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宝儿
姜岁欢坦然点头,“知道!”
盛其琛眉头紧蹙,“既然知道,就该清楚,广平侯当年离京之前,曾与祖父有过约定,待他身死后,不得入祖坟。”
“我不管你是姜岁欢还是白若真,身上流着姜家的血,却为了姓白的一家披麻戴孝。你这种行为,与数典忘祖有何区别?”
姜岁欢不怒反笑。
“盛小侯的记性是不是太差了,就在几日前,我曾当着众人的面,把我的名字从姜家族谱上划了下去。”
“从我踏出姜家大门那刻起,便与姜家之间再无干系。”
“数典忘祖,这帽子扣得未免太大。”
“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姜夫人给了我出生的机会,我也把半条命还给了姜夫人。”
“妄想拿血脉亲情这束缚我,劝盛小侯别做这种白日梦。”
姜岁欢一手指向身后的队伍。
“今天是我爹,我娘,我四位兄长下葬的日子,吉时已经定好了。”
“我没兴趣与你争论过去的是是非非,只一句话,谁敢阻止我白家下葬,我就掘了对方的祖坟。盛小侯!”
姜岁欢容色凶残地看着盛其琛,低声在他耳畔处发出警告:“护国寺的地宫内,供着你盛家共计四十八块牌位。”
“你猜,如果我一把火把那些牌位全部烧掉,盛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盛其琛不敢置信地瞪向姜岁欢。
“我祖父,也是你的外祖父。”
姜岁欢笑得毫无温度。
“我连姜家都不认了,盛家又算什么?”
姜云霄听到此言也变了脸色,翻身下马快步走来。
“妹妹,你非要把局面搞得这么糟?”
姜岁欢看姜云霄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别在我面前攀亲带故,姜三公子,我早就说过,我姜岁欢的姜,从来都不是丞相府的姜。”
“我这辈子有两个名字,前十六年,随白玄冥姓白,白若真。往后余生,随姜如月姓姜,姜岁欢。”
“所以我的姓与你的姓,从来都不在同一个宗祠上。”
“听清楚了,就撤兵让路。”
“我虽然没兴趣与你做兄妹,只要你做人够识趣,我也不会与你为敌。”
“如果执意与我作对,下场你应该是知道的。”
姜岁欢朝守在城门口的那群官兵扫去一眼,抬头问姜云霄:“你不会真的以为,凭这么几个人,就能拦得我寸步难行?”
盛其琛听不懂这话中含义,姜云霄却是听懂了。
以姜岁欢的本事,冲破城门不是难事。
但局面要是演变成武力,后果恐怕就不可控了。
姜云霄自然也不会把姜岁欢方才那番绝情之言当了真。
他并不蠢,已经猜到姜岁欢那日与姜家断绝关系的背后隐藏着什么苦衷。
只有彻底与姜家决裂,才能后顾无忧的为白家六口安排下葬之事。
就算日后出了变故,姜家也不会被牵连其中。
忽然想起姜岁欢第一次被父亲带进家门那日,大哥拿姜府家规要求妹妹。
妹妹当时说的那番话直至今日仍言犹在耳。
她说:“不管我从前有什么经历,或是你觉得我身上藏了多少秘密。且记得,真有前去送死那天,我不会连累你们相府。”
那个时候,姜云霄还不理解妹妹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绝情。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
从姜岁欢被认回姜家的那刻起,对姜家便没有归属感,且早已做好了随时与姜家决裂的准备。
姜知瑶的一次次作妖。
母亲的一次次漠视。
家人一次次逼她退让和妥协。
当层层叠叠的不满和怨闷堆积在一起,哪还有什么纯粹的亲情。
再联想外界对白家小五的种种描述,活在蜜罐中的宝贝,被捧在手心中的掌上明珠。
高下立判。
换做是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对养育过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举办一场盛世葬礼。
就在姜云霄左右为难时,盛其琛忽然下令:“三弟,撤兵放行吧。”
姜云霄万没想到,第一个做出妥协的,会是与白家有过渊源的盛其琛。
“表兄,当年的约定……”
盛其琛抬手打断姜云霄接下来的话。
他神色凝重地看向姜岁欢,“我愿意放行,并不是怕你去护国寺地宫烧了我盛家供奉在那里的四十八块灵位,而是念在你对养父养母的一片孝心。”
“虽然我对广平侯仍然心怀怨怼,但他生前所创下的功绩,是叛国罪都无法抹平的。”
“只要你不怕今日所为触怒国威,这道城门,你随时可以进,我代表盛家,予以放行。”
第379章 想不想尝尝活埋的滋味
盛其琛这番话,让姜岁欢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至少没之前那么排斥了。
渐渐敛去满身锋芒,姜岁欢也很是懂得见好就收。
“多谢小侯爷成全。”
盛其琛的妥协退让和姜岁欢的适可而止,让担心局面陷入两难境地的姜云霄,暗暗松了一口气。
前者是情同手足的表兄,后者是亏欠了十几年的亲妹妹。
这两个人要是站到了对立面,姜云霄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避免局势再发生变化,姜云霄命令守城官兵立刻让行。
而妹妹以广平侯五小姐的身份为白家下葬一事,他回头自会与父兄商讨解决之策。
绝不会让妹妹真的被扣上触犯天威的罪名。
姜云霄一声令下,守城的官兵整齐有序地分列两队,一左一右朝城门两边退散过去。
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西城门见了光亮。
姜岁欢正要示意送葬的队伍过城门,城内忽然又涌出一列人马,人数不多,十人左右。
为首的将领身穿一袭深色戎装,背上背着一支威风凛凛的红缨枪。
女子之身,墨发高束,在一众热血男儿的衬托下,倒显出了几分英姿飒爽。
“慢着!”
这次带队阻拦的,同样是姜岁欢认识的一位老熟人,萧令仪。
自从宫宴那日两人之间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锋,姜岁欢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再见过此人。
听说萧令仪因犯下过错被革了军职,今日以将领的身份带一众麾下阻止自己进城门。
想来,她与秦芷虞之间应该是达成了某种见不得光的合作。
姜岁欢猜得并没有错,赵厉死后,萧令仪成功取代了他的位置。
秦芷虞需要一条忠心的狗,而萧令仪也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
她不知道秦芷虞是怎么运作的,总之,不久前被革去军职的萧令仪,又重新获得了掌管权利的机会。
听说白玄冥一家六口在今日下葬,操持这场葬礼的,正是秦芷虞的死对头姜岁欢。
萧令仪接到昭阳公主的命令,让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借用此事,把姜岁欢逼上死路。
白玄冥是朝廷罪臣,敢在天子脚下,万民面前如此高调的为他举办葬礼,秦芷虞觉得,姜岁欢完全就是在自寻死路。
而公主下达的这个命令,也正中萧令仪下怀。
她比秦芷虞更加厌恶姜岁欢。
得知姜岁欢的另一个身份是广平侯的第五女白若真,唏嘘感慨的同时,萧令仪对姜岁欢更是厌恶之至。
遥想当年,她爹仕途受损,辉煌的萧家一夜败亡,这其中,便有白玄冥的手笔在里面。
秦芷虞有多厌恶姜岁欢,萧令仪就有多厌恶白家人。
眼下大好机会送到面前,萧令仪恨不得立刻就把仇人送上断头台。
看到姜岁欢身穿孝衣,头戴孝帽,扮作一副孝女模样,萧令仪露出一抹冷笑。
“姜岁欢,你胆子不小,明知白玄冥罪孽滔天,还敢大张旗鼓的为一个叛国的罪人举办葬礼,这与公然造反有何区别?”
萧令仪从背上拔出红缨枪,枪头直指姜岁欢。
“够聪明的话,就立刻解散送葬队伍,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姜岁欢还没说话,姜云霄却抢先了一步。
“萧令仪,说大话前,能不能先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以什么资格和立场,在我的地界,对我的妹妹说出这种狂妄之言?”
萧令仪装出一副才看到姜云霄的样子,翻身下马,故作恭敬地冲他行了一礼。
“原来是三大营的提督大人,末将有礼。大人方才所言,着实令末将心生不解。”
“提督大人难道忘了,白玄冥是我大晋朝的有罪之臣。”
“如果任其尸骨腐烂于地下,陛下不会说什么,大臣不会说什么,民众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现在,有人胆敢冒着违抗国律的罪名为一个叛国贼风光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