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鲨手
“很新鲜,没有见过城中哪家食肆这样在墙上作画呢!”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从洲城请来的画师。做食肆呢,也要求新、求变,做出自己的特色来,方可长久啊。”
众人说过了一阵话,孟婧又提议去买糖人吃,此时阿绵已经很欢喜了,话也多了起来。
糖人一支要五文钱,做糖人是要手艺的,画出来的龙、美猴王、老虎等都很大一个,在她们眼中这便是用了很多糖的,五文钱也不算不划算,而且还可以看那大叔画糖人。
“我要一个美猴王的!给我画威风些,还要一个大老虎的。”阿绵要了两支,边吃边回家。
孟婧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了三哥交代的事。
傍晚归家,孟驰坚见阿绵拿了两个糖人棍子,给小婧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孟婧“嘿嘿”一笑,知道这是将剩下的钱归自己的意思,哼着小曲回了房间。
孟驰坚捏住阿绵的脸,往两边扯,“那天书院的事,怎么不与我说?别人说得不作数,我要听你告诉我。”
“唔、唔唔。”
孟驰坚松开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是占小便宜,”阿绵低着脑袋,“还总是拿家里的东西。”其实那天书院的事情后,她都不再拿了呢,连书院的白煮蛋也只拿一个回家了。
她也是很有骨气的阿绵,不想叫旁人看不起。
孟驰坚原本以为她是被冤枉了心里难过又说不出来,才会这样,哪里想到竟是这样。不过是用了些家中的柴米油盐,哪里值当这样?他把人的脸抬起来,“胡说八道,你本就是家中的一员,做好吃食也是给你吃的。书院里也是一文不少地交了十两银的,谁还敢说你?”
阿绵听他这样说,正要再开口,却忽的发现不知不觉间孟驰坚已经环住了她,她便钻到他怀里,久违地委屈道:“我大声说了好久好久,结果他们根本就不听我说话。”
“嗯。”
“……不过我收到了些好东西。”阿绵一拍脑门,拿过一边的书篓,“你看,又跟那五两银子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书篓里。我看到后,就说‘以后在我书篓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后来想想,当时就应该说那不是他的五两银子,分明是我的五两银子才对。”
她还暗自懊恼了两天,早知当时就该这么说。
在书篓里,是几只较好的湖笔,这种笔一支是要一百到两百文的,笔锋坚韧、浑圆饱满又比较耐用,是文人墨客很喜爱的;此外还有几个上好的墨块和几刀宣纸。
孟驰坚看了会儿,“这里有没有那个季什么人的送的?”
“没有,他说要赔我很多银子,但是不方便拿到书院,叫我去他家拿。我没理他。”阿绵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我可是已经成亲了的小娘子,怎么能随便去别人家里呢?有银子也是不能的,我都记得,要回来先与你说。”
孟驰坚心口发涨,一时居然感到头晕目眩、口干舌燥,阿绵居然选了他而没选银子。
“若他有一百个银子呢?十个金元宝那么多。”
阿绵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支支吾吾:“他……他应当没有那么多的吧。”
孟驰坚沉默半晌,决定还是得把她拎回屋里,耳提面命地教训一番。
此时阿绵期期艾艾道:“对了,旺旺说,她要来我们家做客,还会带着她两个很壮的弟弟来……说是要找你聊聊。”
第105章 校霸篇(二十)
旺旺是第一个要来家中做客的阿绵朋友。
她们说定了月休那日的午后去,这在乡下人看来是知礼的一家了,不挑饭点上门做客。
不过阿绵还是费心地准备了一番:
一大清早,她带着阿豆到山坡下,一边放驴一边采摘金樱子的果实,这是一种表面红棕色的小果子,摘的时候会微微有些刺手,不过并不会刺破皮肤。
摘了约莫二十多颗,阿绵回家后在盆中兑了些温水洗净,剥开硬果皮,用石臼碾碎。随后放一点儿在杯中,用沸水冲泡,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茶汤变为了浅棕色。阿绵尝了尝,味道有些酸涩。
她灵机一动,悄悄往里滴了一滴蜂蜜,这下金樱子饮子变得酸酸甜甜,很能入口了。
而旺旺则带着一个妹妹两个弟弟,一路上商量着种种对策。
按理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旺旺与阿绵非亲非故,是没法管她家事的。
但她们曾在一家铺子里做过工,现在又是同窗。
旺旺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了,她自认如今能够活下来,或多或少都曾依仗过旁人的善意,因而见阿绵这样可怜,心中是很不落忍的。
能帮便要帮一把。
“这次去,万事都要听我的。阿绵是我的友人,平日里最勤劳能干的一个小娘子了。我们去到她家,便是要看她那夫君究竟是何成色?若是那等好吃懒做、还老打媳妇的醉汉……”
旺二弟“呸”了一声:“这样也能算个男人么?!我叫他好看!”
“就是了。”旺三弟点头,其实他们对其他的并没什么感觉,“好吃懒做”反而是最惹他们生气的。怎可如此不懂事,男子天经地义是要给家里做活的,否则一家人最后破家荡产、鬻儿卖女,简直是悲惨至极!
旺小妹口齿伶俐,此次也就一同来了,“你们先别恼,你们揍了他,我们走了之后恐怕又会收拾阿绵。我们先与他讲,看看能否叫他回心转意了。”
旺旺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因此是对后一句“老打媳妇的醉汉”最关切的,“总归不能让他三天两头的欺负阿绵。若他还没坏到那份上,我们都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以后万万莫要再动手了才是。”
“若他就是不改,那我们……过几日就给他套麻袋,多揍他几顿!”旺二弟哼哼道。
这下又细细商量一番到时候的说辞,这才赶到了青山村。
守在村口接人的孟婧连忙朝旺旺一家人招手。
“正好正好,我哥刚买了点心回来,旺旺你是阿绵在书院难得的朋友,我们一家人都经常听她提起你呢。”
旺旺一家人狐疑地对视一眼,走进孟家一段时间后,趁着阿绵添水的功夫,迅速说起悄悄话:
“姐,我瞧着不对劲呢。”
就在他们刚刚进门后,阿绵的夫君就与他们打过招呼。原本阿绵待客只有金樱子饮子,摆在桌上是透露着那么些的寒酸和窘迫的,然而那夫君在木桌上又摆了一碟麻花、一碟枣糕(虽然这些是乡下很廉宜的点心,不会超过十文),但显然让场面“像那么回事了”。
随后阿绵兴致勃勃地与他们聊天,那夫君就径自去干活了。
旺三弟与阿绵之间没啥话题的,所以将大部分精力花在了观察那懒汉身上。
懒汉先是整理了一下柴草堆——这可以说是旺三弟见过最整齐、规矩的柴草堆,就一个词可以形容,立整。
光这一眼,旺三弟就感觉事情应该不像他姐说得那么回事,一个很懒的人不可能收拾成这样,而且这显然也不可能是为了他们来临时捯饬的。
“懒汉”翻看了一下底部的柴火,见有些受了潮,都捡出来放在院里晾晒;随后拿了苕帚去后院,这一看就是要扫地(虽然旺二弟感觉他们家已经很干净了,根本无需打扫!)。
这一细想,就发现阿绵家不仅地上没有落叶、杂草、垃圾之类的,连院中的农具、背篓等物,也都摆放有序。
唯有那一方小木桌上的东西是比较乱的,摆着砚台、竹筒里的毛笔、一本摊开的书、一个装着半碗水的瓷碗。
身边小娘子们越聊越火热,旺三弟充耳不闻、聚精会神,发现懒汉再次出现,这回走进了厨房。
“那个,陆阿绵,平日你家是谁做饭?”
阿绵说:“啊?一般早上是我与小婧轮流做,晚上谁先回家谁就赶紧把饭煮上。”
午食的话,现在阿绵是在书院里吃,有时小婧会做了午食送去铁匠铺,也有时孟驰坚就在外买着吃。
“那……他现在去厨房是……?”
这些问题很奇怪,不过阿绵还是回答了:“不知道。”
小婧闷笑:“别管他,我哥他就这样,时不时地腌肉腌咸鸭蛋腌萝卜做咸菜什么的。特别好吃,我们家里人都爱吃。”
这又说明了阿绵一家肯定是过得不差的,盐可是长力气、让人有劲的好东西。
旺二弟此时竟然说:“那我也去学学,我家的咸菜不知怎么,做出来总是滋味发苦!”
旺小妹沉痛地点头:“这倒是,原以为是陶罐发霉了,可洗净后还是如此……”
这两人此时已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跑去厨房打下手了!
旺三弟对这两人不抱希望了,只能自己孤军奋战,依旧苦苦寻找着蛛丝马迹。
终于,他来到了鸡窝这一处。
鸡窝早上阿绵刚扫过,眼下也是干干爽爽的。不过他还是眼尖的发现,有几枚鸡蛋没有捡起来。
“天渐渐要暖起来,我们打算叫母鸡孵小鸡了呢。”
阿绵与小婧提起此事很自豪,这可是她们“事业”的根基和起点,现在每个月上交给家里的可不止当初说的十枚鸡蛋,而是二十枚鸡蛋(此外还要再加上阿绵每日从书院带回来一、二个白煮蛋),家中一直是不用买鸡蛋的了。
余下的小婧会拿到城里去卖掉,赚回来的铜板与阿绵两人平分(通常是三十文左右,一人分到十五文)。
这钱虽然少,但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平日里的零嘴、头绳或是一二支漂亮的小花儿戴在发间,可都从这里来的。
第106章 校霸篇(二十一)
“我们打算再养三只小鸡,也不能养太多了,鸡养得太多了容易生病。而且要吃的食也多,那就不划算了,等新的母鸡回下蛋了,到时候就有老母鸡汤喝。”
“阿绵,阿绵,”旺旺打断阿绵滔滔不绝的“养小鸡心得”,压低声音表达来意,“你与我实话说,你家夫君可是有在家打……”
“让让了,当心烫!”
旺二弟屁颠屁颠地提着开水壶从厨房出来,给众人添热水,“咱孟哥在河边捞了点‘开河虾’,不多,就一小篓,刚在厨房里煎出虾油,我闻着那叫一个鲜!”
“你个蠢货。”旺三弟嘟囔了句,在桌下踩他一脚。
此时孟驰坚端出一盘烧好的虾放在桌上,这种虾是一种小型鳌虾,体长不过人的两个指节那么长,不过双鳌粗大,肉质紧实。
此虾冬眠后就会出洞活动,但是没什么肉,吃起来也比较麻烦。不过食材很鲜美,没放太多佐料也会好吃。
他也在桌上,旺旺就没法跟阿绵说悄悄话了。
旺小妹还是更会看长姐脸色的,灵机一动喊了旺旺两人假装去看阿豆。到了后院旺小妹直白道:“姐,我看你是白担心了,那夫妻二人腻歪得很,根本就不像是咱们想的那样。”
旺三弟也来了,身体做抖动状,“天,肉麻死了,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就在刚刚,阿绵见有虾吃,两眼放光,然而她不知道怎么剥且仗着自己牙口好,就连着虾壳一起吃。孟驰坚便拍她的手,先教她怎样剥,要先将虾头扯下来云云,接着又拿了一个小碗,专门剥出来给阿绵吃。
“他怎么不干脆直接喂到她嘴巴里?”单身汉旺三弟语气有点酸溜溜。
这也就罢了,孟驰坚一来,阿绵就很自然而然地靠着他、从他手上接各种吃食、乖乖地让他给自己擦手,还要叽里哇啦地问河里还有没有其他能吃能捞的东西。
“我估计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阿绵没说清楚。”
旺旺此时也感觉自己的思路好像有什么问题,况且作为客人也不好一直离席,草草道:“或许是,回去吃吧,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走了几步,忽然想到:这天底下会不会有这样一种人,在外人前都表现得很不错,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究竟是如何呢?
莫非孟驰坚在外人面前都很好,关起房门来才欺负的阿绵?
她抱着这最后的一丝忧虑回到饭桌,又继续和阿绵聊起书院的事。
“听说赵飞以后不会来书院了,夫子与他家里说了。好像是赵飞禀赋太差,这样再学下去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