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看着楚娘,袁瑶衣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或者没有和詹铎的那件事,她已经嫁去了宋家
她皱了邹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想詹铎。
日子简单,很快到了正月十四。
每家每户开始准备明日的上元节,做元宵、放烟花,别看厚山镇不大,可是上元节晚上也有花灯可以看。虽不及京城里的,但也有一份热闹在。
袁瑶衣今日要去一趟彭家,连婶早早地帮着准备了礼物。
“娘子这是心里想好了?”连婶问。
袁瑶衣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便是她与彭元悟的事,她是否对对方有了意?
。
与此同时的邺国公府,同样准备着明日的上元节。
詹铎便也是这日回的京,他没有进宫,而是选择先回府。
还是那高阔的大门,还是那深沉的宅院。以往每一次回来,心中都无甚波动,觉得回与不回都一样。
不过这回不一样,他知晓了一个消息,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可是他房里的小女子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定然,她听到时,那双澄澈的眼睛会更加明亮,有时,他觉得她的眼睛会笑、会说话。
他的薄唇勾出一个弧度,抬头看见廊檐下悬挂的灯笼,也不知是不是换了新的,总觉得比以前好看。
等回了德琉院,院中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安静。
得知他回来,院里的仆从们等在院中迎接。
詹铎面色清淡,站在门台上往院中扫了一眼,并没有找到那抹纤柔的身影。
以前,她会同别人一起,站在院中迎他,不管多晚。
他眉间蹙了下,但是也没多想,抬脚便下了门台。径直穿过院子,他朝正屋走去,视线往西间窗户看去。
第47章
重五跟在后面进了德琉院,手里搬着个小箱子。外面看着箱子不大,刷着红漆,很是方正。
可是他自己知道,这箱子是实实在在的沉,因为里面装的是书册,还是医书、药材典籍之类。
这些都是在安通镇时,主子给袁瑶衣寻到的。
要说,可费了些功夫的。但凡他打听到的关于医书的信息,主子便会将东西寻回来,有那些即将消失的孤本,也有那种医者独家的记录药集
他可是亲眼见过,主子为了一册药集孤本,与对方磨了几日。
这厢,詹铎已经进了正屋,手里一扯系带,将斗篷解开。
一旁伺候的婆子赶紧接过,然后将斗篷挂去架上。
詹铎往西间看了眼,房门开着,如此动静,他相信袁瑶衣能听见,为什么不出来迎她?
难道是病了?他心中这样想。
“世子,箱子。”重五将箱子放在桌上,既是主子给袁瑶衣带回的礼物,定然是要亲自送出去的。
詹铎嗯了声,两步到了桌边,手搭上箱子,细长的手指在箱盖上敲打了两下。
他知房中的女子喜好研究医理,这些她肯定喜欢。
还不见她出来,他决定自己去看看,说不准是真的不舒服,毕竟那样一副柔弱的身子。
这般想着,他捧起盒子,准备去西间。
“世子,瑶衣娘子不在房里。”站在衣架旁的婆子小声道。
詹铎步子还未来得及迈出,闻言扫了眼墙边的人:“你是念安堂的人,缘何来德琉院了?”
婆子并未多说,只是上前来几步,从身上取出一封笺书:“前些日子,老夫人把瑶衣娘子许给了厚山镇彭家的小郎君,这是放人契书。”
屋中蓦的静下来,好像一切凝固在这一刻。
嘭,方正的红漆箱子重重落回到桌面上,发出声响。
“契书?”詹铎脸色冷沉,眸光更是瞬间变得寒郁,手指一夹便将婆子手里的笺贴取了来。
打开来看,第一眼便看到了一笔无甚力道的字体,那是袁瑶衣自l写的她自己的名字。他教了她正确的握笔姿势,也让她时常练字,字是好看了,可是仍旧带着一股柔软感。
詹铎皱起眉头,捏着笺贴的手指收紧,拇指指肚摁在她的名字上。
她居然签了,签了老夫人给她指的婚事,她走了
婆子退去一旁,不再说话。
而正要出门的重五同样如遭了一记重锤,呆愣在门边,以为自己听错了。而眼看着主子难看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是真的。
“她人在哪儿?”詹铎声线低沉,听着还是往日般的清疏,可内里已经掺染上冷意。
婆子想来已经得到老夫人授意,便安静回道:“初五,彭家便已将人接走。”
“初五?”詹铎齿间磨着这两个字。
怎么,他离京的第二日,她就走了?为什么老夫人给她指人家,她如此轻易的就应下?
她那样聪慧,能从纪氏手里安然脱困,而他看得出老夫人喜爱她,她若不愿,一定能够有自己的办法。明明,他让她等自己回来的。
脑中出现初三那晚,他在她房中,他的亲近与示好,她的躲闪和僵硬。脑海中一闪,映现出另一幕画面,人来人往的街上,少女满面笑意,将买回来的糕饼,递给了彭元悟手中
他垂眸,再次看去笺贴,一字一句的看。
“哪一日,”他薄唇微动,凉凉问出几个字,“她过门?”
习俗里,正月里不能成亲拜堂,那么她应该只是被接到彭家,还没有嫁给彭元悟。
胸口中莫名像被什么绞着一样,沉沉的发闷。她是他带回来的,他不曾开口,她凭什么离开?
婆子半弯着身子,回道:“彭先生昨日送了信来,说会在正月十八,正式议亲。”
正式,便是下定礼,然后男女双方商议好成亲的日子。过了这一遭,其实已经算是夫妻,只差一场婚礼而已。
“正月十八?”詹铎咬着这四个字,手指攥起,那张笺贴便被彻底揉皱。
而后,他手一松,那团皱纸便掉去地上。
他面上冷沉,迈步朝屋门走去,抬手就去掀那门帘。
走了又如何?大不了去把她抓回来。
见他这般,那婆子赶紧唤了声:“世子,老夫人让你去趟念安堂,有事商议。”
詹铎只当没听见,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才到外头,就看见走进院门的詹老夫人,对方站在门台上,与他隔院相望。
“这是要去哪儿?”詹老夫人手里拄着凤头杖,在地上哒哒敲了两下,“回京来不进宫,不去见长辈,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想到,詹铎会这么快回来。之前了解过这间兵器丢失案,其中牵扯复杂,并不是简单地丢失,根本是与朝中内部的一些官员有关,不然谁有如此的胆子?
所以事情注定复杂难办,哪怕是办得顺利,也得正月二十以后回来。
她抬手一挥,德琉院的人尽数出了院去。偌大的院中,此时只剩下祖孙两个人。
“祖母为何将她送出去?”詹铎淡淡开口,缓步穿过院子,走到门台下。
詹老夫人看着他,反问一声:“她为何不能走?”
詹铎薄唇抿直:“我答应过她给她交代,她一路跟着我来到京城,我需得照顾着她。”
他以为所有一切已经够清楚了,有纳妾文书,他亦亲口对袁瑶衣许诺
“大郎,”詹老夫人平静了语气,耐心道,“你知道的,她若是想留的话,谁能送走她?”
詹铎眸中一暗,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并不说话。
呵,是她自己要走的么?
突然间,一些忽略的过往在脑中丝丝缕缕的浮现。她躲避他的亲近,他说将纳妾文书送官府盖印,她说不急
眼见他静站不语,詹老夫人有些猜不透人心中想什么,便道:“官家如今重用你,放眼朝中,没有人能像你这般年纪便位至三品。你自小懂得轻重,该明白一些道理。”
“祖母是说,”詹铎嘴角动动,几个冷淡的音调送出,“让我放弃她?”
詹老夫人皱眉,带着些劝说道:“她可能一直有自己想走的路,且放她去吧。你既然回来了,先前与你说的议亲之事,正好可以提上来。”
詹铎不语,耳边萦绕着几个字,挥之不去:她要走,放她去
“大郎,”詹老夫人只能继续说,“你现在定下意思,我这边就让人去女方家打探,事情说下来,就把事情在正月中定下,出了正月便成亲。”
詹铎额头突突的疼,好似是听了祖母的话,又好似根本没听见。
让他二月成亲,而刚才那婆子说,彭家会在正月十八给彭元悟和袁瑶衣定下亲事,那么也是二月成亲吗?
见他还是不说话,詹老夫人心中生出担忧,便拄着凤头杖从门台上下来,脚下缓慢的踩着一级级台阶。
“你知道事情轻重,日后总能遇着可心的女子,到时候便收了就好。”老人家站去孙儿面前,眼中些许不忍,“不管怎样,她心里得有你,这才是根本。”
周氏和纪氏的事仿佛还在眼前,在她心里,哪怕是真的喜爱袁瑶衣,可道理上,她必须站在詹铎正妻的一边,这是立家之本。
詹铎眉头越发紧锁,明白祖母说得对,可心中的翻腾根本无法停息。
他还是一语不发,随之迈步从祖母身旁走过,抬脚上了门台。
眼看他就要走出院门,詹老夫人赶忙出声唤住:“你要去哪儿?”
“我有件事要做。”留下几个简单的字,詹铎的身影便消失在院门处。
詹老夫人脚下微微踉跄,手里的凤头杖差点儿没扶稳。
而尤嬷嬷此时慌忙跑进院中,上去便扶住詹老夫人:“老夫人”
詹老夫人看着空荡荡的门框,苍老的脸上浮出惆怅:“怎会如此?”
。
彭家是处两进出的院子,因为是年节的缘故,到处贴着对联、福字,加上彭家人多,给人一种十分热闹的感觉。
自从到了厚山镇,袁瑶衣是第一次来彭家,算是正式的拜访。
这次来,也就见到了彭家大哥大嫂,还有那个四五岁大的小侄女儿。
彭家人对她的到来很热情,显然是提前准备过,吃的用的。因为彭母没了,家中事多是大嫂章氏处理,所以也是大嫂拉着袁瑶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