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她看见一只手扒开挡路的树枝,然后男人颀长的身姿便出现在视野中。

  男人脚步略显踉跄,甚至有些跌撞,就这么进了洞口来。

  下一瞬,男人冰冷的双手扶上她的双肩,能试到他收紧的指力。肩上受到微微疼感的时候,也便真的让她确定,詹铎找到她了。

  “瑶衣,你没事吧?”詹铎问,语气中带着不稳喘息。

  袁瑶衣摇头:“我没事。”

  她只是躲着而已,怎么可能有事?反而是他,能那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疲惫,还有来自他身上的淡淡血腥气。

  “你是不是受伤了?”她问,然后去扶上他的手,“快坐下。”

  詹铎随着她,坐到一块石头上,这一动作,便扯到了大腿上的伤口,不禁拧紧了眉。

  袁瑶衣神经紧张起来,先去洞口处往外看,别是那些坏人跟过来才好。

  “没事,他们找不到这边。”詹铎倚在墙边,道了声。

  袁瑶衣却不放心,手扶在冰凉的石壁上:“你都能找过来,他们也有可能。”

  身后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而后他道:“那是因为我能看懂你留下的记号,他们却不知道。”

  闻言,袁瑶衣回头,看着黑暗中坐在那儿的男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倒不是她刻意给他留下记号,更确切的说是给她自己留的。等后面,她往回走也不至于迷路,毕竟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清。

  “就像和芦苇荡那次差不多,”詹铎道,手里挽起自己的裤管,“这次你是折断的树枝,对吧?”

  袁瑶衣嗯了声,这才稍稍安心,走回去他身前蹲下。

  鼻间立时嗅到了血腥气,也便知道他的伤口在膝盖处稍往上一点儿。这个地方的伤口可不好愈合,因为人的腿总要活动,会扯到伤口。

  “我来。”她道了声,然后从外衫上撕下一根布条。

  只听嗤的一声,那布条已被她拿在手中。没有灯,只能在黑暗中极力看着,然后缠着包上他腿上的伤处。

  詹铎低着头,额前的发丝上还滴着水。

  看着女子小心的样子,他不愿再回想方才的凶险:“只是擦破点儿皮,不碍事。”

  袁瑶衣手里仔细将布条打了个结,虽然看不清伤口,但是这血腥气可不是擦破点儿皮能如此的。再者,能让他头疼的,对方肯定不是一般人。

  “被雨水淋了,伤口恐怕会恶化,得用药才行。”她道声,随后身子往旁边一移,就近坐上一块石头。

  詹铎将腿缓缓伸直:“之前上过药粉了,无碍。”

  受点儿伤,在他看来是家常便饭,往常里并不会在意。也不会因为沾了点儿水就哼哼唧唧,只是担心会影响身手的敏捷度。

  好在,他已经将那些人暂时引往运河的方向,并不会折返回来。

  袁瑶衣嗯了声,想到他一身湿衣便问道:“要不要生火?”

  “不必,再有一会儿天就亮了,”詹铎道,后背靠到洞壁,“届时,我的人来了,会发信号,咱们就出去。”

  “跟上你的是什么人?”袁瑶衣问。

  詹铎看着她,有心与她亲近些,但是身上全湿了,腿上也有伤。

  “宁遮关起来了,在厚山镇,”他轻轻道,手搭在前腰上,那里掖着她给的平安符,“朝中有人坐不住了,便派人来动手。”

  他说的,和袁瑶衣心中想得差不多。

  也便是那些人肯定会想尽办法要詹铎的命,都如此凶险了,他还来续恩亭做什么?她自己可以回京的。

  见她不说话,詹铎道:“没事的,我会带你回去。”

  袁瑶衣抱上包袱,手里正好碰上里面的一枚硬物,是那块麒麟玉佩。

  是想问他怎么回事的,可是看到他伸直的腿,便将话又给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雨停了,林子彻底只剩下静谧。

  “我去上面看看,一会儿下来。”詹铎手扶着洞壁站起,一手握着自己的剑。

  袁瑶衣嗯了声,想他应该是去看看属下有无发联络讯号。

  不得不说,她觉得詹铎的性格很坚毅,明明腿上有伤,可从说话上完全听不出一点儿影响。

  眼看着他走出洞口,她这边弯下腰,头枕着膝上的包袱。

  “真冷。”她喃喃了声,而后阖上了眼睛。

  这厢,詹铎走出洞口,周遭一片湿漉漉的。

  他沿着洞口的一边往上爬,然后到了洞顶。洞顶是一整片的石头,这样看着竟是小山包的顶端。

  看一眼东方,雨过云散,能看着天边开始泛青,应该过一两个时辰就会天亮。

  心中又盘算了那几个刺客,要是他的人来了,倒也成不了气候。所以回程路上,他一定会让她安安稳稳,不再受惊吓。

  现在只需做一件事,那就是等。

  从洞顶上下来,詹铎回到洞里。他的视力很好,哪怕是漆黑的山洞里,所以一进去就看见蜷着身子抱成一团的袁瑶衣。

  她睡着了。

  他轻着步子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

  许多日不见,没想到会在这种凶险的环境中相逢。

  他小心伸出手,手指勾上她微湿的发丝,想给她抿去耳后。耳边能听见她的呼吸,较以前粗了些,可能是她睡着的姿势不舒适。

  詹铎看着这个洞,想着能不能有个地方给她好好躺下。

  却在这时,手指尖轻碰上她的额头,随之指肚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热度。

  他眉宇间蹙起,将手背贴上她的前额,果然,试到了更明显的发烫。

  “瑶衣?”他轻唤了声,意识到她这是发烧了。

  可不是吗?淋着雨在山林里跑,又是这么冷的山洞,一个娇弱女子怎么受得了?

  不能这样等下去,那样她只会烧得更厉害。而这个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又冷又潮。

  詹铎稍一思索,把袁瑶衣的包袱挂来自己手臂上,而后将她背起。

  他动作很轻,或者是她烧得厉害晕沉着,竟是都没有反应,到了他背上之后,便软软的趴着,双臂无力的耷拉着。

  可越是这样,詹铎越觉得担忧。

  事不宜迟,他背着她离开了山洞,踩着湿滑往山下走。他选着与运河相反的方向,这样也可以避免与那些刺客再碰上。

  但是如此一来,他的手下若是发讯号,他不一定能看到。

  雨后的山路并不好走,更何况是夜里。

  忽的,他一脚踩上湿滑,身形差点儿朝一边栽倒,幸而及时稳住。可是大腿上传来痛疼,那是伤口被扯得更大。

  他愣是咬牙站稳,没让背上的人受一点儿颠簸。

  “不怕,我会带你回去。”

第80章

  或许远远看着的话,这样鼓起的小山包不算什么,不算高,不算陡,长了一山的黑松树。

  可当真的置身其中,才发现人的渺小。

  詹铎走到两山中间的山沟,因为下过雨,沟底淌着水。

  他趟水过去,辨识着脚下的小路。

  山林实在静谧,树木的枝丫伸展着,黑暗中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现在这个时候,看不到一点儿灯火,自然也寻不到村落,只能继续沿着路往前走。

  詹铎能感觉到腿上伤口的变化,那包着的布条已经不管用,血流出来,沿着腿杆往下淌着,进了靴子,最后黏在脚底

  他颠了颠背上的重量,眼睛看着前方:“瑶衣,你怎么样?”

  自然,她不会回应他,依旧软软的趴在后背上,呼吸又浅又弱。不禁,他加快了脚步。

  等走出山沟时,詹铎看到了前面山坡上有一间小屋。

  没有想太多,他赶紧背着人朝着过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是一间旧屋,窗扇坏了,门板也倒在一旁。应该是守林人走了,留下的小屋。

  房子虽小且破旧,但是可以遮风挡雨。

  詹铎背着袁瑶衣进去,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她放下。下蹲的时候,受伤的左腿没有吃住力,竟是直接跪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冷硬的地上。

  他不禁吸了口气,疼痛让他皱眉,只是扶着袁瑶衣的手臂仍旧安稳。

  便是用这受伤的腿做支撑,他把她小心放下,拿包袱给她垫在身后,斜倚在墙角边。

  詹铎手扶着墙壁站起,因为走了太多路,加上本来的伤,左腿又冷又木。

  但是,眼下没有给他休息的功夫,袁瑶衣病了,需要好好照顾。

  他看着屋里的杂乱,眉头皱着。随之,拖着左腿去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翻找着。

  好歹找到了几块板子,他在地上平整的摆好,不算宽,但是够袁瑶衣躺着了。

  他来不及喘口气休息,便抱着袁瑶衣,让她躺在摆好的板子上。她正在发热,不能再继续躺在地上。

  做完这些,詹铎又把那些碎木板和树枝之类的归拢在一起,生了火。

  立时,屋里有了光亮,也有了暖意。

  此时,外面的天开始蒙蒙发亮,清冷的风从窗口吹进来。

  詹铎直接坐去地上,一夜的奔忙,已经浑身凌乱。他的额头上湿着,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伸手再次探上袁瑶衣的额头,烫意不减。

  “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再一起出去。”他嘴里说着,手指扶着她额上的发。

  火光中,女子闭着眼睛,眉间小小的蹙着一团,可能因为呼吸不顺,嘴巴微微张着。呼吸进出的气息,都带着烫意。

  詹铎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如果没伤到的话,他一定会走得更快,然后带她出去,找到郎中医治。

  可是,现在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几时能走出去?功夫全浪费在路上,耽搁了她的病情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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