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杜泠静耳朵烧了一下,想开口解释,却听见男人先于她开了口。
他嗓音低着,半含着笑。
“明日,可好?”
……
次日杜泠静醒来时,他早已去上了朝,又不知被什么事绊住,到了午间也没回来。
但杜泠静却在前院花厅里,见到了她叔父杜致祁。
杜致祁前来有两桩事,一桩自是杜家在澄清坊的宅邸,这几日他已搬了出去,宅邸腾出,地契也给杜泠静送了过来。
杜泠静这几日心思都在失踪众人身上,全然没听闻此事,直到杜致祁说,“侯爷要为这宅子再扩一路,已买下了东侧邻家宅院。想来侯爷待你,颇为有意。”
原来是他的意思……杜泠静不知他怎会思量此事,但当时让出澄清坊老宅,她确实有些舍不得,那毕竟是她随父亲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没想到那人却替她讨了回来。
从祖父的一路,到父亲的两路,再到他这里,竟变成三路了。
杜泠静愣了一阵,宅院不是寻常物件,尤其京中的宅院,是不小一笔钱……
她叔父既然还要给她,那她便也收下了。想来那位侯爷的威名,把她叔叔镇住了。
杜泠静不知该怎么说,这会将地契收了,不想她叔父提了另外一桩事。
“我补缺一事,侯爷的意思,是我们叔侄看着办。我当然也不好总闲在家中。”
补缺?这件事杜泠静也没听那位侯爷提及。
不过以他的威势,她叔父不敢拿这个撒谎,她问。
“叔父想补什么缺?”
杜致祁只是同进士出身,比正儿八经的进士还差些,资历也是平平,先前在下面偏僻的州府里,还没能坐上堂官。
杜致祁原本进京这趟,就是想找人,不管是他岳母万老夫人,还是些从前旧友,能把他升上一些。不想邵伯举找上门来,说可许给他京官,五品甚至四品,只要他把侄女嫁去邵家。
但这事一波三折,终是黄了。
后来与侄女闹翻,侄女又嫁到了永定侯府,嫁给了陆慎如。他真是怕了,只想着能从哪来回哪去就行了,速速离京才是正经。
然而前几日侯爷登门一趟,旁人只觉他这叔父多少在侯爷面前有些脸面,门庭骤然热闹了起来。众人逢迎着他,问他要挑什么官做,想要留京,那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
他心思实在是忍不住地活络了起来,可巧侯爷没将此事说死,只让他来跟静娘商量。
他这会看着侄女,沉了一气。
“就算是分了家,我到底也是你叔叔。你高嫁进了侯府,娘家得力些对你没有坏处,侯爷也会多看重你两分。”
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在家想好的思量说了来。
“先前邵氏许我礼部郎中一职,后又道以我资历,大理寺寺丞倒也担得。”
这两个都是五品京官,他彼时能得二者一致,就已经十分喜悦。
但邵氏之能比陆侯还是不够的,他走侯爷的路子,还再谋个五品官岂不浪费?
他干脆道,“听闻通政司的通政空了一位,太常寺少卿也要告老还乡了,不若就这二者其中一个。”
两个正四品穿绯服的高位。
杜泠静看着自家叔叔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难怪她爹在世的时候,虽愧疚没能尽力提拔叔父,却也任由他在外打转,反而去提携那些拂党旧人。
原来人最怕的,不是愚笨,而是全不知自己愚笨,却以为自己只是差一个贵人提携的机会!
杜泠静不知那位侯爷到底是跟他怎么说的。
只是这京城,这朝堂,聪明人何其多。邵伯举足够聪慧了,能从邵家族里被打压着一路靠举业走出头来,但还不是一着不慎将自己陷入不利境地,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而那位侯爷这样的年岁手握重权,更是同愚笨半点不沾边。
可笑她叔父还想在京做四品官。
她不由地笑起来。
杜泠静只道,“叔父先回去吧,我会思量的。”
杜致祁见她笑了,还以为此事稳了,满意地点头准备离去,走之前却还嘱咐了侄女。
“侯爷看重你出身,偏宠于你。你也当知晓进退,不要恃宠而骄才是。”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待他走后,杜泠静就去了一趟澄清坊杜家宅邸。
杜致祁一房的家什都搬空了,好在是把她与父亲从前的旧物都留了下来。
杜泠静看着自己的西厢房,文伯叫来府里的旧人,帮她全恢复了原样。不过除此之外,又另行添置了不少东西。
杜泠静问去,听见下人道,“是姑爷吩咐的。”
谁人?杜泠静一愣,见其中一个灶上的老厨娘也过来帮忙收拾,“姑爷说房舍空置反而容易旧,所以吩咐了侯府的人采买了好几车东西,把宅子都填起来。”
杜泠静又多问了两句,见这些全是陆慎如的意思,但整个杜家宅邸的仆从,她叔父留下来的也有十几人,全都称呼了“姑爷”。
文伯见她迷惑,上来跟她笑着解释了一句。
“是侯爷的意思,侯爷让众人都改口叫姑爷的。”
杜泠静愣了一愣,又哭笑不得,“叫侯爷算得威名,叫姑爷算是怎么回事?”
他约莫只是一时心绪不错,随口说一句罢了,杜家上下还当了真了?
她不由地就想起他叔父那句,“侯爷看重你出身,偏宠于你,你也当知晓进退,不要恃宠而骄才是。”
叔父说话,十句里面有九句都让人不想去听,但或还有一句,有点道理。
她道,“还是改回来吧,别胡闹了。”
她发了话,众人自是都改了口。但未及两刻钟,陆慎如听闻他娘子在此,也自外而来时,听见连同文伯在内的杜府上下,全又都叫回了“侯爷”。
他不禁挑眉,“这是为何?”
文伯跟他好生解释,是自家姑娘的意思,正好杜泠静从前面路过。
她瞧见他连忙上前见礼,但却而被他提前扶住了身形。
她见他一味看过来,便续上了文伯没说完的话。
“府里仆从无状,随便改称,怕有损侯爷威名。”
她说完,不知怎么,整个府邸都静了静。
男人英眉浅压,目光只落在她脸上。
“我在你这儿,要威名做什么?”
杜泠静又被他问得不知怎么回答了。
似乎有好几次,他突然间的疑问,都令她无从开口应答。
文伯同众人都退了下去,路边墙下只剩下他与她两人。
他要她的答案。
杜泠静顿了顿。
“侯爷总是比姑爷……好听些吧?”
男人笑了,无奈地看着她。
“我不这样以为。我以为姑爷更好听。除非,”他看过来,“除非,娘子不当我是你夫君。”
夫君……
杜泠静没出声,陆慎如干脆将文伯他们又叫了回来,他同文伯他们说话,目光却从眼角瞥到她脸上来。
“我是杜家的女婿,杜家人当然要称我姑爷。”
他越发看了她,“就算是满京都叫我姑爷,我也觉得好。”
话音落地,下面不知谁人低笑了一声,男人闻声眸中染了笑意。
众人皆难以想象,若如他所言,满京城不管是茶馆掌柜,还是守卫士兵,又或者朝中百官,乃至宫中贵妃,见了他的面,都叫他一声“姑爷”,他则悦然应声。
就似恨不能提醒所有人,侯爷是姑娘的夫婿一样,那……该是什么情形?
众人越发收不住笑,还有大胆地直接同他道,“给姑爷请安!”
他则笑道,“重重有赏。”
接着要给“姑爷”问安的人越来越多。
杜泠静:“……”
她脑袋都乱了。
他这是什么跟什么?连杜泠静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男人却低在她耳边,“那泉泉叫我呢?”
她是不是也试着改改口?叫他一声,夫君?
但杜泠静却睁大了眼睛。
“难道我也叫姑爷?”
话音落地,众人简直笑得前仰后合。
男人则无奈闭起了眼睛。
算了,再等等吧。
……
永定侯府,晚间。
杜泠静在房中将桌上摆的书收整了一番,嬷嬷端着匣子走了进来。
她让小丫鬟把香炉里的残香清理干净,另外点了一块气味清淡的香。
新香的味道很淡,只微微带着些茉莉花的清甜。
嬷嬷见夫人看来一眼,跟她解释。
“是侯爷的意思,道先前的香料气味太重,夫人不喜欢,今次便换一块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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