜泠静难以想象这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在旁抿了唇笑。
逢祯却叫了她,“舅母送我的海贝风铃,不知为何,暑热天气还有消暑的效用。”
杜泠静问,“这如何说?”
她听见小殿下道,“日头最盛的时候,听到海贝里的海风声,便觉海风真吹到了身上,心中先清凉三分,便是消暑了。”
杜泠静笑起来,小皇子还留存着孩童的天真,但朝堂上早已为他风起云涌。
杜泠静见他喜爱声动,连腰上的玉佩都是特殊的样式,能发出铃铛一样的声音。
她忽的想到一物,让人取了来。
那物件远远地看见陆慎如便叫了起来,“侯爷,侯爷!”
“红嘴绿鹦哥!”逢祯识得,见那鹦鹉直叫侯爷,问道,“这鹦哥竟认识舅舅。”
杜泠静道,“不光认识,侯爷怎么说话它也知道。”
她这话刚出口,那鹦鹉就叫了起来。
“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男人无奈地笑瞥了杜泠静一眼。
她可真会教好话,还给他小外甥听。
逢祯则笑得快透不过气了,同杜泠静道,“舅母,待我回去告诉母妃,母妃定也要笑得喘不过气。”
他不由看去自己的舅舅,见舅舅一边笑瞥着舅母,一边去捏舅母的手,舅母不断地想把手抽开,但舅舅就是不让她走。
两人相对而视的目光里,似乎都在说话。
真好。逢祯看呆了一息。
父皇虽对母亲荣宠有加,但父皇有不止一位妃嫔,他更是有自己正宫皇后,与母妃之间,也再没有舅舅同舅母这般笑语融融的时候,反而父皇说得每一句话,母妃都细细听了,费神思量……
杜泠静吩咐人去备饭了,陆慎如却道把饭摆在浮空阁上。
那是侯府仅次于漱石亭的高阁,杜泠静有时候会带着几本书,往浮空阁上远眺听风。
但他们甫一上了高阁之中,陆侯让人将他的笛子取了来。
小殿下已欣喜得不知所措,“舅舅要吹笛吗?”
他没听过。
还有一个人也没听过。
陆慎如向她看去,见她同逢祯左右站着,也如逢祯一样睁大的眼中含了好奇的惊喜。
他轻笑。
两个小孩。
他目色柔和地看过两人,执笛站在了窗下。
崇平将高阁四面的窗子全部打开了来,这一瞬,高阁变成了高台。
风呼呼穿过,翻飞起衣摆,他屏气起笛,笛声悠扬响起,又渐渐从风里腾跃而上。
他吹得是杜泠静并不熟悉的曲子,但他笛声就如同驾驭在马背上,驰骋在大漠里,辽阔嘹亮,仿佛能把风震出波澜。
恍惚间,杜泠静好似看到了他在西北指挥千军万马的模样。
她愣住,想起了崇平的话。
他说,侯爷脱下战袍,放下长剑,一路离开自幼长大的西北,来到这波云诡谲的京城。
他说他不远万里,是为他身后千千万万的永定军而来。
西北是他自幼长大的故土,而他亦一心向往江南,但他哪里都去不了,唯独只能立身在京城之中。
即便有那些文臣仕子,骂他相当乱臣贼子,是给满门忠烈的永定侯府蒙羞,他也横刀立马,绝不动摇……
浮空阁上风浪四起。
直到一曲笛声罢,高阁里静静的,仿佛曲声还在回荡。
陆慎如看向两人,“怎么一个两个都呆了?”
逢祯愣愣眨着眼睛,“舅舅怎么吹得比授笛的先生还气息平稳又气势磅礴?”
陆慎如笑出声,崇平在旁回道。
“侯爷自还没启蒙,就已会在马背上吹笛,自是气息平稳不乱。”
至于气势磅礴,因为侯爷笛下,是西北绵延千里边关下的千军万马。
陆慎如又瞧了自己的娘子,这仔细一看——
怎么眼睛还红了?
他微微挑眉,杜泠静连忙眨着眼睛收了神思。
她说吹得实在是太好了,“若是胡笛,会否比此更有气势?”
她轻声同他道,“勉楼里,有一根祖父友人赠他的胡笛,我练过,却吹不明白。”
她道,“那笛子一度坏了,却又某日莫名好了,就敢在祖父忌日之前,想来有些灵性。”
她问他要不要,她让人从青州取来。
陆慎如看了她一眼。
坏了的笛子怎么可能莫名变好?
真是个呆子。
但他不要那笛子。
他祖父送出去的东西,他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笑着,去问小外甥要不要吹吹笛子。
上一篇:团宠小奶包,我是全皇朝最横的崽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