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鲨手
孟驰坚顿时屏了气,好半天说:“今日不要再干活了,我又不是明天就要走。”
陆阿绵说:“我要把猪肉收拾出来,切成条,明日才好灌香肠。”
“你一个小娘子,哪里会切肉。”
孟驰坚没好气,两手将她提起来秤了秤,“你怕是还没有这半扇猪肉沉,去后院与阿豆玩吧。”
“排骨要剁成块……”
“知道了。”
忙碌了两日,总算置办好了。大多香肠都挂在厨房高处,防着老鼠偷吃。
萝卜干和辣白菜装在两个陶罐里,一半分出来给孟驰坚在路上配着卷饼吃。
下午时,阿绵才见到孟家二哥一家。
分家后,孟家二哥也还是住在这村里的,只是搬到了离田地近的地方。
两家平日里按一个汉子的脚程算,约莫要走两三炷香的时间。
二哥一家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孟二是个笑脸人,个头比孟驰坚稍矮,但脸上的肉要多些,眼角满满的笑纹,兄弟间气质迥异。
二嫂则是一袭颇为亮眼的彩裙,相貌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见她如弱柳扶风,肤色白皙,一双向上飞扬的眼睛,看上去娇媚动人。
孟二一边挑着行李,一边的扁担上还挑着两个坐在竹筐里的娃娃——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更小的则是一岁多的女孩,正在筐子里呼呼大睡。
陆阿绵好奇得紧,用一根手指悄悄摸了摸那小女孩的脸蛋。
比天下最软的绸缎还要软呢。
“娘,我们来看你了!”
二嫂一进门,欢欢喜喜地叫人,又叫孟母轮流着抱过两个孩子,然后就开始坐在院里和老人家一块吃花生,又喊“小婧啊,给我们泡点菊花芝麻茶来!”
孟婧气鼓鼓的,陆阿绵连忙说:“二嫂,我去吧!”
“好嘞,麻烦弟妹了!”
二哥倒是一个人麻利地干起活来,这些日子他们会睡在本来阿绵睡的屋子,阿绵则跟孟婧睡一块。这是因为家里已没有多余的房间,孟婧还未嫁人,她的闺房是一直留着,不许异性进的。
“你看看,我们又不是她的下人,她啊,是懒猪成了精,平日里一丁点活都不做的!”孟婧又哼了几声,“也就是二哥那傻子,色迷心窍……”
陆阿绵是个不会说人坏话的性子,闻言只是憨憨地笑,“你也去说话、吃花生呀。我去给你们倒茶!”
她是爱做事的,反而不爱聊天,阿绵有时都想不通人们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
这一下午,她先是去烧好热水,然后便冲一碗茶汤。
这是这附近的乡间很时兴的一种饮子,在陶罐里撒入洗净的菊花瓣、芝麻和盐,要喝时用筷子夹出来,倒上热水,若要更奢侈的人家,还会往里面放花生或冰糖。
她将菊花茶一一放在桌上,又帮着二哥收拾好床铺。这时竹筐筐里的小女孩尿湿了尿布,哇哇大哭起来。
孟二赶忙跑出屋去换尿布,动作熟练得很,让阿绵都吃惊了。
“小咩咩们是不是饿了?”陆阿绵又钻进厨房,朗声问二嫂,“他们能不能吃蒸蛋?还有稀饭?”
“可以!把菜叶子切碎放稀饭里就行!”
孟婧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三岁的小男孩则淘气得很,不知是谁给他找了一根笔直笔直的树枝,他握在手里自认为在学武术似的,到处乱打。
平日里安静的小院此刻也闹腾得不行。
“虎子你把你娘的衣裳要是碰坏了,你娘我非得给你好看!”二嫂见儿子快往这边打来,赶紧扭住他的耳朵,又在他屁股上拍了几巴掌,“咦!脏兮兮的小孩!”
做好蒸蛋和青菜稀饭,二哥就追着大的那个喂饭,阿绵就负责抱着那小女孩,等饭菜稍凉后,拿着勺子慢慢地喂她。
那小女孩长得很乖巧,眼睛圆圆的,有一个与她娘相似的秀气鼻梁,吃得可香了。
一边吃也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阿绵看。
二嫂捂着嘴笑,“我家这妞妞啊,与我一样,见着了好看的人,她就眼巴巴地看着不放!”
阿绵顿时涨红了脸,“她才好看呢,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娃娃……”
二嫂懒洋洋撑着下巴,“孟三那人虽说脾气臭,相貌还算看得过眼,又娶了你,你们生下来的小孩也一定好看。你们打算何时要孩子?”
阿绵听了这话,也是一头雾水。
孩子是怎么要来的呢?
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怀里的小娃娃,“那我就要这个,行吗?”
第19章 挑水(上)
二嫂闻言呛了一口水,笑得直不起腰来。
阿绵被笑得发窘,她不解其意,把脸低低的埋着。
她小时候自是问过娘亲自己是怎样出生的,娘当时绣着一条手帕,说她是在山脚下摘棉花时捡来的。
小阿绵信以为真,第二天到处嚷嚷自己的离奇身世,原来她是棉花成精,才到这世上做一回人的!
当时众人也是这样笑得前仰后合。
她性格一向如棉花一样软和,并不与人计较。一日忙忙碌碌,晚间便要去挑水。
此时间的人们长到一定年岁,必要成亲的缘故之一,就是乡间有许多烦累苦活,两人一起还能分担一些,省下许多气力。
挑水劈柴基本都得一个重劳力来做,原来孟驰坚在家时都是他做。
两个木桶装满水后沉重无比,不光女子,连矮小瘦弱或年迈的男子也抬不起来。
村里人打水都要去上游一处,不仅路远还有一个陡坡,阿绵当心着脚下,一趟费力的也就挑回一桶水。
她连跑了四五趟,才将大水缸装了个半满。家里眼下人多,用水的人也多了。
阿绵不能再奢侈的洗澡了,腿也软得像两根面条,几乎一躺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感到挑过水的右边肩膀处剧痛无比,连抬起胳膊来都做不到。
阿绵咬牙哆嗦着穿上了衣裳,不一会儿她就找到了办法,白日用左手做活,用右手挑水,只是速度很慢,有偷懒之嫌。
她挑水路上,也有三两农家汉看到,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一番感慨。
毕竟现在但凡是好点的人家,是不可能让女子出来挑水做重活的。
“孟三可真不是个东西。”
“可不是嘛,原先还觉得他看着勤快,好歹是一个铁匠,一把子力气是有的。没想到这么磋磨自己媳妇,幸好当时没把我家妹子介绍给他。”
“看着……还怪可怜的。”
这话一出,三个晒得黝黑的汉子都不做声了。
其中最年轻的那个说完话也觉得不妥,“我就说说,又不做什么,再说谁想惹孟三那个煞神。”
话虽这么说,实则是顾忌着彼此名声,众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阿绵满头是汗,却并不如他们所说那么可怜。
肩上的水泡已经被压破了,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渐渐力气也变大了,原来只能挑一桶水,渐渐的也能挑一桶半的水。
不仅如此,她边走边捡宝贝。
在河水周边有不少小小的螃蟹,只比人的指甲盖大一些,横着到处爬来爬去。
还有一些小虾,要守在一个洞口,等待一会儿后猛地一捞,才能抓上来几只。
还找到好几块有颜色的好看石头,上次的都卖掉了,这一次捡的少,她打算自己留下来玩。
又在路上听到“梨子”两个字,陆阿绵两眼一亮,赶忙凑上前去听。
原来是说这后山上的山脚不远处,有一片野梨树,如今正是结果的时候,村里不少小孩去摘了。
不过没摘多少,有些梨子还很酸呢。
陆阿绵听着很是心动。
她想着等回去就要快快干活,不能再由着胳膊这般磨磨蹭蹭了。
阿绵用左手教训右手,在上面拧了两下,“哪有那么痛,天天装病偷懒!”
又叫右手打左手,“还说我呢,都是你那么不灵活,干点活都干不好!”
她这才挑起水又往孟家走,一路走还一边劝架,“好啦好啦,今天晚上就去摘梨子给你们吃……”
然而她刚到家门口,就敏锐的察觉到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
进门一看,原本说要出门十日的孟驰坚,不知为何才八日就回来了。
第20章 挑水(下)
她跨进院里,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她。
阿绵感觉很奇怪,却也礼貌的一一打招呼。
她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把厨房里温着的一碗南瓜瘦肉粥喂给小宝宝吃了。
孟驰坚只一开始看她两眼,此后便再也不看。
他就像一块冷铁,靠近者都要被冻透心肺,难以靠近。
“我这几日也是忙晕了头,所以才没注意这些,”孟二哥苦笑,“我们都没察觉,她不声不响就把活都干了……这钱你这次不用给我们。”
似乎是兄弟之间的事,陆阿绵没去探听。
她跑去后院看阿豆,八日没见阿豆并没有瘦,身上的皮毛也很光亮,神气地哼哼。她再看袋子里,那些铁器都没了,应当是全卖光了。
那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陆阿绵把阿豆的水槽也装满水,自己就带着捞在陶罐里的半罐子小虾小蟹,精米白面她不会擅自去拿,只扒拉出四五个鸡蛋大的土豆,全装在背篓里后兴冲冲地出门了。
她前脚刚走,孟驰坚脸色更沉,“她这样不在家吃晚饭,有几日了?”
他自诩对阿绵是没什么旁的心思的,只是占有欲作祟——好歹他辛辛苦苦养了个把月了,好不容易把这个野生的小小东西快要养成家养的,恨不得拿一个养蛐蛐的竹笼子把人关在里面。
他出去前,拿了半两银子给二哥一家,让他们好好照顾阿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