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周宜妃看向她,难得同她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
在姜云冉离开之前,周宜妃抱了景明宣过来,她跟孩子说:“明宣,你说谢谢姜母妃。”
小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事发当日他没受到一点惊吓,因此同之前并无区别。
他看着姜云冉,忽然笑了一下。
孩子的笑容纯真,让人心中安然。
“谢谢姜母妃。”
姜云冉揉了一下他头发稀疏的小脑袋,说:“小家伙,好好治病,听你母亲的话。”
景明宣似懂非懂,依旧傻笑着看向她,目送她一路离开锦绣宫。
四月初,周宜妃同瑞亲王景明宣,低调离开了长信宫。
他们的离开,似乎并未在长信宫掀起波澜。
因为此时的九黎,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酝酿。
四月初二,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春日,尤其在边疆重镇,百姓们早早就开始在地里劳作,为新一年的耕种做准备。
战事发生的措手不及。
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上千高大威猛的西狄骑兵忽然出现在防守最为薄弱的东城门前。
他们手中的长矛锋芒尖锐,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一瞬间,战事便激荡起来。
定国军奋勇杀敌,鏖战三日,才击退了来犯的西狄铁骑。
军报传入京中,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自从十五年前,定国公沈穆击退西狄狼□□兵,西狄元气大伤,这些年来不过小打笑闹。
后来礼泉开放榷市,贸易往来互通有无,西狄也不再缺医少药,贫瘠萧瑟,便逐渐平稳下来。
然西狄依旧是丰庆草原上的庞然大物。
无论是驻守在礼泉的护国军,还是驻守在九黎的定国军,都不敢放松。
这样大规模的进犯,还是十数年来的第一次。
果然,异族蛮子还是狼子野心。
中原富饶,沃野千里,谁看了不会心动呢?
尤其大楚幅员辽阔,不仅有丰茂的产粮平原,还临海靠山,贸易和珍馐皆不匮乏。
丰庆草原的确富饶,可同大楚的锦绣山河相比,却显得贫瘠单薄。
隐忍十数年,今岁终于隐忍不住了。
景华琰看到战报,面色随之一沉,他直接命京中驻守的各将军都督入宫,这几日都在凌烟阁议论政事。
前朝繁忙,后宫倒是平顺。
如今宫中之人越发少了,倒是显得清净不少。
这一日,姜云冉刚处置完宫事,正扶着红袖的手在宫中踱步。
四月初*,院中的牡丹又开了一茬。
随着姜云冉升为贵妃,听雪宫中的宫人自然水涨船高。
甄承旨、青黛姑姑和红袖姑姑还是原来的官职,但俸禄加了一倍。
另外紫叶升为从六品管事姑姑,俸禄与青黛红袖等同。
莺歌和蓝韵升为司职宫女,莺歌贴身侍奉姜云冉,蓝韵主管库房,众人各司其职。
黄门们也可有升职加俸,整个听雪宫犹如初夏一般欣欣向荣。
回到姜云冉身边的红袖一如既往稳重。
虽然之前分别数月,情分却没有生疏,还如以前一般亲近。
此时红袖扶着姜云冉,一边禀报着宫中琐事。
“夏日的份例都已发放下去,今年春日又放出去一批宫人,足有一百三十七人,因此今岁的份例少了两成,娘娘吩咐给各宫人多发了两匹细棉布,剩余还有一成。”
姜云冉点点头,红袖对于织造局事烂熟于心,不用看折子,都能把数字说得分毫不差。
“这一成先归东寺库,到时你跟彭大伴一起去,务必当面交接清楚。”
如今宫中宫妃数量比之前朝少了六七成,尤其这两年来,人数越发少了,伺候的宫人自然相应减少。
尤其前朝时候,还有不少没名没分的庶妃,伺候的宫人越发庞杂。
到了元徽五年,虽然当时有新秀女入宫,但宫人数量足以应对。
到了元徽六年,即便今年有一百多名宫人出宫,却并不影响宫中事务。
各宫室和司局的宫人数量不变,但伺候娘娘小主的宫人却大大减少。
之前姜云冉就同景华琰商议过,两人都认为不用再小选宫女入宫,不仅劳民伤财,还让各州府借机行事。
即便以后还要小选宫女,大多也会选择慈养堂的孤儿,出宫和入宫的宫人数量足可持平。
宫人减少,四季份例、岁银都会相应减少,姜云冉会取出其中一部分余额赏赐宫人,剩下的就开设东寺库,留存储备,以待荒年用来赈济。
因为东寺库经手都是银钱,所以须格外谨慎,姜云冉反复叮嘱红袖。
红袖便道:“诺,奴婢知晓的,娘娘放心。”
姜云冉呼了口气,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呢喃道:“也不知今年是否还去东阳围场了。”
姜云冉有孕之后,身体一直十分康健。
她除了最开始有些嗜睡,之后就再无其他症状。
能吃能睡,前两个月便平顺度过。
到了四月上,她才开始有些害喜。
不过她对吃很是执着,即便害喜也不会不用膳食,讳疾忌医,倒是慢慢有所改善。
听到这话,红袖就低声道:“边关起了战事,倒是不太好说,不过东阳围场之行本就是为了选拔年轻俊才,积累武将,倒也与战事不太冲突,只是……”
“只是娘娘如今有孕,路途就有些艰难了。”
姜云冉却拍了一下小腹,道:“孩子坚强着呢,不会这般脆弱。”
“再说,等到了四月末,宫里又闷又热,怕是还不如熬过那十日路途,到东阳围场消暑。”
她说着,叹了口气。
“只希望战事能早早平息,不要再有杀戮,也不要耽误边关百姓的春耕。”
然而,边关战事究竟是什么走向,现在的玉京无人能知,这金碧辉煌的长信宫中,最先出事的并非武英殿。
这一日景华琰依旧在前朝忙碌,只让梁三泰过来看望她一眼,见她平安才能放心。
梁三泰十分客气:“贵妃娘娘,陛下特地让御茶膳坊给娘娘准备的八宝烧鸭,娘娘最爱吃这一口,陛下心里记挂得很。”
姜云冉笑道:“谢陛下恩赏,本宫也给陛下准备了银耳莲子羹,好让陛下清清火气。”
“梁大伴。”
姜云冉点了一句梁三泰的名字。
梁三泰忙点头哈腰:“娘娘您说。”
“本宫知晓陛下国事繁忙,但龙体要紧,梁大伴还是要好好侍奉陛下,务必要让陛下准时准点用膳,若是陛下不肯用,你就说是本宫特地叮嘱的。”
梁三泰定是说不动景华琰,但贵妃娘娘一定可以。
见贵妃愿意担这个责,梁三泰整个人都放松了,他越发恭敬:“娘娘对陛下的关怀,让下臣感动不已,难怪娘娘能简在帝心。”
对于这种奉承话,姜云冉不置可否,只让他回去忙了。
景华琰不过来,姜云冉便领着宫人们一起用晚膳。
晚膳过后,她正同几人一起散步,就听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密密匝匝,犹如鼓锤敲在鼓面上,惹得心跳咚咚作响。
姜云冉慢慢转过身来,就看到钱小多苍白的脸色。
“娘娘,绯烟宫刚急招太医。”
“说戌时二刻,贤妃娘娘忽然腹中剧痛,已经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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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梅贤妃有孕已经六个月。
她虽然一直没有显怀,人也瞧着一如既往消瘦清雅,不过既然白院正都说她无碍,那她应该就是没有大碍的。
她这一胎怀相可比吴裕妃的要好得多,听闻也比当年周宜妃的要康健,本来应该一直平安顺利,怎么才六个月就见红了?
姜云冉同甄承旨对视一眼,甄承旨立即道:“红袖,紫叶,你们看好听雪宫,娘娘,奴婢和青黛陪您去绯烟宫。”
姜云冉颔首,她看向钱小多:“肯定已经有人请了太后娘娘和慕容昭仪,你另外派人,请皇贵太妃和贵太妃至绯烟宫,请两位太妃一起定夺此事。”
如今宫中能主事的人越发少了。
徐德妃重病,周宜妃出宫。
高位妃嫔只有三位。
姜贵妃、梅贤妃和慕容昭仪。
其中一位还是今日的苦主,根本无法主持宫事。
事关皇嗣,可马虎不得。
尤其景华琰在前朝忙碌数日,也不能叫他分心,还不如多请几位太妃坐镇,也好稳住局面。
听到姜云冉的处置,甄承旨了然地颔首,她思索片刻,又看向钱小多,道:“娘娘,小多也一起去吧,只在宫门口接应也好。”
甄承旨处事周密,从来不用姜云冉多费口舌。
绯烟宫距离听雪宫很近,不过几步路的工夫,等姜云冉赶到绯烟宫时,就在门口碰见了慕容昭仪。
两人同住东六宫,路程时间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