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宝儿
元帝没搭理秦芷虞的大呼小叫,从魏福安手中接过宋沅递来的信,信中所写的内容,与姜政言最初在议政殿陈述得基本一致。
萧令仪将当日以斥候身份赶去洛城打探消息的过往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通过萧令仪这封亲笔信,可以获知两个消息。
其一,与南楚签署割城协议,并在事后下令屠杀洛城百姓的,并不是白玄冥本人,而是有人恶意冒充。
其二,冒充白玄冥的那个人因为顶的是白玄冥那张脸,所以此人真正的身份萧令仪也不知晓。
但这个人,在冒充白玄冥之后往脸上戴了一副银色面具。
并且在做完一系列冒充的事情之后,与一群身上绣有赵家军标志的人离开了洛城。
所以萧令仪合理怀疑,真正与敌国勾结的不是白家,而是雁城赵家。
正因如此,失去兵权的萧令仪,才能借秦芷虞之手,把权利再次握进手中。
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信件,元帝扫向殿中众臣。
“诸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姜政言看了未曾吭过一声的姜岁欢一眼,已然猜到能有今日的局面,他这个女儿,必中从中做了不少的努力。
不管那封信是不是真的。
也不管跪在殿中这个叫宋沅的人是不是萧令仪事前安排好的秘密心腹。
此案既然涉及到广平侯的声誉,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帮女儿完成替白家平反的心愿。
于是,姜政言第一个从队列中站出来。
“依臣之见,人证物证俱在,广平侯是否叛国一案已无悬念。”
“臣与广平侯当年虽私交甚少,却也从未质疑过广平侯的能为和人品。”
“他是我大晋的铁血忠良,却遭奸人陷害身殒战场。”
“如今此案发生逆转,证据如此确凿的情况下,但求陛下明断是非,还广平侯一家六口一个清白。”
姜时安也紧随其后。
“自从苏鼎天在菜市口惨遭民众踩踏身亡,坊间百姓便对广平侯是否叛国有了争议。”
“地方官员也接连往京城递折子,希望都察院重审白玄冥一案。”
说到此处,姜时安也趁机看了一眼姜岁欢。
“此前因着一些难言的原因,都察院曾将重审的折子打了回去。”
“并非都察院不想受理此案,而是臣在接到重审案件的折子时,曾数次收到不知何人送来的匿名信。”
“信中表明,都察院若敢接手此案,臣那时刚被认回姜家没多久的妹妹,就会遭到性命威胁。”
“臣不敢拿妹妹的安危做赌注,便将折子返了回去。想着等案情变得更清晰时,再重新着手处理此案。”
这番话,姜时安早就想对姜岁欢解释。
可惜姜岁欢那时对姜家已经心存不满,导致他迟迟没有机会说出口,才由着彼此的误会越来越深。
总算在议政殿上见到妹妹,姜时安迫不及待地将当初的苦衷道明。
见姜岁欢似乎把他的解释听了进去,姜时安松一口气的同时,再一次对元帝说道:
“经过臣数日调查走访,深知广平侯在世时于朝廷立下无数功勋。”
“没有侯爷带兵御敌,我大晋不知还要丢掉多少城池。”
“这样的功臣,不该在战死之后被冠上莫须有的污名。”
“所以臣也斗胆建议,既然人证和物证已经清楚,必须还广平侯府一个清白。”
有姜政言和姜时安父子二人在前面带头,姜家的拥趸也纷纷出列,为广平侯鸣不平。
姜岁欢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翻江倒海。
这一刻,她已经等了两年之久,将近三年。
虽然得到平反不能让已经死去的父母兄长重新活过来,但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就绝不允许那些人将脏水往爹娘和哥哥们的身上泼。
没错,证人是假的,那封信件也是假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白家洗脱冤屈的契机。
这场局的关键人物便是萧令仪。
她预判到了萧令仪一定会死在秦芷虞手中,也预判到了萧令仪死后,秦芷虞一定会将脏水泼到她和凤西爵头上。
第451章 谁主张谁举证
只要等着事情迅速发酵,便可揪住此事,将事先安排好的所谓证人引出来。
再借此人之手,将萧令仪中了祝由术后交代出的一切,以书信的方式暴露在大众面前。
不是没想过逼迫萧令仪亲口承认当年的事情。
经过姜岁欢反复推演,得出来的结果是那么做实在太麻烦了。
姜岁欢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解决那些需要解决的人。
于是便借秦芷虞之手杀了萧令仪,再利用萧令仪的死,让这件事情尘埃落定。
宋沅的确来自十三军,与萧令仪也有过袍泽之谊。
宋沅递给元帝的那封信,也确实来自萧令仪的笔迹。
在临摹这方面,凤西爵的手段登峰造极。
至于信上的手印么,自然是萧令仪被关押在皇城司的时候,凤西爵趁她意识不清醒,握着她的手腕重重按上去的。
而宋沅愿意配合演这场戏,除了各种好处全给到位,他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敬佩广平侯人品,愿意为他平冤昭雪出一份力。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姜岁欢都不在乎。
她要的,只是一个既定的结果。
眼看局面就要失去掌控,秦芷虞高声说道:“我反对!”
凤西爵当机立断反驳道:“你反对个屁。”
众臣闻言不禁忍笑。
身为公主的秦芷虞,这辈子吃的所有的亏,可能都来自于她这个表弟凤西爵。
秦芷虞狠狠瞪了一眼凤西爵,高声说道:“我被人恶意诋毁名声,难道还反对不得了?”
她一手指向殿中的宋沅,“此人胡说八道,谎话连篇,还拿出一封伪造信件欺君罔上。”
“他说萧令仪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他说白玄冥没有叛国就没有叛国?他说雁城赵家勾结敌国就是真相?”
“若区区一封信都能成为上堂的证据,朝廷还制定什么律法?”
“只要看谁不顺眼,随便写一封举报信,内容还不是想怎么编造就怎么编造。”
姜岁欢冷声打断秦芷虞的叫嚣。
“你为何笃定宋沅呈递给陛下的信件是伪造的?”
秦芷虞反问:“你又凭什么认定那封信是真的?”
姜岁欢:“信中字迹与萧令仪的笔迹毫无两样。”
秦芷虞:“这世上有一种人最擅长临摹别人的笔迹。”
姜岁欢勾唇一笑,“所以你坚定的认为那封信是伪造的?”
秦芷虞自负道:“没错,就是伪造的。”
只要她咬死了信是假的,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姜岁欢也不气恼,“朝廷断案,主打的是谁主张谁举证。”
“现在证据就在明面摆着,你偏要说这份证据源于伪造。”
“可以啊,只要你拿得出确凿证据证明它是假的,我自是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这要秦芷虞如何证明?
以她对姜岁欢和凤西爵的了解,如果今天这场局真的是这二位联手策划,递到元帝手中的那封信,定然让人挑不出错处。
向满朝文武扫去一眼,秦芷虞急切地想为自己找一位盟友。
可惜平日最力挺她的镇国公今天不在。
自从容钦“自杀身亡”,痛失爱子的容柏轩因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国公府的话语权也不得不暂时移交到容瑾手中。
看到容瑾也在其列,秦芷虞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仿佛在说,不管东西两府往日有过多少恩怨,在大局面前,我们终究都是一家人。
接收到秦芷虞目光的容瑾,果然如她所愿站了出来。
然而容瑾接下来说的话,却差点把秦芷虞气到升天。
“启禀陛下。”
容瑾一本正经地走到殿前。
“姜小姐方才所言有根有据,大理寺在断案方面,确实是谁主张谁举证。”
“若无证据证明信件是伪造,便只能说明这封信的的确确就是真的。”
凤西爵暗中翻了容瑾一记白眼。
这货,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他家岁岁面前找存在感。
不过容瑾选择站在姜岁欢这边,也让凤西爵对此乐见其成。
容瑾敢公然在众目睽睽下站到秦芷虞的对立面,就表明,他已经摆平了镇国公,拿到了国公府的掌控权。
秦芷虞不愤地压下心头的火气,咬着牙说:“好,就算这封信是萧令仪所写,谁能证明她写的内容是不是在胡乱编造?”
凤西爵气死人不偿命地挤兑道:“还是刚刚那句话,想要反驳,便拿出证据。拿不出证据,就得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