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男人眸中压制着翻腾的暗涌,他抿唇又看到了她桌案上。
她的桌案上,也摆了这些旧纸页,那旧纸页不同其他,上面有经年落下的笔墨点画其间。
必是她的三郎点画的,只是他拿起来多看了一眼,竟看见了上面关于窦阁老的旧事。
陆慎如一下就笑了。
难怪她想去赴窦府的宴请,原来只在书房里为那人翻找缘由还不够,就算明知是龙潭虎穴,她也要亲自为那人进去闯一闯!
他低低笑出了声来。
恰一转头,眼角扫见她醒来快步到了门前。
杜泠静亦看到了他手上关于窦阁老的旧纸。
她一慌,“惟石,我只是觉得这里面的事,有些奇怪而已。”
她要解释不是他想的那样,却见他只见指骨青筋露出,捏着那旧纸页,笑着道。
“当然奇怪了。他只在旧纸页上画了圈,你就要去,我怕你去了被人欺负,劝你拦你,你根本就不想听。”
他忽然道,“夫人为你的三郎做事,直接告知我即可,不必再找其他借口哄我了!”
他言罢,将纸页弃去一旁。泛黄的纸页在半空中无章地飘旋。
而他再不肯看她,抽身大步就往外走。
他就不该又心软,巴巴地过来看她……
男人步子再不停留,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杜泠静在后面急急唤他,更小跑着追了上去。
但刚跑了没几步,忽然脚下一滑,身形踉跄起来。
她低呼,陆慎如亦从眼角看到了她跌了脚下。
他下意识地心头一跳,脚下也不由地顿住。
不过秋霖正紧跟在她身后,及时地扶住了她,“夫人……”
她没摔着,他为她不住停下的脚步,便也没再继续停留下去。
他把心一横,再不回头地直接回了外院,他径直叫了崇平。
“点人手,去北关!”
就这须臾的工夫,等到杜泠静缓过来,追去外院,他已跨上玄珀,打马离京往北关去了。
杜泠静立在门前发了恍。
秋霖见她脸色退了半边血色,慌乱地正要劝她回去歇息。只是话还没说,就见她脚下晃了起来。
*
男人这一走,一口气骋马近乎跑出了京畿,才堪堪停了一停。
黑马玄珀在驿站大口大口地饮水,一众侍卫也没想到侯爷跑这么快,烈日之下皆口干舌燥。
崇平却念着他肩头根本未能愈合的伤口,要过来为他看伤,被他摆手止了去。
奔马颠簸得伤口生疼,但这样的皮肉伤他早已不在乎了。
他素来是知道她心里只有那人的。
只是他既然知道,以前也不欲在乎,为何此时还会难受,从伤处到心头,连通着,如新长出的血肉反复被扯断一般得疼。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变了,变得贪了,一要再要。贪就是痛,贪就是错,贪就是自我折磨。
她是不可能真的在意他的,能嘴上说在意就不错了。
陆慎如忽的重新厘清了这件事。
他心头默然静了下来。
他今日又跟她发脾气了,还又当她的面说了重话。
她脸色发白,她神色不安,不管她是为何如此地疲累,疲累到说晚上陪他,却一转眼就睡着,他都不该说重话才是。
他再说什么也不可能比得过蒋竹修,还不如就与她好好的,何苦让她为难?
男人念及此,倏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有侯府的侍卫疾驰紧赶地追了上来。
陆慎如一眼看见追来的侍卫,就问了过去。
“是不是夫人怎么了?”
侍卫干咽一口。
“夫人昏倒了!”
男人吸气,接着又听见侍卫急急道。
“侯爷,夫人她……是有孕在身了!”
他说夫人有孕了,但连日得心绪起伏太大,“王太医说胎相甚是不稳!”
三句话接连落进陆慎如耳中,男人心跳彻底停了。
他指挥千军万马都不曾乱过的手,此刻颤了一颤。
下一息,他径直出了驿站翻身上马,调头就往京城回赶而去。
……
永定侯府正院。
杜泠静倚窗下,吃了半碗药就吃不下去了,更觉身上难受得紧。
房中闷热,到了天色已暗也未清凉,连风都没有。
不想外间突然混乱了起来。
菖蒲忽然喊了一声,“夫人,侯爷回来了!”
杜泠静讶然扶着榻边起了身。
男人如踏风而来,风随着他的大步呼啦全都涌进了房中。
杜泠静怔住,男人却一眼看见了她起了身,甚至还要上前迎他。
他心口倏然一阵酸疼发涩。
都怪他,全都怪他!他怎能欺她至此?!
“泉泉……”
他一步上前。
第89章
“泉泉……”
陆慎如一步上前。
他肩臂宽阔, 他怀抱炽热,他的臂膀哪怕受了伤,依然强而有力。
杜泠静被他双手拥进了怀里。
不知是否孕时心绪浮动, 她不禁得烫了眼眶,低声抽泣了一声。
只这一声, 近乎就抽在了陆慎如心口, 他心口紧缩涩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就没想过,她连日疲惫不堪,说要晚上一直陪他,却转眼就睡着, 是因为怀了身孕;为什么也没想过,她专门穿了鲜亮的裙子, 带了他喜欢的珊瑚头面,又邀他去后花园水榭赴宴,也是因为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孩子分明是他执意跟她要的,如今有了, 他却翻过去, 去计较前事, 甚至一连几日都没跟她好好说话。
他跟一个死人到底有什么好争?
房中有新煮的汤药苦味漫散,陆慎如只把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了。
“泉泉, 都是我不好!”
他的悔意,如同此刻抱住她的力道一般, 紧紧地向她涌来。
其实杜泠静知道,他近日为何如此。
这漫长的九年, 他在她这里受过的那些难以言说的委屈,原本他是想通通揭过,此生都不必提。
偏偏这是一根心头里的刺, 不拔出来,只有可能越扎越深,直至扎到心头最深最脆弱之处。
在他亲口说出旧事的那一天,那根刺已经令他心头血肉横飞,比肩头那一受再受的伤还重。
杜泠静轻声开了口。
“我知道惟石,心里介意我与三郎曾经的情意……”
但她这话还没说完,这个奔马赶回,紧抱着她的人就出了声。
“泉泉,我不介意了!”
杜泠静:“……”
他这哪里是不介意?
她不得不继续道,“介意也没关系。只是三郎他已经过世了,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离我远去。”
她说三郎身上的事,只剩下这最后一桩,便是他不曾告知任何人缘由就自尽一事。
她确实想要找到答案,“我想与他挥手告别,仅此而已。”
终是这件事,戳到了他心头埋得太深的那根刺。
杜泠静此刻,当先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
她说完,察觉他拥她在怀的力道更重三分,下巴抵在她发顶,嗓音一贯地哑着。
“我知道了。”
杜泠静也不晓得,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不过又继续跟他缓声道。
“我珍惜惟石,不知这一点,你知不知道?”
男人一路飞奔而回,带入房中的风,将房中的闷滞与药气通通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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