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枝嫩柳
祝沉檀此刻委屈得不行,说什么都不愿意,扑到朱夫人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庞氏还在咳嗽,方种月端着卫清丝吩咐她去找的保心丹。
一见到她那张脸,卫清丝拿了药,没有好气赶着她出去,别在这里惹祸端!
方种月只能低着头出去。
内室的卫如琢早就被吵醒了,他的心口疼得像是有人用小刀子在刮肉,听着外面的声音,想要说话,可一呼吸都在扯着疼。
还是小丫鬟眼尖发现他醒过来了,连忙给外面的人递话。
外室的人闻言,全部蜂拥挤进来。
卫如琢只觉得没有办法呼吸,小丫鬟扶着他坐起来,喝了一口汤药,他才好了一些。
“祝大人怎么上门来了?”卫如琢的语气不算好。
早在他出事,祝家拖延毁亲要彻底撇开关系的那一天起,两家人差不离有小半月没有往来了。
如今见到祝沉檀哭哭啼啼倚靠着朱夫人的怀中,他也就是略过一眼,只觉得她的眼泪都是在惺惺作态。
在之前,他也一直以为祝沉檀是被骆家的看上了,不得不畏惧强.权所以嫁过去,曾经也有过动摇和怀疑,但都被多年情分给遮掩过去了,却没有想到,根本就是假象而已。
骆暄亲口告诉他,他和祝沉檀之间是祝沉檀主动,若不是如此,骆家怎么可能跟祝家结亲?
即便是听到这个,当初的卫如琢还想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翻出来计较也没有什么用,更何况他还需要祝家。
可他没想到,卫家出事以后,祝家避而不见,悔亲悔婚,祝沉檀的嘴脸也变了,责备他拖累了祝家,字里行间都在说他没用,让她体谅他?
可如今谁又来体谅他?当初要不是祝家一味怂恿,他何至于去帮尚书大人办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最让他难受的是,在受尽人白眼,沦为阶下囚,求助无门的这一个月里,他居然好几次都想到,甚至梦到了祝吟鸾那个和离不到一个月就改嫁的女人。
他恨她无情,跟外人算计勾结,给他下药,让他这辈子极有可能再也不能有子嗣了。
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想着在见面的时候要怎么将她千刀万剐,才能够解心头之恨,却没有想到,这股恨居然渐渐消散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祝吟鸾,京城当中的尊卑阶层异常分明,她又不爱出门,还会碰见吗?
他竟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么想她,想要见她。
其实在祝吟鸾嫁过来的那两年他委顿在官场做一个打杂的典史,也十分的委屈憋屈和失意。
夜里,他会跟她说话,她耐心听着,从未打断,还温声细语对他进行安慰,笨拙夸耀他的长处,说在她的心里,他是最好的。
可怜他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记得,她还记得吗?
她走后,很少有家里人再提到祝吟鸾了。
没想到,再听到她的消息,竟然是得知她身怀有孕了。
怀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背叛,意味着她跟别的男人行过最亲密的事情。
一想到沈景湛吻过她的唇,见过她羞怯娇颤的模样,品尝过她的美好芬芳和馨甜,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要发疯了。
她和沈景湛才成亲多久?一定是行过很多次房,所以才会这么快身怀有孕,甚至不清楚月份,恐怕是日日夜夜纠缠吧!
越是深想,他再也控制不住在那地方吐出血来,现如今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吃了药之后,勉强沉静下来,取代怒火的是嫉妒,他恨不得杀了沈景湛。
祝吟鸾不会有这样背叛他的胆子的,一定是他的主意,跟他有关系,他诱惑了祝吟鸾,在很早之前,没有人发觉的时候。
“自然是有话要说。”祝大人和祝鸣生等着卫如琢吃了汤药之后才开口,眼神还扫了扫周围的人,清场的意思相当明了。
卫如琢擦着嘴巴,还没有说话,庞氏却已经拄着拐杖怒斥,“我们卫家跟你祝家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到底是谁家害谁家,过些时日我家老爷抵达京城,禀明了圣上,一切在朝堂之上自有定夺!”
庞氏已经给卫大人写了书信,他博得了恩典,总算是能够回京,但眼下不宜招摇,祝家的人气势也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祝大人和祝鸣生都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是卫大人被贬居然还能够返回京城了,到底是怎么得到的恩典,莫不是卫家人这些时候得了什么宽宥和机遇?
思及此,祝大人越发庆幸今日是上了卫家门,否则这个消息怎么都不得而知了。
越是深入去想,祝大人的脸色也好了,“夫人有话好好说,我这女儿自幼骄纵惯了不识礼数,方才冲撞了夫人,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义,可不能因为眼前的困境而断绝啊。”
“说什么情义,这一切不都是你那个好女儿搞出来的事情!”
也是前儿庞氏才得知,祝吟鸾居然高嫁了,那小贱人从卫家出去的时候可是决绝,卫如琢晋升被人弹劾的事情一定是她在其中搞鬼!
“卫家败落了,小庙容不下大佛,祝大人和祝夫人还是回去吧!”庞氏又跺着拐杖赶人了。
“母亲。”卫如琢皱眉,“您身子骨也不好,先回去吧。”
“你不赶外来人,反而来赶你母亲?”庞氏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边的事情,儿子自己处理,您先回院子,晚点儿子去看您。”卫如琢咳嗽了一声。
“你——”庞氏还要再说话,卫清丝连忙劝着,“母亲...哥哥此刻正是焦头烂额,刚醒也需要休息,我们先听哥哥的话回去吧。”
卫清丝也比往日沉默了许多,若是在之前,她一定会帮着庞氏来斥骂祝家的人,但是在这一会子,她的确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也盼着祝家不要和卫家交恶,否则就以当她为难祝吟鸾的那些过往,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庞氏说得对,这件事情一定和祝吟鸾脱不开干系,但如今的祝吟鸾可是世子夫人谁敢得罪!
卫清丝这两日回娘家,她夫家那边都很不满意,若是祝吟鸾真的出手,只恐怕她的夫家也会受到牵连。
得知祝吟鸾新身份的这一日,卫清丝整个人都是惴惴不安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头顶上面悬着一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落下。
“好!你继续和晦气精往来,我就看看咱们家还能够讨到什么好!”
说罢,庞氏瞪了祝沉檀一眼,随后就出去了。
祝沉檀头发都要气炸了,被庞氏人前一口一个晦气精地骂,她实在是太生气了。
可还没有开口,也被祝大人给打发了出去,朱夫人知道祝大人有话要跟卫如琢说,就带着她走了。
卫家的人一口茶都没有准备,也没有小丫鬟伺候,显然是庞氏吩咐了,母女两人只能出门在马车里等候,免得在卫家的院子里站着十分的尴尬。
人走了之后,卫如琢让祝大人有话不如直说,眼下绕弯子,已经没有什么意思
了。
祝大人也不跟他客气,说卫家和祝家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与其分崩离析,不如联合起来。
“分崩离析?祝家不是说受到了卫家的牵连才被查的吗?既然干净何必又要跟跟我联手?”
在朝廷上面做官的,还能够有谁是干净的?
谁的手上没沾点东西?
卫如琢见祝大人和祝鸣生的脸色一变再变,人也忍不住冷笑起来。
祝大人没说话,祝鸣生却忍不住开口,“如琢,你可想好了,虽然这次的事情祝家的人做得不厚道,但是这些年我们家的人也帮了你不少。”
“如今我父亲亲自拉下脸来求和,你多少也应该给他一些脸面。”
“或许眼下的祝家的确是棘手,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吧?”
卫如琢看向祝鸣生,“舅兄说话这么硬气,看来你手上犯的案子已经解决干净了吧?”
说到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三省才是最多的,祝鸣生往日还没有在三省混得职.权的时候,可没少帮人办事,虽然没有涉及到人命,到底也累积了不少。
尤其是他才上任集贤殿士,就吃了好几拨贿赂,这可不是虚的。
“你!”祝鸣生的年岁比卫如琢要大,往日里也是卫如琢恭维着他,骤然翻脸,说的话不好听,都忍不住了。
卫如琢冷笑了一声。
祝大人做和事佬,让祝鸣生也出去。
深知自家父亲过来的目的是求和,再看卫如琢的嘴脸,祝鸣生想着若是留下来,恐怕也是要吵起来,干脆就出去了。
“如琢,你既然还叫鸣生一声舅兄,想必还是认祝家的吧。”
“你也不是小气的人,我知道,不会计较过往,以后啊祝家不会再如此了。”
卫如琢的面色稍有缓和,只是问祝大人,“不知道大人对于眼前的困境,要如何与我联手破局?”
难不成,祝家的人已经知道了这其中有沈景湛的手笔了?
前些时日他倒是听说了,祝大人和祝鸣生一直去中书求见沈景湛,但似乎都碰了壁。
不清楚祝家到底有没有跟沈景湛搭上线,但卫如琢很清楚,祝家如今的局势,绝对有沈景湛的手笔,不清楚祝家的人究竟知不知道了。
“我想要知道你父亲究竟是获得了谁的恩典,能够返回京城?”
果然还是探话来了,就是想要看看卫家还有没有人帮着托底吧?
实际上,卫如琢也不清楚他的父亲究竟是怎么得到了恩典能够返回京城,按理说,是不行的。
就算是他当初进入了礼部成为礼部司郎,能够参与尚书之位的竞选,但也没有办法再御前为他的父亲求情,调回京城。
他父亲能够回京城,也是今日庞氏突然跟他说的,说是前些时候就来了,但因为他前些时日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有办法顾忌到这一边,所以就没有跟他说明,现如今还差个一两日人就能够抵达京城了。
所以,卫如琢根本就不清楚究竟是谁的手笔?
“莫不是尚书大人?”祝大人见卫如琢不肯说,干脆就在旁边不停的试探着他的口风,借此观察他的反应。
可是他没有想到,卫如琢的脸色微动了一下,实在是有些许看不出来是不是。
祝大人继续试探道,“你眼前的困局全都是因为尚书大人,你虽然求他不得见,但他也不会真的丢弃你不顾吧?”
祝大人很清楚卫如琢之前的错都不算是什么。
卫家之前就出过事情了,卫如琢害怕步他父亲的后尘,做事情一直都十分的谨慎,他之前并没有犯什么错,别说是错了,小错基本都没有。
这也是因为他为何能够从不知名典史,一跃进入翰林院的原因。
都是因为他的底子太干净了,并不是因为祝家的提携。
现如今,他手上的事情都是因为攀附尚书大人帮他处理事情处理得太多了,所以才惹了这么多祸。
尚书大人不可能不害怕卫如琢鱼死网破,所以祝大人揣测,尚书大人暗地里还是帮着卫家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意味深长道。
有几日没见尚书大人,上次闹得并不愉快,但......
若是在之前卫如琢一定会跟祝大人说得很清楚,与他托底,现如今卫如琢也瞒着,让祝大人自己在私底下揣测究竟是不是。
也正是因为这几句话让卫如琢笃定,祝家的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清楚沈景湛是只笑面虎。
若真的知道祝家的麻烦事情都是由着沈景湛而起,就算是不敢正面提起沈景湛的名字,背地里一定旁敲侧击了。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一直蒙在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