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更何况,静娘心里,只怕蒋解元还没走远。
扈亭君不由问了她,“你同蒋解元的事,他都知道吧?”
杜泠静点头说知道,“我亦同他直言过。”
扈亭君听闻她跟人家直说过,吓了一跳。
新娘心里有前人,就已经是忌讳,她这老友竟然还敢跟人家直说。
静娘确实是这样的性子,她总以最澄净的心思待人。
只是对面可是永定侯,非是邵伯举之流能比得过的真正的权臣。
她不禁问,“那、那侯爷婚后待你如何?”
杜泠静道,“甚好。”
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又说了“甚好”二字,扈亭君眨了眼睛,看来是不比先前的蒋解元差。
蒋解元是何等温柔谦谦的君子,待静娘又是如何的心意,扈亭君是亲眼见过的。
那位侯爷是何等杀伐果决、威震天下,同蒋解元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他待静娘,竟不比前人差么……
可惜静娘心里还有前人未走的影子。
然而圣旨赐婚已成,前人的影子,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倒是眼前人,更该惜取。
自是照着静娘的性子,跟她说这些道理只怕用处不大。
扈亭君干脆道,“照你这样说,人家侯爷生气伤心,不肯同你言语,那真是不奇怪。你该给人家好生赔礼道歉才是。”
好生赔礼道歉?杜泠静也想这样,她不禁问,“他都不跟我说话,要如何赔礼道歉?”
这是个关键。
赔礼道歉当然是要投其所好。
扈亭君越发将声音放轻,“那你们平日里如何?我说的是没人的时候。”
只他们两人的时候吗?杜泠静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
“侯爷颇为会照顾人,若夜间我口渴醒来,他会先我起身,帮我倒杯温茶来。”
杜泠静最先想到的便是这个。
从前在青州老家,不管是秋霖还是艾叶夜间在她房中伺候,她多半舍不得叫醒她们,得自己披了衣裳走下去。
可自从同他成婚后,她再没自己动过身……
她这话说出去,见亭君愣了一愣。
亭君脑袋有点懵。
权势滔天的永定侯,外面的人巴结都巴结不得的侯爷,这是在亲自伺候她们家静娘吗?
亭君想象不出来,但再看自己的好友,只觉她家静娘可真厉害,她与有荣焉!
“那这赔礼道歉之事简单了。”扈亭君已经明白了状况。
她同杜泠静道,“赔礼不用了,只道歉就行。平日里人家侯爷照看你,今日转换一下,你也对人家侯爷稍微上点心。哪怕是主动给人家倒一次茶水,磨一次墨,人家就不会再伤心生气了。”
杜泠静暗暗皱眉,“就这样吗?”
他给她帮了这么大的忙,就嘴上说两句,倒杯茶就消解了?
会否也太过轻飘飘?
她想到为了寻人之事,他先是给她开了归林楼,接着又亲自赶来了保定。
只是他似乎什么都有,而她又能给他什么呢?
似乎不拖累他,就很好了……
她正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想着,亭君忽然打断了她。
“你可别胡思乱想,你要是信我,你主动点,端茶倒水就够了。”
她说着又叮嘱她,“你记住了,人家平日里怎么照看你的,今日你就怎么办,我保证明日侯爷比不再生你的气!”
她言之凿凿。
杜泠静莫名觉得好笑。
侯爷真的会像她说的一样,这么简单就能劝好吗?
只是她自己也没有另外的办法。
她道,“我记住了。”
不时她离了扈氏兄妹落脚的院子,先回自己的宿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秋霖一边替她重新梳理发髻,更换衣衫,一边不由地想到此番,侯爷竟然亲自来了,若非如此,自己姑娘哪还能这样全须全尾地下山,只是脏了裙角,连头发丝都没掉。
阮恭今日提醒了她,说他们这些跟随姑娘的人,最紧要的是看着姑娘越过越好。
她原先想,侯爷再怎样,也不可能比得过三爷,又是圣旨捏合,姑娘极不情愿。
但眼下看来……秋霖叫了杜泠静,“夫人晚间就在侯爷处过夜吧,我同艾叶把行李收拾了,都安置过去。”
既然是去赔礼道歉,杜泠静估计自己今晚也不必回来了。
她点头说好,只是多看了秋霖两眼。
这次那人可真是帮了她的大忙,连秋霖态度都不同了。
她心里思量着这些,她委实不太擅长的事,有想着亭君的“提点”,去了他落脚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陆慎如正在同人在廊下说话。
京中有事送了几封信过来,有两份他拆开看了,直接吩咐下去即可,但还有几封得他亲自回信。
但他刚同人说完第一件事,就察觉有裙摆飘进了他的视线里。
他立着没动,仍旧继续听人禀来京城的事。
廊角种了一株早梅,天越冷,梅树越是含苞待放。
回禀的人把事情都说了来,见身前侯爷似乎在仔细听,也时不时应上一句,但目光却好像从眼角,悄然越过梅树长了骨朵的枝杈,看向庭院另一边夫人淡粉色的裙摆。
裙摆随风摇曳,好似含苞待放的梅,已经开出了柔嫩鲜丽的花来。
陆慎如目光多落下了几息,但见她抬头看来,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仿佛根本不曾留意到她一样。
杜泠静等了他一会,见他只同人说话,连看都没看见她,只好撩了帘子,先进了房里。
男人目光又自眼角,在她走动起来的裙摆上停留几息。
杜泠静进到房中,就让秋霖道了茶来。
秋霖还以为她身上泛寒,要吃点热茶暖暖,不想她却让秋霖将茶水放下就行,再多备一只茶碗来。
秋霖连忙照做,又在侯爷进门前,快步退了下去。
男人没过半刻钟的工夫,就把事情吩咐完了,转身往房里走。
他甫一进门,杜泠静就看了过去。
男人这次看了她一眼,但唇下抿着,神色隐隐还是之前的沉闷,一言不发坐到了桌案前。
崇安呈上了几封书信,并几道宫里发下来的折子,就快速离了去。他则默然翻看起来。
杜泠静待房中稍稍静了静,就起了身。
陆慎如亦看到她娘子站起了身来,还向他走了过来。
他继续拆了一封书信,“细细”看着未动,眼角却见她端了盏茶轻步走了过来。
她自无半分矫揉妩媚讨好姿态,就这么纤纤素手将茶盅放在他桌边,不紧不慢地跟她柔声道上一句。
“侯爷,喝点茶水吧。”
她说完,没立刻走,还立在他桌边,安静等了他的回应。
她的袖摆就落在他的书案上,又仿佛抚到了他心头,软了一下。
但他却忍着没有看她,略显冷淡地“嗯”了一声,算做回应,端起茶盅浅饮了一口。
保定的茶水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甘甜,只这浅浅一口,甘甜在口中瞬间四散开来。
陆慎如当然知道甘甜的不是茶水,他克制地只饮了这一口,就将茶碗放了下来,似若无意地放到了远处。
她还立在他桌边没走开。
杜泠静是没走开,但是看着他冷淡的回应,暗觉亭君的办法恐怕不太行。
男人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娘子,见她隐隐有要走的意思了。
他抿唇,将拆开的信放在一旁,又从另一边拿了回信的白纸来。
然而他刚拿了纸,就见方才为他端茶的纤手,此刻细长白皙的手指,捡起了他的墨来。
“我替侯爷磨墨吧。”
她在砚台中倒了水,一手撩了袖子,一手替他磨起了墨来。
她换了一件干净的淡粉色褶裙,上身穿了见白色银丝镶边的对襟褙子。她撩了袖子替他磨墨,一圈又一圈,将坚硬的墨细细研磨着晕开在砚中清水里。
陆慎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何时给过他这样的待遇?
他抿着唇继续不说话,提笔蘸了她的墨,看着来信的人,不知此人何德何能,能得了她亲手磨的墨,回过去的信。
待墨磨好,她没再继续停留他桌案边,他目光瞧着她转身离开,但她却没走远,拿了本书,坐在了书案正对着的窗下桌边。
就像平日在家,他时常会拿了折子公文,回到正院陪她修书一样。这次换他坐在桌案边,她于窗下看书相陪……
他知道自己多半生不了气了,她不知是经过了哪位高人指点。
一杯茶、一砚墨、两句话、安静看书以陪……
男人闭起了眼睛。
天色已晚。
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就把事情料理得差不多,门前吩咐了崇平两桩事,回房时,她已洗漱过,将书放在桌上,人也只穿了素色中衣,坐在了床边向他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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