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日常 第57章

作者:东边小耳朵 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市井生活 日常 古代言情

  她去舅舅家还不忘给自己带礼?

  没人收到礼不会不开心,元娘自然不例外。

  她惊喜捂住脸颊,哇了一声,大喊承儿真好,又说马上下来,接着火急火燎地跑下楼去。

  元娘动作一大,阁楼上下跟动静都很大,王婆婆看到她出堂屋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念叨,“往后下楼动静小一些,跑那么快做什么?风风火火的,哪就差得了那一时半刻,仔细别绊着脚,那是玩笑的吗!”

  元娘转瞬连人影都没了,自不必指望会乖乖听训,只在风里留下一句“知道了”。

  她迫不及待到了徐承儿跟前,只见徐承儿掏出来……一瓶药?

  她没生病啊,元娘面上的疑惑掩不住,还是徐承儿率先解惑,“这是山楂丸子,当着正月呢,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得吃积食,要不就是荤腥油腻吃多了不舒服,再没什么能比山楂丸子更实用的了。”

  这倒也是。

  元娘确实很需要山楂丸子,她今日午食吃多了炸物,正犯腻呢,不可谓不是雪中送碳。

  她欣然接受,并且立刻拿了两个吃了起来,山楂丸子是不能直接吞的,而要嚼散了慢慢化开,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漫开,那股油腻劲果真立时压了下去。

  不愧是徐家医铺特制的山楂丸子,味道就是比别家好!

  毕竟徐家阿翁也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为此,他家的山楂丸子做的可是极为用心。

  两个人几日没见,彼此都甚为想念,但最要紧的是徐承儿另有一番话想同元娘说,偏偏巷道里随时能进人。

  徐承儿干脆跟着元娘上她的阁楼去,毕竟自己家说不定隔墙有耳呢,这可不兴被人听到。

  进了陈家,王婆婆瞧见徐承儿,素来是和颜悦色的,这可是自家孙女最好的闺中密友。

  王婆婆停下了揉面的手,笑眯眯道:“承儿回来啦,找我们元娘玩?今日要不就在婆婆家用晚食,有三脆羹,我记得你爱吃呢。”

  徐承儿赶忙打招呼,先谢过王婆婆,然后推辞,“不成不成,今日刚回来,家里可得聚一聚,阿翁还叫了桌遇仙正店的席面,只等着索唤送到家里。

  “怕是只能拂逆您的好意了。”

  王婆婆平日瞧着泼辣,但那是对无赖泼皮的,面对懂事的小娘子,她素来好说话,闻言立时道:“唉哟,你瞧我,真是没想到,你们归家头一顿饭的确得在家里用。

  “不妨事,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婆婆什么时候都能做。”

  她周到的照顾了徐承儿,转头吩咐元娘,“你一会儿记得把你那些点心蜜饯都拿出来,分给承儿一块吃,厨下的柜子里头我新买了一匣子香糖果子,你去拿出来和承儿一块吃。

  “真是,可惜你不会点茶,否则边吃香糖果子,边喝茶汤,滋味不知多好呢。”

  嗯?

  元娘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阿奶,*以此隐晦宣布自己的不满。

  她当然是愿意把一切好吃的好玩的分享给承儿,但是!阿奶竟然背着她偷偷买吃食不说还藏起来。

  哼,她要生气的把香糖果子带着承儿一块全吃完!

  让阿奶心疼,让阿奶欲哭无泪,让阿奶后悔!

  好吧,后两者不太可能,元娘只是浅浅在脑子里想一下。

  她果断地去把匣子抱出来,脸上的神情可是雀跃不已,她觊觎王道人蜜饯铺的这个香糖果子匣子可是很久了。

  这里头有许多种不同的果子,比如梅子、杏、生姜、菖蒲等等,切成细丝,用糖腌制,吃起来带着甜味,但是滋味各异。这些可不是全部,还有皂儿糕、笑靥儿、韵果等点心跟糖类的,但这份香糖果子里最特殊的还要数澄沙团子和乳糖圆子。

  因为后二者是元宵专供,过了这几日香糖果子的匣子就不会有它们了。

  王道人蜜饯铺子每个节日都会有特定的香糖果子的匣子,像端午的时候,还会多出佛道艾、蒲叶、粽子之类,而且匣子会用梅红色。

  今年元宵的香糖果子匣子贴了个天官来到人间赐福的图案,朱红色锦衣玉带,冠冕朝靴的天官身边还簇拥着两个侍从两个童儿。

  那颜色和图案,她都可喜欢了,但是一看要大几百文,哪里舍得。

  也不仅是她喜欢,汴京其他的小娘子也都喜欢,每回节日一出新的香糖果子的匣子,都很受追捧。

  她能有这样一匣子,说出去,不知会惹多少羡慕呢!

  徐承儿出汴京的时候,这匣子还没上呢,但王道人家的匣子都刻了小字,一看就知道。

  而且上头还有元宵天官下凡赐福的图案呢。

  徐承儿可是在汴京长大的,一眼就能认出来,见状也很是惊喜,她自己也是买不了的,而惠娘子也不怎么愿意花这份钱。

  两个人迫不及待上阁楼,到靠外边墙的窗户下的美人塌上坐着,把小匣子放在塌中间的案几上。

  她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搓手,紧张而又期待,直到元娘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同步,双手各扶住一个角,慢慢掀开盖子,露出庐山真面目。

  匣子上面分成四个格子,底下还有一层。

  最上头右边的格子里的自然就是各种糖腌果子的细丝,红红绿绿,各种颜色十分好看,边上的是糖霜韵果,另外两格分别是澄沙团子和干乳糖圆子。

  澄沙团子里头是熬的绵密松甜的红豆沙,外皮是糯米粉做的。

  乳糖圆子通常是煮在汤里的,这个是干的,所以馅里除了糖霜还加了芝麻跟蜜渍桂花,外皮同样是糯米粉做的,吃起来软软糯糯。

  最底下的一层是各种糕点,都只有一两块,比如皂儿糕、栗子糕、松黄饼等,这些都很耐放,可以吃很久。

  有客来时,打开小匣子,只管挑一块自己喜欢的糕点,留着茶水,偶尔吃点上层的糖渍果子,酸酸甜甜好解腻。

  元娘拿了一块广寒糕,广寒糕是用米粉和桂花做的,米粉蒸熟过筛后才和桂花糖混合,再到容器内压制定型。

  因为做法的原因,吃起来口感略干,一到嘴里就散了,而且不似别的点心甜腻,得慢慢抿开才会渐渐吃出甜味,吃不到桂花,可是桂花的香味溢满唇齿。

  元娘先咬了两口,一时张不开嘴,倒是徐承儿吃了一口松黄饼,欲言又止,神情带点兴奋,“元娘,我,我元宵想和你一块出去。”

  元娘吃着点心,米粉一下散开,吃是好吃,但是不好张嘴,她只好努力眨眼,一个劲的点头,既是说同意,也是询问为什么。

第47章

  徐承儿素来爽利的圆脸,破天荒浮出两分扭捏,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她的手捻着松黄饼,无意识地转着,“我不是回郊县舅父家了么,我偷偷听见舅父和我爹娘说他看中一个举子,据说双亲具亡,家境贫寒,只有个忠心的老仆人跟着。”

  徐承儿说着,便纠结咬唇,只听前头自然是觉得不靠谱,但后面瞧着又似乎可以。

  “但他人品学识皆是上佳,据说还有一门显贵的远亲,如今为了读书,暂且借住在人家家里。若是他真的能考中进士,官场最讲关系,他那门远亲便会是大助力,那时出身贫寒也算不得什么。”

  元娘可算是把那两口广寒糕给咽了下去,虽说这广寒糕不甜腻,吃着香,但口感多少有些噎,她连灌了半碗水才算咽下。

  和小姐妹一块闲聊,当真不适合吃这个,虽然好吃。

  元娘方才一直在认真听,所以刚咽下就立刻答话,提出质疑,“他一定能考上吗?”

  徐承儿摇头,“科举一事谁能说得准。”

  元娘两手一翻,直白道:“可不就是吗?这事是有分险的,一个不慎说不准得供他屡屡科考。”

  徐承儿听了,忍不住捏着衣袖,迟疑道:“但他也很有可能考中,我舅父在郊县的书院做了多年先生,教过许多学生,对他赞不绝口。而若是不趁着他未中进士前定亲,后面恐怕就高攀不起了。”

  “那就得看看他值不值得冒这个险了,若是品性够好,他便是不高中,未尝不是好人选。双亲具亡,你不必侍奉公婆,家境贫寒,再不能中进士,往后吃穿用度全仰赖你,免不得指望你家里扶持。”元娘思忖片刻后,娓娓道来,“而且他有举人功名,即便不能直接为官,也可以做别的营生。”

  元娘托着下巴,眉头紧蹙,已经开始想法子了,“但要怎么才能试试这人的品性呢,说亲时的言谈举止是能装出来的,还是得知道他私下里如何才行。”

  她拧着眉,连糕点都忘了吃,只捻在手上,急急思索。

  徐承儿这时候凑过来,小声道:“我就是这般想的,所以才想和你元宵一块出去。

  “我偷听到我爹娘和舅父谈论,元宵时,那个举人借住的远亲大官会在樊楼包一些雅间,让家里的亲眷庆贺,到那时,借住在他府上的同龄远亲们,会单独一桌,可以趁着那时候去偷偷瞧一眼

  “我爹娘是断然不可能带上我的,只能私下里去。虽说瞧那一眼看不出什么,但我好歹记住他的长相,来日多偷偷查探。

  “退一步说,宴席饮酒,最是能看出一个人的丑态。”

  元娘没想到徐承儿的思虑这么清晰,显然已是盘算了许久,半点不见迷茫。

  徐承儿手垫在底下,低头咬了口松黄饼,一口一口咬得很用力,松香四溢,味甘清正,奶黄的颜色,饼做成五瓣花状,表面印了波浪花纹,余味微微酸。

  她直到咽下,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热闹的街景,语气幽幽,“我不想做第二个窦姐姐,稀里糊涂嫁了。”

  徐承儿转过头看向元娘,手覆在元娘的手背手,稍稍用力抓紧,“你也是,元娘,你要为自己筹谋。我们小门小户不讲那么多规矩,只要不害人,不□□,为了终生大事,用些手段又如何?”

  她握着元娘的手,说的情真意切,为此,甚至明显能察觉到她的指腹因心绪激荡而用力了些。

  倒不至于多疼,就是好似抓住了元娘的心,真真切切让她清醒。

  也许,自己真的该谋划谋划了,即便用着手段又如何?

  没什么比自己过得好更重要。

  汴京说规矩定是有的,但风气尚算开放,女子也能走街串巷摆摊卖东西,就是高门贵女,也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们每逢年节都会出来喝茶玩乐,闺阁里作诗、喝酒、投壶、泛舟等,许多有趣的解乏游戏。甚至大多才情兼备,诗画不输男子,乃至能流传在外。

  在两晋时,甚至流行父兄做赋,以夸赞炫耀自家女儿妹妹的天人之姿,斐然文采。

  所以,元娘哪怕稍稍和他们有些接触交谈也无妨,说到底,她家也只是市井小户,若非王婆婆管得严,她有时也要在铺子里搭把手,见的客人有男有女。

  除非她嫁的是公卿门第,否则并没有多大影响。

  而以她家的门槛,又不可能可以嫁到公卿门第,所以没有苦恼的必要。

  元娘也心思浮动,可即便是下了决心,她一时半会仍旧没有头绪,自己压根没有足够心仪的人选。

  也不对,非说的话,也是有待选的,比如隔壁的阮小二,他好歹知根知底,除了头一回到这看宅子的时候起过口角,余下时候,三四年的光景,对她都是伏低做小,半点不敢大声。

  还有一个俞明德,对她似乎有意,家境才学什么也不错,就是接触的不多,不知道人品是不是表里如一。

  元娘的手无意识转着碗沿,眼睛放空,目光无焦距地落在地上。

  提起这事,二人或思索或沉默,气氛多少有些沉默。

  但要紧事还是得谋划清楚的。

  说是要去偷偷瞧人,但是混进樊楼不是那么容易的,她俩恐怕得两人攒的私房钱都拿出来才能吃上一桌席面,还不是雅间的。

  更遑论如何靠近雅间,而不被发现了,得有个名目。

  得益于元娘家里开食肆的,这事最终还是没有为难到两人。

  恰好王婆婆每日都会蒸许多馒头,到时候二人带个小点的篮子,用布包好,不叫博士看见,等进去点了酒菜,再偷偷混进雅间,拿着篮子,假装小贩偷偷叫卖,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

  客人都不会觉得有异。

  自来大酒楼都会有许多小贩提着篮子进去转悠,通常是不禁的,只有少数酒家不允,但像樊楼这样的大正店,能进去的往往得和小厮打交道,她们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毕竟又不是真的为了卖东西。

  说不定还能借此看看他待人接物的态度如何。若是个冲动易怒,动不动暴躁骂人的,那可得小心,一不小心就是李家大郎。

  而且樊楼外挂栀子灯,也是能喊歌伎前来助兴弹唱的,若是好好听就罢了,若是喝酒露出丑态,在那动手动脚,同样不能嫁,没得浮浪好色,得病了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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