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询问两声她不应声,只好?俯身到她唇边,却听她轻声喊,“嘉姨……”
骤然神色大变。
第33章 “我心中为何要有她?”……
几乎瞬间,万物皆灭,谢琅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脑海轰鸣,正要再问,却?听将近的脚步声。谢琅起身,克制站到一旁。
李嬷嬷与赵盼生沾湿巾帕一遍遍擦拭柳清卿的额头,青橘那边也煎好了药,几人又伺候柳清卿用了药。
虽初初不肯启唇喝药,但李嬷嬷将柳清卿揽在怀中低声哄,费了半天劲总算将药喂了进?去。
谢琅就如?柱石般一直立在一旁。
李嬷嬷也是有眼力见的人,待忙活完,见药起了效小姐不再发热睡沉稳了便收拾好退出正房。
出去后,李嬷嬷喜不自胜。
压低嗓音跟赵盼生道:“瞧姑爷现在对小姐跟眼珠子似的,刚刚一错不错地瞧着。”
赵盼生闻言却?回?眸望向已经合紧的门,收回?目光犹疑轻咬唇瓣,正要紧两步追上李嬷嬷开口时只见谢伍从垂花门过?来。
谢伍瞧见她,目光先是一顿,而后目光挪向李嬷嬷先朝她颔首,再朝赵盼生点了点头。
“嬷嬷好,赵姑娘好。”
李嬷嬷讶异止步,旋即温和笑?开,“谢伍哥好。”
整个院子都这么叫谢伍,年纪轻的还好,这李嬷嬷猛然随他?们一般这样唤他?,臊得谢伍脸立刻热了,眼神闪烁快速瞥向赵盼生又立刻收回?。
还好黝黑消瘦的脸倒看不出红了,忙往正房指了指,“我去寻大人。”
李嬷嬷笑?眯眯:“夫人刚睡下,谢伍哥轻着点。”
谢伍慌乱点头,似乎变成了老鼠,身后有猫追似的加快了脚步。
李嬷嬷与赵盼生绕过?石径进?了厨房,等瞧不见人时李嬷嬷才感慨了一句,“倒是稀罕了,闷头闷脑的谢伍哥如?今见着我们还说?上话了。”
赵盼生垂眼藏起眼底幽深。
没等赵盼生回?答,才想起来又问,“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赵盼生摇头笑?笑?,“忽然忘了,等我想起来再跟您说?。”
李嬷嬷睃她一眼直皱眉:“我就说?上回?那黑芝麻给你,好生补补,你非推脱。什么都别多说?,一会儿就给你送去,你这就是年岁小的时候耽误住了,年纪轻轻哪能这一时半刻就忘了事……”
“不过?这谢伍倒跟最初瞧着不同,以为是冷肃的性子呢,到底是个半大小子。”
李嬷嬷都过?知天命之年,说?句不敬的,在她眼里谢琅也是个大小子。
李嬷嬷不住地唠叨,赵盼生却?一言未驳,面带微笑?耐心听着。
在遇到小姐之前,从未有人这样对她好。
小姐是好人,小姐身旁的人也是好人。
她因小姐捡回?一条贱命,自是要为小姐死而后已。
正房内,谢琅依旧立于原地未动。
若仔细瞧,才能发现他?背于身后的手正在颤抖。
成婚以来,他?知柳清卿的性子,虽些许天真,但性情沉稳,断不会胡言。
这是从母亲失去踪迹以来,第一次有人说?见过?母亲。
为何他?确信母亲未亡,只因他?与嫡姐做了大不敬的事——趁夜深人静,挖了母亲的坟。
厚重的棺椁中根本没有母亲的尸身!
母亲嫁得早,生育嫡姐时也不过?十六岁,十八岁有了他?。
母亲当初十五岁时可?是提枪随父亲上了战场的女?中豪杰,母亲英姿飒爽,身体强健,每日晨起都会练枪。
如?今还未到知天命之年,怎会忽然辞世?!
母亲消失时他?并不在京城,但隐约知晓父亲与母亲好似有些什么事,嫡姐也说?偶然撞见过?父母争吵。他?也撞见过?。
可?从前那些年,他?们素来恩爱,从未吵过?。
盼望许久的消息就在眼前,谢琅只觉浑身血脉翻涌,只有紧攥成拳才能克制不惊扰柳清卿。
艰难等了半个时辰,见她眼睫颤抖有苏醒之势才立时迈步过?去。
却?因站立太久腿发僵,一时跪倒在床边。
噗通一声闷响,柳清卿惊得立刻睁了眼。一侧头便看见谢琅正跪坐在床边,有力的手掌正撑着床边。
心头不禁一股热流涌动,她隐约知晓自己?身子不适,但没想到谢琅居然会在此一直守着她。
“夫君……”
刚吐声就被?他?握住了手,“现在感觉可?好?”
柳清卿品了一下,好上许多,脑袋也不再昏沉。
“许是今晨出了汗又吹了风才起热的,没甚大碍。”
“今晨怎了?”谢琅循循善诱。
柳清卿这才猛然忆起,忙回?握住谢琅的手挣扎要坐起身。谢琅扶住她的肩膀,在她坐稳后也坐于她身侧。
“我今儿醒得早,忽然想去花园逛逛……”
自她知晓嘉姨可?能还在后,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但又不能让谢琅知晓自己?上回?听到的呓语,便只能将能记起的每一刻每一处细节都说?与他?听。
“我正看那怪石时,从石林缝隙看到一道身影。”
柳清卿眯起眼仔细回?忆,仿佛时光拨回一个多时辰之前,“只看背影就觉得好似嘉姨,我便盯着那人往水榭那头跑,许是跑声惊醒了她?待我将到廊边还未来得及定睛细看,就见那人回?眸望来……”
抬眼看向谢琅,见他?目光如?炬,俊脸绷得紧便只觉惭愧,“待我再看,那处便无人了。”
谢琅吞咽喉咙,唇角牵起一抹笑?勉强安慰她,“不碍事,许是看错了。”
话虽这样说?,却?转了话头便问,“可?看清那人的脸?”
便是柳清卿想说?看清也无法,只能愧疚摇头,“晨起湖上雾蒙蒙,看不大清。”
若不是与嘉姨熟悉,光看背影她也不敢认的。
“莫想这些,应是昨夜未歇息好看茬了眼,母亲已辞世,怎可?能瞧见她?”
静默片刻,谢琅抬起手,在空中悬停一瞬又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人间也无魂魄这些怪哉乱道的东西,莫要自己?吓自己?。”
柳清卿摸不清他?的想法,懵懵懂懂点头。
她此时因发热脸颊和圆润的鼻头都红彤彤的,水眸盈盈。谢琅不禁心头泛软,以手背轻触她的额头,“再睡会,莫多想。”
许是药劲上来,柳清卿果然很快再度入眠。
待她睡沉后,谢琅率人随行去了花园。
命谢伍将花园入口把守好,便独自按柳清卿说?过?的路线行进?。
踏上湖上石拱桥,走到另一边。
上回?从锦衣卫拿的密粉还剩一些,他?仔细洒在地上。
屏息凝神,生怕一丝鼻息都会扰神明。
不肯错失一处,结果却?令他?失望。
拱桥这侧连接侯府厨房与前院,下人惯常行走,各色脚步凌乱盘杂,根本瞧不出头绪。
又是如?此!
谢琅攥拳砸到红色廊柱上。
每每寻到异处便会莫名断掉,好似有人在时刻盯着他?动作,紧密阻隔。
他?锐利扫视一周,可?周遭只有红花绿柳。
以及越过?青瓦高墙后的竹林簌簌。
一墙之隔。
院中女?子正抱胸怒目而视,谢磐低头未言。
半晌后忽然弯下重若千斤的膝盖在她面前跪下,遒劲的手臂环住她柔细的腰身。
不过?几息,便有温热的眼泪浸透她的薄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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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因用了药,柳清卿时睡时醒。
李嬷嬷不安,去寻了府医询问。
府医说?是夫人此前心绪紧绷,大起大落,如?此泻泻火,将养一下身子也好。
李嬷嬷这才将心又揣回?肚子中。
醒时柳清卿便拿起账册看看。
侯府管事不愧能独当一面,注解写得极好,她便是看也能看懂个七八分?。
再不懂的攒到一起,下次在问管事便是。
她只觉自己?变成海绵,恨不得将这些年所需学的全部吸纳进?来。
只恨时间太少。
晚食也用了好克化的面条。
用了饭便要喝药。
李嬷嬷便哄起小姐:“小姐不知姑爷有多紧着您呢,白?日里刚起热那时姑爷就回?了院里,一直守着您呢。”
她苦着脸仰头将药一饮而尽,颇有些飒爽之风。
刚咽下药又颤着手去拿酸杏,赶紧粗粗咀嚼吞了下去。倒又像幼童似的。
总算把药味压下去,她忽然想到,那早上怎么喝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