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匠与豆腐娘 第65章

作者:一只鲨手 标签: 古代言情

  “都少说几句……她在书院可是校霸,据说打过不少人的。”

  小娘子们也就不再闲话,那怪人的夫君,看上去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总归她们互不相干就是了。

  夫子们清点了一下人数,午后就出发了。

  土路不好走,阿绵眼下身上穿着的是男装,出发前孟驰坚也给她打好了绑腿,两人都沉默不语,在队伍的后方默默挑着货物。

  旺旺心疼新买的裙子,裙摆上已飞溅了不少泥土,听到前方的书生们激烈争论着。

  “商人为了追逐利益、根本不顾及德行,反而叫世道变坏,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

  “此言极是,商人根本没有产生什么价值,若天下人人都去做买卖,没人种田,岂不是要叫天下人饿死。”

  “非也。如今坊市都不像从前那般,而是准许百姓们临街设店,且也有一方大家提出‘商农工贾,各安其业’的说法……”

  旺旺叹了口气,心情愈发低沉失落。

  她回头看了一眼阿绵,见她依旧不受外界干扰,她心中是很羡慕她的。旺旺觉得自己瞧不上这些书生,虽然这些书生也瞧不上她。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见到有个茶棚,斋长就宣布在此休息半个时辰再出发。

  孟驰坚买了两碗茶水,又问了店家有没有井,从后院井里打了半盆清水,把灰头土脸的阿绵擦了擦,自己也洗过脸。

  “这还没走出多远呢,走乡时也走到过这里,”孟驰坚说,“待会你背着两把伞,背篓我来背。”

  他估摸着阿绵再背下去,要把肩膀磨破了,于是喝完茶就把背篓背上了。

  到了晚上是住在书院安排好的旅店里。吃过晚食,阿绵看了下他的肩膀,有些红红的压痕,再看自己肩上,倒是无事,除了按压的话有些酸痛。

  “明日就开始卖货。”阿绵握紧拳头。

  第二日总算走了一定的路程,途经了几个村子。

  等全体休息时,只见阿绵匆匆走到村头,用两把镰刀“当当当”的互相敲击起来,大声地喊了起来:“瞧一瞧看一看,所有货物便宜卖!有针线有胭脂,香胰子洗了好舒爽!哪家做饭不要碗?哪家屋里不点灯!瞧一瞧看一看,过了这村没这店!”

  这是她自己想的一套词,重复地喊,效果很好。后来担心嗓子受不了,便想叫王子轩帮忙喊,一日给他十文钱。

  “而且你能不能一边喊,一边跳你第一次来书院的那个舞?那个大家没见过,会来凑热闹看的。”

  王子轩道:“那是我的尊严和倔强。”

  阿绵说:“再加五文钱。”

  王子轩深吸一口气,再次将两只手掌贴在一起疯狂地旋转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村民,开始问价。

  纽扣、灯芯和碎布头是最好卖的,阿绵的价格就是进价的一倍,但也都很快就卖掉了。

  胭脂香胰子能卖出二倍多的价格!然而这价格依旧不算贵的,平日里货郎带来的货还没这价,他们大多是进价的三倍。

  接着又卖掉了两把锄头和三只碗,这会儿忙起来了生意根本就停不下来,阿绵让孟驰坚在一旁负责收钱、保管钱。

  书生们敢怒不敢言,远远地谈诗论道,一派风雅的景象。

  就这样卖了半个时辰,阿绵对着那些犹豫不决要不要买的村民们挥挥手,“我们走了!”

  等她走远,赶着回家拿钱的村民匆匆赶来,悔得直拍大腿。

  就这样两日多的时间,阿绵的这些货物就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所有的钱暂时都叫孟驰坚保管,等到了有钱铺的地方再兑成银子。

  回到旅店,阿绵头一回发现数钱竟然都数不过来,挑担的木匣子里满满装着的都是,她想若是往床上一倒,今晚真的可以枕着铜钱睡觉了!

  “不行,又脏又硌人。”

  阿绵见此路不通,索性睡觉时抱着木匣,生怕半夜有人进来偷她的铜板们。

  到了第三日,书生们吟诗作对的声音此起彼伏,小娘子们娇笑的声音点缀其间,然而刚出发了不久,天空渐渐的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了起来。

第111章 校霸篇(二十五)

  陆阿绵有时候真是把人气得牙痒痒。

  这一路上,书院里的大家明里暗里的议论她,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十分厚脸皮地一定要跟着大部队。就因为她怕落单了有危险,抢了她的钱去。

  每回她跑去做买卖,他们在不远处歇息,反倒在外人眼中成了护送她的镖师似的。

  见她人多,又是一片读书人,连村里常有来惹事扯皮的无赖都少了。

  这也就罢了。

  季衡之恼怒得很,她明明知道他们是怎样说她做生意的,现在居然卖货卖到他们头上了!恐怕是早就有此打算了。

  这种感觉就像你拼尽全力、拳打脚踢了一团棉花,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结果棉花在旁边飘啊飘的,问你要不要买把伞,待会要下雨了。

  “做梦吧你!出这样的远门,哪家的书童会不知道帮主子带把伞?看你到时候卖给谁!”

  季衡之嗤笑一声,若阿绵是他的娘子就好了(不是因为他心悦阿绵),而是可以狠狠收拾阿绵。

  而且要把她关在一方小院子里,派两三个护卫日夜看守。

  到时候为了安抚她,倒也不是不可以给她些金银珠宝、锦衣华服什么的。

  唰啦——

  书童用力撑开带来的极其华贵精美、用丝绸制成的伞,这种伞表面上刷过一层桐油,本是可以防些小雨的,然而此刻已经被刮出一个大洞,成了一把破了的烂伞。

  “这这这……”书童哭丧着脸。

  出发时艳阳高照,大多数人是带了伞或蓑衣的,但是总有那么些人疏忽的忘了,或者认为“定是不会下雨的”,而没带。

  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地,一时没带伞的人只能躲在树下避雨。

  阿绵拿着那把檀木伞,在小娘子们那里展示了一圈,“这可是上好的檀木做的,花纹多么的精巧,只此一把哦!”

  小娘子们都带了伞,不过觉得这把伞确实很好看,而且很轻巧,索性下着雨也无事可做,便问:“这要多少钱?”

  “若是想要,在这纸上写个价格和你的名字,将纸交给你,说不准就归你了!”阿绵也不知怎么定价合适,想出了个办法,“价高者得,若其他人都不要,说不定你就捡了漏呢!”

  娘子们对视了一眼,有几个已经捂嘴笑出了声。

  “好,若是亏得折本,可不要怪罪我们。”

  “就是就是,我在这纸上写个二文钱,若得了这伞,恐怕比你这几日辛劳都赚得多。”

  她们是识货的,认为这伞平日里买,花个一两银子是不为过的。

  阿绵在小娘子们间说完,将纸裁成小条发给有意想要填价格的娘子。没伞的书生们见了,纳闷地问这伞要怎么卖,于是阿绵又重复说了一遍规则。

  “这不就是‘斗价’,为何不直接让大家口头喊价,价高者得就行?”

  阿绵小脸上写满了大义凛然:“我此番并非为了赚取同窗的钱财,只是想要将这把好伞被欣赏它的人得到。哪怕公开喊价或许更高些,我也不愿大家因此伤了彼此和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公开拍卖变数太多,到时候季衡之或者哪个书生乱喊价捣乱,阿绵有什么办法?

  况且写个纸条而已,大家都想着万一给自己捡到漏了呢?

  若是其他人都写个十文、二十文,自己写个五十文,就能得一把价值不菲的檀木伞!

  阿绵表面很镇定,只有一直在身后撑着另一把竹骨伞的人能察觉到她的腿微微地发着抖。

  若是最高报价低于八百文,她就亏了。可若是设定一个底价(八百文),又恐怕大多数人都懒得参与了。

  “去,给我也拿张纸来。”季衡之拍了下书童,他见多识广,此等热闹终究是不舍得错过。

  此时雨还未下,天低云暗,空气中很是沉闷。

  填纸条的众人,有人左顾右盼,想要偷看一下别人的价格;有人心性单纯,高高兴兴地填了几文钱;也有人暗中分析同窗们的家境,推测旁人约莫会出的银钱,再这个基础上添个一百文。

  小娘子中也不乏有头脑过人的,一番斟酌后填了九百文(再高就不算捡漏,再低有可能竞争不过旁人)。

  季衡之见这帮蝼蚁写得火热,扭动了几下脖子,在纸上写下三两银。

  这把伞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况且就这一把,全书院就该他有。到时候就把银子扔在阿绵脚下,叫她去捡。

  一盏茶的时间后,阿绵将纸条一一收回,天边已飘起小雨。

  众人屏息望着她,静待结果。阿绵渐将一颗心落到肚中,将伞递给那没带伞书生中的一人,“恭喜你得了这把宝伞,如今它归你了!”

  “怎么可能!”季衡之猛拍大腿。

  阿绵说:“他是最高价,比你多出二十文。”

  那书生对这把伞爱不释手,在全场的眼光中打开伞,谦虚道:“侥幸罢了。”

  雨下大了起来,阿绵决定另一把竹骨伞不卖了,就留给自家使用。

  “你你、你做买卖就卖一把伞,怎么不知道多带两把来!”此刻没伞的人哪怕在树下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十分地狼狈。

  对正值青春年少的郎君来说,在一群小娘子面前出了丑,简直比什么都叫人难受。

  况且此时天还比较冷,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脚泡在浸在水中的鞋袜里,这风一吹,万一惹上了风寒,请大夫、吃药恐怕也得花不少银子。

  季衡之万分后悔,早知道出五两银子不就得了。

  另一边的阿绵背对众人,叫孟驰坚挡住自己,将收到的银子贴身藏好。

  而王子轩没有伞,但他不知怎么张开双臂,在雨中久久伫立着……

  见雨下了迟迟没有停,在这样下去原本的行程都要被耽搁。雨势稍小后,夫子们决定快快冒雨前行,趁着天还未黑赶到洲城。

  “上来。”

  “啊?哦。”

  阿绵如今的背篓里剩了些驱蚊香囊和茶包,她趴在孟驰坚的背上,又骑上了人驴子,用右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撑着油纸伞。

  孟驰坚原本就挑着扁担,然而再加一个阿绵居然还是毫不费力的样子。

  雨中赶路,道路泥泞,众人皆走得苦不堪言,望着他们二人的样子,一时都百感交集。

  阿绵摸了摸孟驰坚的大脑袋,忽的在他耳边说:“你放心,以后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必不负你。”

  “……嗯。”

第112章 校霸篇(二十六)

  入夜后不久,众人紧赶慢赶、精疲力竭地赶到了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