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听到他说娶她,心跳加快了些。可是,又不知道拿什么话回他。

  “你不放花瓣吗?”她小声提醒道,不自在的拿火棍挑了挑灶膛内。

  詹铎手里的锅铲往上空一抛,那锅铲转了几圈后往回落下,而后他手一伸利索接住,动作一气呵成。

  “好。”他笑着应下,从她身旁站起。

  将锅铲放去灶台上,他便捞出泡在水中的花瓣,摆好在菜板上,接着拿起菜刀切着。

  袁瑶衣抬头,便看见那个一向高傲的男子,弯着腰,手里拿着菜刀切菜。官袍的袖子撸起,露出两条结实的小臂,右手臂上有一条浅淡的伤痕。

  那是在去年冬的时候,他独自跑去巨峰山寻路,被竹刺划伤的

  现在的詹铎,完全不像是最初见到他时那般,变了好多。就像方才,他手里玩着锅铲,说出去没人会信吧。

  不过,她觉得这样的他更真实,让人愿意靠近。

  不由又想着他方才的那句话,娶她做娘子。

  他是笑着说的,眼中并没有说笑的意思。这话他以前也说过,说让她做他的妻。

  袁瑶衣收回目光,看去灶膛里的火。

  应当不可能吧,抛却两人固有的身份差距,没有长辈许可,两人就算成亲了,也无人认可这段婚姻。

  “哎哟!”詹铎小呼一声。

  袁瑶衣回神,当即抬头去看,见着他右手握着左手的手指,眉头皱着,而那把菜刀就落在菜板旁边。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定然是切到手指了。

  要说他拿笔拿刀都行,可厨房里拿菜刀,到底不是一回事儿。

  她赶紧站起来,走去他身旁,一边掏出自己的帕子:“我看看。”

  她站去他的面前,双手捧上他的手,想着赶紧将手指包起来。

  “不用看,只是刀滑了一下。”詹铎两只手握在一起,就是不松。

  袁瑶衣皱眉,去掰着他的手指:“手松开呀。”

  詹铎站着不动,也就任由她一根根的把手指掰开来。

  “哪个手指”袁瑶衣终于将他的左手展平开,待看到他的掌心时,本来想说的话全部断在舌尖处。

  他的手指并没有切破,安好无损,细长的手指上还沾着水滴。

  而在他的掌心上,躺着一枚簪子。簪体细长,簪头是一朵盛放的月季,红珊瑚雕刻而成,娇艳欲滴。

  “好看吗?”詹铎问,垂眸看着女子娇美的面庞,“当时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会适合我们家瑶衣。”

  袁瑶衣看着簪子,本来担忧的心,现在换成了另一种情绪。

  詹铎见她不说话,笑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站在颓败的花坛中,去折那些枯了的月季。面上恬静,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原来,初次相见的画面,到现在还清晰的印在脑中。灰败的阴霾初冬,灵动的少女。

  那时的他并不在意她,只是简单的想着负起责任,带她回京。

  “月季。”袁瑶衣同样想起了当日。

  回想种种,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忐忑与迷茫,小心翼翼的自己,想要找出一条以后的出路,活下去。

  詹铎捏着簪子,抬起往女子的发间簪去:“明日,我便在院中栽几株月季,以后闲暇便给瑶衣簪花。”

  袁瑶衣的头发扯了下,抬手抚上发侧,那枚月季簪子已经落在那儿。

  “好看。”詹铎满意一笑,一双眼睛弯起,里面盛着潋滟的光。

  “红珊瑚,”袁瑶衣看他,指肚触上那鲜红的月季,“很贵吧?”

  他是直接随船来的安通,詹家如今又不管他,哪里来的许多银钱挥霍?

  “贵不贵的无所谓,只要你喜欢,”詹铎道,手去捏捏她的脸颊,眼中无比满足,“我很快就会发俸禄。”

  袁瑶衣抿抿唇,一听他这般说,便知道这簪子不便宜。

  话说回来,一个县丞的俸禄才多少?他统领万军可以,但是在操持家中事务上,应该没那么细的打算。

  “好看,我喜欢,谢谢阿铎。”她冲着他笑,弯了一双眼睛。

  詹铎嘴角弧度更大,双手去捧上她的脸:“是瑶衣更好看。”

  他的眼里心里如今全是她,总觉得看不够,想要给她更多宠爱与呵护。

  如今她就在眼前,积蓄已久的思念汹涌而出,他低下头去,抑制不住的想去一亲芳泽

  “娘子,我来做吧!”门外一声声音进来。

  下一瞬,连婶从外面走进来。

  灶台旁,拥在一起的男女迅速分开。

  袁瑶衣赶紧坐回小凳上,掩饰一般的说道:“粥开了,可以放花瓣了。”

  詹铎应了声,去掀开锅盖,然后锅内的水汽腾空而起。手里随意抓起菜板上切好的花瓣,便洒进锅里去了。

  连婶意识到什么,偷偷一笑,便退了出去。

  伙房中重又只剩下二人,他们一高一低相视而笑。

  。

  来了安通镇已经两日,今日迎来一场落雨。

  早上,县衙的大鼓敲响了,有人递上状纸,是一场土地纠纷案,兄弟两人从村里一直闹到衙门。

  詹铎办事习惯自己见到真凭实据,于是带着两个衙差去了那个村子,已经大半日还没回来。

  袁瑶衣和连婶在厢房里做针线,已经熟悉了这边的生活。

  窗扇开着,正对着月亮门旁边的那处墙壁。墙下新垒了个小花坛,里头栽着几株月季。

  雨露滋润中,月季花娇艳美丽。

  “娘子想开药铺?”连婶问,看去窗边坐着的女子。

  袁瑶衣点头,手里熟练的给针引了线:“我做别的也不会,开间不大的药铺试试,正好也可以往厚山镇送一些,中间省不少银子的。”

  连婶点头:“那倒是,娘子对药材这方面了解。”

  “等雨停了,我就出去看看。”袁瑶衣道,心里有了后面的打算。

  至少有件营生做,她能有一些进项。詹铎没了詹家那边,单只靠俸禄,要应付不少的开支。

  况且,先前在大理寺地牢里说过,他若成了平民,他们便开一间药铺。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从窗口看出去,正见着詹铎从月亮门下进来。一柄半旧的黄色油纸伞下,是他修长挺拔的身姿,让人不由心生四个字,芝兰玉树。

  袁瑶衣站起来,走出厢房。

  “瑶衣,”詹铎一笑,而后撑伞走去门前,“看我给你带回什么了?”

  说着,他摊开自己的手。

  袁瑶衣低头,看着他手心里躺着两个圆溜溜的石子儿。确切的说,不是石子儿,是玛瑙。

  一颗红的,一颗黄的,上头俱是一层层的纹路,被水冲洗的很是清透。

  “大人不是去办案了吗?”她从他手里拿走石子儿,捏在指间看着,“怎么有空捡石头?”

  詹铎把伞往她头顶一遮:“他们好生吵闹,居然连我都插不上嘴。我能怎么办?就等着他们吵够了。这段功夫,我便找到了这两颗玛瑙。”

  袁瑶衣笑,露出整齐的贝齿:“没想到做官,还会受到委屈。”

  她手举高,对着亮光的地方,看着手里漂亮的石头。

  “的确委屈,甚至忍气吞声,”詹铎跟着笑了声,其实并没多少在意,“等得空,我把石头打磨好,给你穿好了做香包的坠子。”

  这时,连婶端着笸箩从厢房里出来,笑着道了声:“娘子方才还同我说,想开间药铺。”

  人就是随便说说,说完就去了伙房烧水,

  “药铺?”詹铎问。

  袁瑶衣放下手,石子儿攥在手心里:“我是想找点儿事情来做。”

  这件事,她是自己心中打算的,还没想好怎么与他说。他是安通的县丞,或许会顾虑某些方面,亦或者不想她抛头露面

  果然,她说完之后,就见他蹙了蹙眉,抿平嘴唇看着她。

  她心中有些丧气,是不是他不愿意?毕竟和当时牢里说的不一样,他没有贬为庶民,大小还是一个官员。

  “我还”

  “可以啊,”詹铎颔首,薄唇弯处弧度,“一间药铺。”

  袁瑶衣微怔,眨巴两下眼睛:“你觉得可以?”

  “自然,”詹铎笑着应道,手过去拉上她的,“我方才在想,可以现在出去找找铺子。”

  两人站在伞下,雨砸着伞面噼啪响。

  “找铺子?”袁瑶衣道。

  她这边只是脑中有了个打算,没想到他想的比她还远,都到选铺子了。

  詹铎点头,牵着她的走往前走:“我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去。”

  袁瑶衣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你才回来,都不歇歇?”

  说着,她低头看着他的鞋,上头还沾着泥浆。

  “我不累。”詹铎侧过脸,朝她笑笑,“身为安通县丞,对我管制的这片地方,还是很了解的。”

  两人从后门出去,沿着长巷走去前面得正街,一张伞面下,身影并着前行。

  下雨天,街上人并不多。

  两个人自然的走着,脚下是冲洗干净的石板路。

  “要是找好铺子,后面可以去石头村找岳阿伯,他们有什么药,给咱们送来就行。”袁瑶衣说着自己的打算。

  想来石头村也已经安定下,前任县丞被抓,孟大户也受了牵连,没有人再去欺负他们。

  “好,都听你的。”詹铎应下,手中的伞往身边人倾斜着,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另侧肩头露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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