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荣宠不衰 第331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文 宫斗 爽文 升级流 古代言情

  景华琰不答话。

  沈秧呼了口气,忽然问:“沈穆还活着吗?”

  既然景华琰忽然回銮,必定一早就看透了他们的谋划,而边关“重伤”的沈穆,现在恐怕也凶多吉少。

  景华琰说:“舅父为国征战,重伤不治,已于月前撒手人寰。”

  沈秧愣了一下,片刻后,她竟然笑了。

  “也好,也好,”沈秧说,“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其实早在第一场大战里,沈穆就已经战死。

  这么多年,他在良心、亲情和忠义中拉扯,最终坚持不住,以身殉国。

  景华琰说:“舅父的心智,远没有姨母坚定。”

  沈秧淡淡笑了。

  她说:“你以为,为何当年死的是我大哥,而非他?他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

  沈秧说完,甚至还抿了一口茶,等茶碗中的茶汤饮尽,她一甩手,莲华茶盏就被甩落到地毯上。

  没有碎,只咕咕噜滚远,陷入阴暗的角落再也爬不出来。

  “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表现得异常平静。

  平静得仿佛方才发疯癫狂的不是她一样。

  然而颤抖的手指尖却出卖了她的情绪,筹谋多年,一败涂地,心心念念的万人之上最终成了一场空。

  此时的沈秧,其实才是崩溃边缘。

  哪怕立即死了,也好过被这些废物看笑话,她恨不得立即逃离这里,宁愿躲藏进阴曹地府。

  可对面的仇人,不惜以身做局,拉开这一场大戏,绝对不会放过她。

  景华琰却说:“不急。”

  他对梁三泰一挥手,梁三泰便开始忙前忙后。

  先是给太后和皇贵太妃端上茶水,然后便请来几位大人。

  姚文周、郑定国、孝亲王赫然在列,除了两人之外,还有仪鸾卫都督蒋长州,都察院左都御史吴广人,丹凤卫指挥使夏岚。

  这些人,都是沈氏旁支刺王杀驾、谋逆犯上的见证,也是最后审判沈氏的证人。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沈秧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竟时,她满眼都是克制不住的恨意。

  “景华琰,你还想要审判我?”

  她可以死,可以输,却不能站在这里,以罪人的身份被这些低贱的人审判。

  景华琰一路疾驰,日夜不休,此刻嗓子略有些沙哑,他说:“普天之下,唯大楚律能定夺人的生死,即便是天家也不例外。”

  “姨母所犯之事,每一条,每一件,都要书列出来,这都是你最终行刑的罪证。”

  景华琰一边说,手里一边摩挲姜云冉的手指,无声诉说着关怀和想念。

  他的目光却落在沈秧身上,脸上甚至慢慢洋溢出尘埃落定的闲适。

  “姨母,你放心,今日所有之事,虽不能一一陈列于史书之上,但宫廷史稿会一一书写,千百年后,会有无数人评判这一段历史。”

  沈秧怒不可遏:“景华琰!”

  夏岚上前,出手如钳,牢牢控制住沈秧的身形,让她一动不能动。

  景华琰对蒋长州说:“开始吧。”

  蒋长州展开手中的折子,一字一顿开始读起来。

  “隆庆十六年,沈氏旁支沈清擢升为定国军千户,拱卫京师。”

  “同年,沈清蛊惑五岁的阮忠良,以双子星不祥为借口,造就诸多事端,让阮氏夫妻驱逐长子阮忠礼,夺其身份,让其只能在老家清州以阮千帆的名字长大。”

  姜云冉此时才知晓父亲的姓名。

  阮千帆,大抵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过尽千帆,方能苦尽甘来。

  蒋长州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从隆庆十六年伊始,沈清便开始陆续培养死士,后隆庆二十八年,沈清与先帝交好,成为莫逆。”

  说到这里,蒋长州终于停顿了。

  这一段涉及先帝的往事,本不应该由臣子供述,也不能由景华琰悖逆父亲,揭露他的累累“罪行”。

  所有证词,所有涉及先帝之事,最终都只能淹没在旧日时光里。

  说是交好,其实不过是沈清看人犀利,他看出先帝自私凉薄,忘恩负义的本性,才托举他继承大统,借着他的手翻身改命。

  景华琰淡淡道:“说下去。”

  蒋长州躬身行礼,才继续道:“后元徽二年,沈清谋划覆灭沈家宗系、姜氏、刘氏等京中世家大族,以九黎战事为由,最终定几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当年的罪证,活着的证人都已寻到,加之沈秧之证词,可确定当年三家皆被冤枉,此为冤案。”

  听到这里,姜云冉不由动了动手指。

  景华琰手心用力,握住了她彷徨的心。

  四目相对,景华琰无声对她说:“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罪臣之后。”

  ————

  姜云冉眼睫轻颤,心中翻江倒海,无数思绪涌上心头。

  母亲的半生艰难,父亲的少年坎坷,自己的半生流离,都在这一句话中消弭。

  头顶之上,乌云散尽。

  若此刻并无旁人,她大抵想要痛哭一场,只为风华正茂却早早亡故的父母。

  然而此时并非最好时机,关于她的身份,还需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详谈也不迟。

  她轻轻呼了口气,最终没有开口,只慢慢勾起手指,回握住景华琰温热有力的手。

  那让她觉得温暖。

  尘埃落定的安心充斥内心,不再彷徨无依。

  景华琰适才看向沈秧。

  他眸色沉沉,眼眸中既无恨意,也无怨怼,仿佛只看着一只蚂蚁,是那么微不足道。

  沈秧忽然笑出声来。

  “你不怨恨我吗?你母亲,你妹妹,你的母族亲人皆因我而死,景华琰,别弄这一套审判戏码,直接杀了我便是。”

  景华琰并没有被她激怒。

  “往事已矣,故人难圆,”景华琰淡淡道,“作为帝王,朕若徇私,那天底下便再无严明律法。”

  “你不想被审判,可朕偏偏要审判。”

  “蒋长州,继续。”

  蒋长州呼了口气,即便冷硬坚定如他,此刻也额头冒汗,脊背发寒。

  “当年入宫之后,沈秧故意蛊惑宫女薛容,给了其引蝶之法,让其成为采女,因此薛采女被沈秧握有把柄,一直听其命令行事,”蒋长州顿了顿,道,“天佑三年,沈秧授意薛采女告知恭肃皇后沈家已经灭门真相,致使皇后小产。”

  “后白院正被授意,在医治过程中动了手脚,导致恭肃皇后血崩,性命垂危,最终重病不治薨逝,一尸两命。”

  这里面说的含糊,其实这一段过去,全部都有先帝的授意。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皆屏息凝神。

  即便心中早有猜测,却都不敢言说,一个个面沉如水,仿佛心平气和。

  景华琰没有让蒋长州继续开口。

  从这里,他亲自说道:“我母后崩逝之后,你以为应该是你作为继后,然而事与愿违,如此艰难才摧毁了一个定国公沈家,先帝不可能再任由第二个沈家兴起。”

  所以,最终的赢家,就是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一场大戏的姚氏。

  景华琰非常干脆,他道:“当年你小产,其实根本不是自己动手,而是先帝不愿让你在宫中势大,才让白院正在你的保胎药中做了手脚。”

  听到这话,沈秧努力维持的沉稳表情绷不住了。

  她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明明是我,明明是我……”

  “怎么不可能,先帝的秉性,你不是一早就知晓?毕竟,他可是你们沈家千挑万选出来的皇帝。”

  沈秧倏然停住话头,她阴沉看向景华琰,一言不发。

  景华琰淡淡道:“你以为白院正死在了诏狱之中?其实不然,这里就是他的证词,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人证。”

  说着,他对梁三泰颔首,片刻后彭逾就搀扶着一名瘦弱女子慢慢进入花厅。

  来人极为消瘦,几乎瘦成一把骨头,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似乎已经垂垂老矣。

  在场众人都不认识她,唯有沈秧惊愕道:“你居然还活着?”

  老妇人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双朦胧无神的眼眸。

  两人明明同样年岁,可这名老妇人却已经行将就木,仿佛差了二十载年华。

  “娘娘,”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奴婢还要感谢娘娘,留了奴婢一命。”

  说到这里,她再也支撑不住,被彭逾扶着在椅子上坐下。

  只这几步路,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谁都没想到,早就被人遗忘,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广寒宫的王曼娘,居然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王栩诺的确是一名优秀的医者,她终究治好了王曼娘的疯症。

  让她能清醒看到沈秧落败的这一日。

  王曼娘看着沈秧,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释然。

  “我疯癫多年,苟活至今,为的就是给自己讨回一个清白,”王曼娘说,“当年你不愿侍奉先帝,就逼迫我成为宫妃,后来又想用小产逃避嫌疑,命我给你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