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希
除了婚嫁,其余对老百姓影响不大。
老百姓的日子本就朴素,也没有太多消遣时间。但对官员的影响可就大了,臣子当为君王戒欲洁身一年。
也就是一年内,谁家妻妾有孕,轻则丢官弃爵,重则流放。
这年头普通官员哪里买得起昂贵的避子药,买得起也舍不得用在姬妾身上。
导致国丧期间,心思多的人天天盯住死对头家门,一有风吹草动,告密揭发的奏疏必然满天飞。
政敌间的勾心斗角,并不比乡野民妇扯头花高雅到哪里。
再说回虞府的五娘子虞兰芝,因立功,加诸受到惊吓,额外获得了在家休养三十日的特权。
白拿俸禄不干事,这真的是新帝为数不多的慷慨。
皇帝不待见虞侍郎,但不耽误他假装一个清风明月好皇帝。
其实三天足矣。
回到家的第三天,虞兰芝就把作息调整如初,能吃能睡,练字、读书、打八段锦,一样也不落下。
宛如呵护一株花儿,呵护着自己,抽枝发芽。
虞兰芝从来不让自己为郎君颓废,没为过梁元序,也不会为陆宜洲。
争吵的时候大家都上头,恨不能把全世界最恶毒的话说一遍,吵完也就完了。她会继续过好自己的人生,哪怕不完美。
二月下旬榆钱挂满树枝,她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榆钱窝窝头。
自从上次一别,陆宜洲还算知情识趣,没再打扰她,却照旧时不时拜访虞府,与阿爹的互动越来越频繁。
虞兰芝总觉得不太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妙。
登基大典将将结束,皇帝的两名亲信就被塞进吏部。
做为朝堂的中立派,虞侍郎自然得不到什么重用,新来的两人像根刺安排在他周围。
虽说虞家当年不给面子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但皇帝更关注那些曾不看好他,甚至劝谏先帝干涉他的老臣。
头疼的是这批人数众多,威望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只是疯不是傻,挑来拣去只能抓了一两个小虾米泄泄愤。
根基不稳的他要军权没军权,要钱又没钱,反倒得说软话,哄着这群老不死的做事。
幸亏当年他纳了梁家一房的庶女为妾,说不上多恩爱,反正没亏待过,巧合的是先帝驾崩前此女有孕,显怀后不少名医把过脉,一致确认为男丁,
想到这里,皇帝乐不可支,待那梁氏女益发温存。
这层关系足够把他和梁太傅一门紧密相连。
想到梁太傅的威望,人脉,梁氏一族的财富,皇帝做了一夜春秋大梦。
朝堂波诡云谲,政敌暧昧不清,虞侍郎冷静自持,应付起来还算从容,不由感慨道:“想不到素来低调的梁家竟走从龙之路,咱们不是一路人。”
虞二夫人惊诧不已,“怎不与我早说?早知我才不考虑他们梁家。”
虞侍郎:“我那时也不确定,许多事后来才证实。”
当年翼王再三示好,皆被虞家婉拒,最后一次求娶虞家庶女为侧妃也没成,不欢而散。
梁家却悄然送了一名庶女入翼王府为妾,直到有孕才广为人知。
原来在那时,原来是这样,原来早就有端倪。
“万一梁大夫人当年没拒绝,咱家岂不是要被绑在一条船上!”虞二夫人后怕道。
“不会,只要选翼王就一定会拒绝。从龙之路岂是那么好走,谁又能预知今日,悬崖走钢索容不下一丝疑心。”
虞二夫人心有余悸。
“皇帝会不会记恨咱们家?”
虞侍郎:“阿爹已经致仕,要是这点容人雅量也无……这个位置他也坐不好的。”
二房的下人从不在夫妻相处时进屋,贴身婢女最多守在廊下。
只要二房夫妇不站在外面大声喧哗,所谈的政事被听壁脚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这日虞侍郎和夫人说了许久的话。
他们是大人,只把虞兰芝当孩子,大人自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谈论朝政。
导致虞兰芝很少接收到第一手的核心消息。
不过她有自己的判断,又肯听长辈的话,哪些人家维持社交礼仪即可,哪些人家适合频繁来往,全都一清二楚。
在她的心里有杆秤。
自从新帝登基,虞梁两家的来往基本切断。
某些特殊场合相遇,仅维持场面客套,点头打个招呼。押对宝是别人的造化,虞家始终如一,断不会趋炎附势。
纯臣这条路一旦左右逢源就不纯,必为皇帝心腹大患。
梁家本就是累世勋贵,梁妃又是
第一个怀有龙裔的妃嫔,洛京梁氏如日中天,势头直逼仁安坊陆府。
梁萱儿因此拥有了更多新闺蜜,对虞兰芝的那点不舍渐渐淡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不断失去,不断重组。
廿五这日,两匹小马来到了虞府,随行的还有一名专饲卑然马的马夫。
这可不得了。
两匹卑然马,引起不小的喧哗,大房几个孩子全都围过来。
虞兰琼目瞪口呆。
周鸣拜见虞侍郎,恭谨道:“虞侍郎安好,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使不得使不得,怎能如此破费!”这要不是女婿,虞侍郎都害怕是不是官场仙人跳。
周鸣作揖道:“公子一心为五娘子着想,还望大人体恤,成全则个。五娘子惧怕骑乘,多半是畏惧高大的成年马,公子希望小马陪她玩,将来或可潜移默化化解。”
虞侍郎又骄傲又心疼,何德何能摊上这么一个体贴入微的女婿。
在长辈心里,女婿疼女儿,比女婿孝顺更令他们心安。
周鸣见虞侍郎松动,笑吟吟补充道:“两匹小马健康无虞,这是公子为五娘子寻的马夫,最会调理卑然马。”
马夫给虞侍郎磕头。
虞侍郎忙命人打赏并妥善安置。
“大人,这匹小白马是公的,已经去势,性情最是温和。小黑是母的,比它更温和。”周鸣殷勤地介绍起两匹小马驹的脾性。
耳报神荔枝扭头就将“天大的好消息”一字不落传回小跨院。
虞兰芝的耳朵只听清“去势”两个字。
天塌了。
那么威风可爱的小白马。
长得仿佛白骢的小白马,被陆宜洲阉了。
她无法接受心中的马将军变成马公公。
陆宜洲,真的很过分!
不对,她不该有这种想法,不能够,不至于,这不是她的马儿,迟早还给他,她不会再收他的礼物。
可一想到马将军变马公公,虞兰芝气得心口直抽抽。
“娘子,卑然马和咱们大瑭马不一样,公马必须去势,否则成年后性格暴烈,孔武有力的郎君都不一定降服得了,您是小娘子,肯定更不行。”秋蝉的阿爹就是马夫,她比谁都懂。
虞兰芝愕然。
几句公道话瞬间挽回陆宜洲的形象。
给马儿去势完全是对虞兰芝的人身安全负责。
当然,长得像梁元序白骢的小白马变成马公公,在陆宜洲看来也挺好笑的,幸灾乐祸。
虞兰芝听着荔枝和春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两匹马有多神气多漂亮。
她把丝帕扭成一股,一圈一圈绕着手指,又松开。
当然神气当然漂亮了,她可是亲眼见过,差一点就骑上了。
小马驹远道而来,来者是客,作为主人,她不能因为陆宜洲就生出怠慢之心,应该好好照顾它们,陪它们玩耍,将来完璧归赵,也属于胸襟豁达。
虞兰芝觉得这个想法合情合理,所以她和大家一样,理直气壮站在了马厩,一眨不眨瞅着小呆和小七。
小七是她偷偷为马公公取的名字。
去势的小七照旧威风凛凛,活泼可爱。
三月初六乃陆府的老夫人生辰,今年摊上国丧,大操大办显然是不能了。
不过自家人安安静静吃个饭,无丝竹鼓乐乱耳算不得逾制。
亲近的亲戚想要表心意,最好提前一些日子上门拜访,坐下说说话也是无妨的。
身为陆府的亲家,虞二夫人自然也会带着虞兰芝拜见,方为礼数周全。
娘俩二月廿六递了帖子,廿七登门。
没想到梁大夫人也在,两家照面,依旧客客气气。
梁大夫人是陆老夫人的嫡女,在此相遇合情合理。
虞兰芝十分镇定,先给陆老夫人磕头问安,又向梁大夫人施礼问安,端庄优雅,规矩分毫不错。
陆老夫人笑呵呵的,慈祥如故,直夸芝娘越长越漂亮,召她坐到了自己下首,拉着她的手问她最近念了什么书。
虞兰芝柔声道:“回老夫人,白天念《太常寺要录》,晚上读《梅花夫人诗集》,好临摹字帖。”
“不错。”陆老夫人认同地点头,“是个上进的孩子。”
一老一小又聊了一会梅花夫人的字帖,虞兰芝很少被父母以外的长辈认同,不免雀跃,当场写了一张诗集的小序,请陆老夫人指点。
笔迹玲珑秀雅,梅骨初具形态,陆老夫人如实夸赞,又指出几处不足,还亲自提笔示范,虞兰芝大为震撼。
更震撼的是老夫人的一笔字,秀丽如梅骨雪魄,大气若山海磅礴,刷新了她对女郎书法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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