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别别别!姐姐,姐姐,我当初连银子打哪里来的都不清楚,就知道是一个跟柜坊有关系的人,他连夜就给我开了一张凭证,后来利钱竟分了一万两,他说里头的一万两银子我能从柜坊里随意取用,
不过……这凭证的名头是用阿姐你的,我没让你知道有这凭证,就自己取用完了,每次去,账册上勾画的也是‘江更雨’的名头,我当真不知道那是岷河的修河款,要是知道,打死我也是不敢用的。”
江更耘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从他口中,沈幼漓终于得知当年的事。
彼时还是国子监学子的江更耘赌光银子,又欠同窗不少,为此每日挨打,有“好心”同窗就给他引荐了一位柜坊掌柜,说要拉拢官吏为钱柜生意做保,就能分得利钱。
同窗说只需身份够高,就能让帮柜坊招揽生意,分得利钱就越高。
彼时江更雨是雍朝最年轻的少卿,前途无量,有她当担保的柜坊一定客似云来,掌柜约定的利钱很高,给江更耘说了每月数额。
江更耘立刻心动,就半夜偷了江更雨的印信出去,柜坊掌柜竟就当他是大理寺少卿江更雨,半夜给他开了一个柜子。
掌柜说脸认明白了,以后就不用印信了,只需凭证每月来领钱就是,江更耘又把印信悄悄还了回去,江更雨对此无知无觉。
一个月之后,江更耘去取钱,结果掌柜和他说,柜中入账一万两,凭证上就这么平白添了一万两白银。
整整一万两,江更耘没拿过这么多银子,心脏狂跳,就算处处不合章程,也故意装傻。
柜坊给他行如此方便,江更耘当然也看到了账目上阿姐的名字,但是他只在乎自己有没有银子用。
直到那日御史中丞闯入江家,带走了江更雨,证据正是那张凭证。
朝廷追查治水监贪污钱款的去向,柜坊账目上一万两白银的出入和这凭证刚好对得上,柜子所有者正是江更雨。
她贪污之事板上钉钉。
江更耘不知道怎么保存证据,那张凭证被御史带走,之后御史身死,凭证也没留下来,最重要的是,彼时柜坊是为行商走南闯北做生意而生,用以存银钱的铺子,未成体系,更缺监管,白白给一万两白银的事一看就有猫腻,奈何江更耘只管花银子,旁的一概不理,还生怕谁存错了反应过来,立刻就把银子全取走了。
他简直是为别人害江更雨大开方便之门,让人顺利往她的灶里添柴烧火。
贪污之事一发,柜坊就失火烧毁了,当年的事充满了诸多巧合,才让当时凤还恩和李成晞都无从去查清楚,给江更雨脱罪都难。
江更雨也始终不能说出到底从何处贪污的修河款,害她的人是谁,只是囫囵认罪。
“国子监中告诉你门路的那人是谁?”沈幼漓问。
“邹翰。”
“柜坊里的人你都记得多少个名字?可知家住何处,在什么地方?”
江更耘把记得的都说了,多的实在想记也记不起来。
“姐姐,我当时真不是成心的,他们跟我说要是我承认了,就是我被凌迟了,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害你,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
沈幼漓绷起脸,桌下拳头攥得死紧。
她叹气道:“你是江家唯一子嗣,我怎么舍得你真出事呢,当初你要是同我说清楚,我仍然会替你顶罪,也不用将母亲急死……”
“我知道错了,是阿娘要我咬死不能说出去,我才不敢去投案,此事,我一无所知,当真也是受害者。”
“行了,往后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放心,有我在,有你姐夫在,江家就不会败。”
有沈幼漓这句话,江更耘心中大定。
他这辈子靠惯了女人,认定江家的女人都会为他奉献终生,一点没怀疑沈幼漓的居心。
凤军容的就是阿姐的,阿姐的就是他的……
他站不稳,已经要乐晕了。
“对了,你一个协律郎,整日里也没一身好衣裳穿,来这儿实在给我丢人,自个去置办一身体面装束再上门,不然平白让你姐夫看不起。”沈幼漓说罢就走了。
她话说得漂亮,但要银子要东西,那决计是不能给。
不过江更耘面皮够厚,赶紧拉住她袖子,沈幼漓皱眉扯回。
他不以为意,只以为她嫌弃自己手湿,赶紧开口:“姐姐,置办衣裳的银子我着实没有,能不能——给我一点银子?”
“别跟姐姐开玩笑,你一个当官的连这点银子都没有?现今你姐夫还生你的气,少在府里给我丢人,就是咬咬牙,你也得弄出个人样儿来。”
沈幼漓笑着摇摇头,走了。
“姐——”
侍女挡住他:“娘子要午憩了,烦请郎君留步。”
江更耘又一次空着手走了。
第73章
江更耘没银子,这衣裳当然得找隔壁布商要。
傍晚,他拍拍隔壁布商的门:“拿你家最好的布尽快给我裁几身衣裳,来日一并给你算银子。”
布商老爷啐了他一口:“我看你是发梦!”说完就把门拍上了。
江更耘怒火大盛,在门前兜了两个圈子,喊道:“你知不知我姐夫是谁,敢落我面子,来日你一家子脑袋都得掉地上!”
门内毫无动静。
可恶!这些人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今天江更耘怎么都得弄身体面衣裳出来不可,不给!不给他就翻墙!
他搬梯子翻过墙头,只是动静太大,刚落地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何方小贼,给我打!”
二话不说就对江更耘拳打脚踢。
江更耘痛呼:“我姐夫可是掌管神策军的凤军容,你们怎么敢打我!”
“他刚刚说什么?”
“没听见。”
“继续打!”
布商一家早得授意,打的就是这个死胖子,那爱爬墙头的小子打得尤其凶残,招招狠辣,是早就看江更耘不顺眼了。
“啊!等着!都给我等着!”
江更耘发力叫喊,最后被一拳砸晕,丢回了他自己宅子里。
布料倒是拿到了,只有盖脸的一小块。
第二日江更耘气势汹汹又登军容府。
他把脸上的布一拿开,沈幼漓吓得往后挪了挪,按住心口忍住恶心,“你这是怎么了?”
“阿姐,我被人殴了!”他肿着猪脸流泪。
她自是知道,一早布商就来说过了,昨天刚给江更耘点好脸,今天就想狗仗人势。
沈幼漓隐下讽笑,道:“无缘无故,人家殴你做什么?还有你这身衣裳,怎么还没换!”
“就是弟弟去布商家中,想要赊些布料做衣裳,他们不应倒罢了,还下手打我,阿姐你看,我哪里还有个人样,这是把你的脸放在地上踩啊。”
她没那么恶心的脸给人踩。
“赊?”沈幼漓恰到好处的嫌刺痛了江更耘的心,“他们不赊还打你?我现在让你姐夫的人去问清楚,果真如此,自会为你出头。”
倒不是赊布挨打,他有点不想让阿姐出面了,这要是让军容知道自己因为几块布挨打,怕往后看不上他,不提拔他就糟了。
“不,暂且不用,我怎么着也是个男子汉,这点小事,来日自己去处置就是。”
他日手底下有人,还怕弄不死隔壁那一家老小?
江更耘既这么说,沈幼漓就不管了,托言有事又走了。
不是……不说留饭,连点伤药都不给?
江更耘这回还是什么都没捞到,他心似火灼,看着军容府满园富贵,就不能从指缝里漏一点给他吗?
阿姐是不是还恨他,这才刻意戏弄?
可就算她故意戏弄,江更耘也只能忍着,等她戏弄爽了,怎么也得补偿一二吧。
幸而殷勤献了几日,沈幼漓终于给了他一点甜头:“你姐夫似乎有意调你为掌冶署令。”
“姐夫真要提我当掌冶署令?”
这官职虽然不高,却是实打实有油水捞的,往后莫说瑶娘,就是整个琉遐坊包下来都不成问题。
江更耘喜得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沈幼漓压着袖子叹气:“他就跟我提了一嘴,我也不敢多问是不是,不如你自己问他吧。”
江更耘连告别都忘了,拔腿就往主院去求见凤还恩。
一刻钟之后他跑了回来,高兴地给沈幼漓磕头:“阿姐,阿姐!我会一辈子孝顺你的!”
他扬眉吐气的日子总算要来了!
沈幼漓摆摆手:“不必谢我,这都是你姐夫的功劳,好了,你且回去等着好消息吧,这几日太常寺也不必去,只等调令就是。”
“是、是……”
江更耘还想在军容府上蹭一顿饭食,或是要点银子,甚至府里这么大,屋子这么多,他往后都住这里也很应当,但沈幼漓完全没有要留他的意思,甚至又一次将他留在花厅之中就离开了。
江更耘坐到傍晚,喝了几盏茶,心中将军容府的侍女和瑶娘比较了一番,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当夜他躺在木榻上,心思火热,活了这么久,总算到了他挺直腰板过日子的时候!
不过他既要当署令,那娶妇的事不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么一想,那个曾经高攀不得的倩影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
凤还恩则照江更耘所说,迅速查到了柜坊和李成郅的关系。
李成郅当年认定的江更雨是李成晞心腹,因而勾结治水监把赃款嫁祸于她。
据当初获罪的监丞交代,因江更雨查到他与一桩人命案有关,过意威胁要栽赃陷害他,除非他将一万两银钱存入她名下,监丞哪里有一万两,只好挪用了治水监的治河款。
前半程可以是那监丞信口胡诌,要命的是“江更雨”还全取了出来,这就是坐实其知情,故意收受贿赂之事。
这些都是当年就知道的事,并无新鲜。
不过是在查柜坊时怎么都和江更雨撇不开干系,她又干脆认罪,这才放置多年未管。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江更耘的交代,他们找到了邹翰。
上一篇:胡说,她才不是坏女人!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