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鲨手
等孟驰坚来唤她回家吃晚食时,就见阿绵在村中闲逛,一一看过几家的春帖和窗花后,她就停在了一处人家面前。
定睛一看,那户人家的春帖确实很精致,惟妙惟肖地画了一个捧着肚子的财神爷,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金元宝。
阿绵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金元宝,十两银子,可以换一个胖嘟嘟的金元宝回家。
她现在身上有近七两银,但似乎可以想象有一天金元宝沉甸甸的捧在手心上的感觉,金元宝底部还要刻上一个“绵”字,平日里睡觉就放在枕头旁边……
她还从未拥有过金子。
“回家吃饭了。”
阿绵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几眼,这才跑回家。
到了晚上,阿绵叫孟驰坚坐好,说自己有一件大事要说。
“嗯?”
“孟驰坚,我们要一个小孩玩吧。”
“……陆阿绵,你不能因为这几天日子过得太无聊,所以就想出这样的主意。”
“为什么不能?我全都懂了。”
阿绵已经知道了要小孩是要经过书上写的“春风一度”的,但她与孟驰坚似乎没有过,所以一直都没有小孩子。
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中有谁的身体出了毛病。
村里现在流传着两种论调,一种传阿绵是“不下蛋的母鸡”,任谁一听都很是叫人生气的,毕竟阿绵认为自己并非母鸡;另一种是孟驰坚是“不中用的骡子”,不过后者说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农户们始终还是觉得生不生得出小孩是女子的事。
“小孩子家家,成日乱想什么。当我是什么,你打发闲暇的工具?”孟驰坚单手把人抱在膝上,语气中颇有几分危险,“你懂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第101章 校霸篇(十六)
阿绵鼓起勇气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要怕小孩养不活,况且也不用花几个铜板……”
婴孩的夭折是乡下常见的事,从生下来开始就历经种种残酷的考验,有时甚至吹了一次风就没了,所以崽子养到了五岁,才能叫做“立住了”。
她在那絮絮叨叨,大概意思就跟母羊生小羊羔一样,等生了小孩,她、阿豆、和她的小孩就组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然后她变成了阿娘,她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个豆腐铺子里巴拉巴拉……
一言以蔽之,就是阿绵小时候生活的放大版,只是这一次她变成了娘亲而已。
她正畅想着,没察觉孟驰坚的脸色越来越沉,“好,你想要个小孩,这有什么难的。我给你就是了。”
阿绵猝不及防被他一口咬住,慌乱去推压下来的胸膛,然而手却被狠狠打开。
“挡什么,不许挡。”
——这、这和书上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书上明明说的是温柔小意、如沐春风,两人在一阵欢快中犹如置身极乐天堂。
而不是像这样,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似的,到处胡乱的咬她,捏她呀!
阿绵推不开他,用巴掌一个劲地拍他埋在自己胸口的大脑袋,“走开,坏东西!嘶——你、你……”
他把她咬疼了。
阿绵这下伤心得很,亏她还一直以为孟驰坚是好的,应当不是那个梦里的怪物呢。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他了,书上根本不是这样说的,他一定是觉得她没有娘家撑腰,所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故意欺负她。
“……”她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孟驰坚无奈地抬起头,见她两眼泪汪汪的,“我都没用力。”
“好了,不是你说的想要小孩子么?”孟驰坚叹了口气,将她揉皱成一团的肚兜重新理平,小褂子上的纽扣一枚枚扣好,“现在又哭成这样。”
阿绵不理他,别开脸用手背擦眼睛。
他看了看她腰间,确实被掐出一片红印子,只得哑着声音哄道:“是我不好,都怪我把阿绵吓到了。要不你掐回来?”
阿绵说:“你做什么要这么坏?还要那么凶,我才不做你那坏事。我也不是红烧肉,不能吃的。”
“……这也不是坏事,”孟驰坚喉头滚动,有一下没一下地亲掉她脸上的泪珠,“算了,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
况且她身上的肉都是他养出来的啊,比养猪费事多了。
阿绵看他说的诚恳,似乎确实不是在故意欺负自己,那她就百思不得其解了。这会儿她忽然来了个很有哲思的问题:“你说,书上写的东西有可能是错的么?”
孟驰坚此时正在转移着注意力,四处摆弄着阿绵,想要称量她身上的肉。
她已经不是个矮矮小小的黄豆芽了,嗯……身高不大涨了,正好在孟驰坚的肩头,小肚子上有软肉了,大腿也是肉嘟嘟的,这怎能不让饲养员热泪盈眶?
然而阿绵不知死活,此刻虚张声势地插着腰,努力睁大眼睛,“但是你把我咬痛了,要‘呼呼’才可以好的。”
她扒拉起衣服,孟驰坚迅速按住她的手,“太晚了,今天不玩了。”
这养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魔头?
将旁人折腾得寝食难安,她自己反倒拽过被子,呼呼大睡了!
阿绵心思简单,觉得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去别的书里找答案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去问旺旺。
就这么一晃而过,转眼到了阿绵去书院的日子。
这也是让书院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天。
一大清早,阿绵穿着花裙,坐着驴车,赶车的书童竟是此前让众人闻风丧胆的王子轩。
“怎么回事?真有意思,竟然做一个女子的书童?!”
“阿绵,他们都在看你……”旺旺扯了扯阿绵的衣角。
阿绵不以为意,反而是角落的季衡之一行人,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感觉被狠狠打脸了,又觉得此事太过荒谬。
“对了旺旺,上次你给我的那本书我看了,可是……”
旺旺压低了声音,“怎么样?是不是看得人小鹿乱撞,心口直跳?”
阿绵欲言又止。
那根本不是小鹿,那似乎是个大怪物。“没有,根本不是你说的和书上写的那样子……”
阿绵悄悄拉了一下袖子,她的胳膊上还留有一道淤青,旺旺同样吓了一跳:“你夫君在家打你!”
这下,她看着阿绵的眼光就很是同情了。
有了这一线索,旺旺立刻在脑内将很多事串了起来:一开始阿绵为什么跑来鱼羹铺里做工?定是在家中遭了打,受不住了才要逃出来的。估计还偷拿了家里的钱,才能到这书院来。
等被家中发现的时候,书院也不可能再退学费,因而只能叫阿绵继续念下去。然而心中怎会没有怨气呢?定是三天两头就收拾阿绵一顿的。
可怜的阿绵还不知道,竟傻傻的想用那本书与夫君修复感情呢!
“也不算是打……”阿绵挠了挠脑袋,“他就是捏了几下。”
“你不能再为他说话了!”旺旺摇晃她的肩膀,“傻子。所以你们才和书上不一样,这种事是要两情相悦的,知道么?你且回答我,他是否心悦于你?”
阿绵摇头,“是家里逼他成亲的,他有心上人,只是他们已不可能在一起。”
就是那个羊奶铺的娘子。
旺旺又知道了这一重隐情,心下道难怪要这样苛待她。
“那……你是否心悦他?”
此话一出,阿绵脸色绯红,移开视线,“他是个怪人,很凶的,平日里若是我做错了什么,还要罚我写大字。而且,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什么好听的话,只会说‘阿绵,洗澡去’、“阿绵,过来试试这件衣裳”之类的。”
不仅如此,若是不听他的,晚上还要吃她的耳朵和肚皮,非叫阿绵听懂了不可。
阿绵觉得太丢脸,没好意思说。
旺旺还未成亲,但在脑补中已看到了一幅极悲惨的画面,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阿绵发着愣。
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她会叫其他人这样待自己吗?
第102章 校霸篇(十七)
摇晃着扇子的季衡之本是想来看看昔日的对手沦落的样子。
此时在窗边竖起耳朵,眼神停留在阿绵身上。
她那夫君待她不好?
可他亲眼所见,那打手只要阿绵出现,眼中根本就没了旁人的。
怎么都不像不喜欢阿绵的样子。
或许,知人知面不知心,表象是在外人面前伪装出来的?
季衡之神色复杂,倒不是他想多管闲事,而是阿绵如今识得字,又是他们书院的,多少也算是这十里八乡很罕见的才女了。再说,阿绵的相貌也很中看,平日里古灵精怪的,难免叫人不得不注意。
而孟驰坚呢,年龄也不小了(古代人看来),不过是个乡野之人,开一个小铺子罢了。本就是高攀阿绵,竟还不知珍惜。果然是一愚夫。
“赵飞!”他喊了声,凑到玩伴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阿绵,今日先生下了课,我……请你去吃东西吧。”旺旺觉得阿绵很可怜,她家中又没有兄弟姐妹,根本就无人帮阿绵说话。
不过旺旺请不了贵价的东西,只能请街头卖得两文钱一包的炒银杏。这玩意制作很简单,又叫做炒白果,熟了之后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阿绵吃了三颗,觉得滋味不错,口感粉粉糯糯的,比煮熟的芋头要香一些。
小贩奇道:“你们就是那书院里的女书生吧,好气度。”
“可不止呢,你们听说没有,在书院里还出了个女‘校霸’,‘校霸’一词就是说书院里的霸王之意……哎呀老王头!你莫要打断我!你们之前担心的那些什么男女乱事,我看似乎没有!我看这以后家中有妹子的,想要给她说门好亲事,去书院学上几个字倒也蛮好!”
有小二挥舞着白毛巾,热火朝天传递着最近的新鲜事。
“可当真有女校霸?我……我还担心会欺负我家小女呢。”
“那还有假!一大早驾着驴车来的,据说把书院之前的校霸都给收服了。”
“你就吹吧,牛皮都要给你吹上天了。你还送你家小女去书院,那可是要十两银子的!”有好事者讥笑道。
众人议论纷纷,而阿绵两人早在间隙间偷偷溜走了。
然而这一消息还是在城中飞速流传着,说来也奇怪,有了先行者,女子上书院也不算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了。不过也有人提议,既然如此,索性再开一个“女院”,这样既没有名声上的顾虑,又可以赚银子到荷包中,乃万全之策。
陆陆续续的,书院还真专门开了一个“女院”,一年只需要五两银子,但只隔日着上半天课,主要教识字与作诗,成为了一些大家闺秀和家境较好小娘子们消遣和会友的场所。
孟婧得知后,决心要努力攒钱,想办法去上“女院”。
倒不是嫌弃阿绵的教课质量不好,如今他们这些小娃娃,学习得用功的,基本都已认得两三百常用字,能磕磕巴巴将城门口上张贴的告示念出来了。但是阿绵的文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