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县主娘娘,洛家还有我都不是故意的,我一个外嫁女,如何知道洛家竟还没将她赶走,而且那沈氏平日里如不存在一般,实在不值一提,县主当日那般高兴,妾身、妾身也根本记不起那个人,妾身当真不是有意隐瞒。”
“不存在一般?生了两个孩子,你能当她不存在?”
一说到这件事,县主就觉得无比恶心。
洛明瑢恶心,装模作样的沈氏更恶心!
洛明香赶紧解释:“盖因阿娘说那只是一万两买来传宗接代的,比之通房都不如,生完孩子就该打发了,妾身本就嫁在史家,原本、原本四年前她就该走了,绝不会碍着县主,妾身也以为如此,没想到她自己还赖着……”
洛明香斗胆抬起头:“阿娘真的真的都已经将那女子打发走了,洛家瞒着也是害怕县主生气,本以为家中都已打扫干净……”
“本县主再问你,二人可曾拜堂成亲?”
“没有!没有,沈幼漓是抱着一只公鸡拜的堂,又自己一个跑到山里贴着明瑢,甚至下药强迫,才有了那两个孩子。
我弟弟厌极了她,从感云寺躲到禅月寺,二人本已有大半年不见了,着实是没什么感情,但那女子似是心有不甘,才刻意出现在县主面前,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洛家当真无辜啊,还请县主明鉴。”
事已至此,洛明香将所有错都推到沈幼漓身上。
“你不要以为同我狡辩,你们洛家的事就能过去。”
现在,瑞昭县主只想去洛家一趟,杀了那三个碍眼的,把洛明瑢拖出来,让洛家所有人跪在她脚边求饶。
洛明香瑟缩在地上,已经无人再问她。
县主雷厉风行走了出去,裙摆扫在洛明香身上,都让她吓破了胆。
瑞昭县主使人套马车:“本县主从未受过如此大羞辱,若不杀了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可王爷下了令,洛家的人不能动,春苜阻拦不住,只好同她说:“如今禅师不在洛家,县主您去了也没用。”
县主目光如刀:“他在哪里?”
“王爷似乎寻他有事,将他请到了澹园去。”
“父王寻他?不行,我得赶紧过去。”
瑞昭县主怀疑父王是知道了洛家的事,要为自己出头,将洛明瑢杀了,一时间她也顾不得生气,只赶紧去救人要紧。
私心里,她再恨洛明瑢,也不愿意他真死了。
春苜没想到自己惹了更大的祸,死死拉住她:“县主你忘了,雍都来的凤军容和冬少卿也在澹园,如今那儿该在商议大事,咱们切不可打扰啊。”
“我知道,我就过去瞧一眼。”
杀个人费多少时间,父王可能办着正事,顺手就把人杀了,这么一想,她一刻也等不了。
郑王不在行馆,瑞昭县主最大,她要去哪儿,下边的人只能套车。
第30章
越水澹园,逐月亭中。
冬凭和凤还恩在澹园下人引路下,走在迂回曲折的小道上,正待抱怨这园子虽然精致,但修得小气,结果一个拐弯豁然开朗,被江风吹得神清气爽。
此时天朗气清,极目远望而去,江面如镜子,江水与天际融成一片苍茫晴蓝,一两只白鹭掠过空旷的江面,有浩然气象。
原来这澹园是围了越水的一处关隘,故而民间又习惯称半月园,系二十年前巨贾刘陲万斥十万白银修建,后女儿嫁入国公府,便成了嫁妆,国公夫人病逝之后,兵乱四起,国公门第衰败,后人就将这院子分卖了出去,如今有一份被洛家买下。
借着这座园子,还可见到旧日雍朝繁华。
冬凭啧啧称奇:“当年这些豪绅真是会享受啊,瞧着比军容的宅邸都要好。”
设宴之地在江中一座小岛之上,修了一座白玉石桥,小岛小得只够修一座亭子,植几株垂柳,在平阔江面之上,如置身水墨画中,可与明月对酌,故取名逐月亭
此间画桥烟柳,风帘翠幕,有乐人在隔湖的岸边弹琴吹奏,乐声袅袅传入亭中,微风推开十里清波,如仙人涉水,此即瑜南一大盛景。
郑王端坐逐月亭主位之上,凤还恩一行到来,扬手将他们招至身边来,俨然主人模样。
他四方阔面,脸上沟壑丛生,两道八字纹压住唇角,肆意生长的眉毛下头张着一双豹目,五十岁上下,胸脯横阔,脊背似熊。
凤还恩身着一袭紫袍,外披大氅,在郑王对面落座。
“凤军容,上一次见还是先帝在时,一晃眼那么多年了,军容还是风采不减啊。”郑王与他举觞。
凤还恩好开玩笑:“郑王倒是见老。”
“哈哈哈哈哈……”
郑王未与他计较,伸手指向次席一人:“本王今日同你引荐一人,想必你想找他也很久了。”
不必他说,凤还恩也注意到了次席的僧人。
这等宴席出现一个僧人本就突兀,何况这僧人玉面檀唇,绝胜满园芳华,风仪澹园,似远山隔层云。
他端坐此间,莲目低垂,白衣袈裟雪袂出尘,寒骨清姿,似佛陀拈花不语,寂照如月。
恍然教人以为是郑王哪出接引的真仙驾临。
凤还恩想起先朝谪仙为贵妃写过的那句诗。在雍都,若提贵妃,想到的不是什么于贵妃钱贵妃,而只能是先帝那一位,吊死在北地的晏贵妃。
“这位禅师是?”
“先帝十七子李寔,说起来,今上都得称一声皇叔呢。”郑王似炫耀一般,开口就失了尊重。
凤还恩还在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和尚。
随即他拱手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贵妃之子,久仰,没想到郑王先鹤监一步找到了,看来我手下还是养了太多废物。”
“军容不必妄自菲薄,这位殿下藏得可深,谁又能轻易找得到呢。”
“那王爷是怎么找到的?”
郑王会查到洛明瑢身上,也是一个巧合。
自他有反意,便积粮练兵,又一面找这位传说中的皇子,他几乎是一路跟着鹤监的脚步。
四年前,鹤监曾经靠近过真相,然而追查到感云寺时,那里已经化成了灰烬。
这十几年里常有此事发生,鹤监并未觉出异常,追查不到便离去了,没有想到洛明瑢始终没有离开,而是又投身到禅月寺中,瑜南这块地界也未再多引起怀疑。
郑王在鹤监之后找到了感云寺,不一样的是,他的人碰上了山中一位猎户。
他手下人并未抱希望,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猎户真说出了一条有用的消息,感云寺还剩一个和尚,他本以为是跟着寺庙烧死了,没想到后来又在禅月寺里见到。
说来感云寺是小寺,在瑜南城西,香火寥寥,见过洛明瑢的人更少,禅月寺在瑜南城东,隔那么远,猎户是不会往禅月寺走的,偏生他将皮货拿下山卖,皮料的铺子生意忙碌,托他将皮料送到城东去,猎户心中想着难得来一趟,禅月寺香火鼎盛,上山给待产的娘子求一个平安福也不错。
往日,洛明瑢也甚少在人前露面,偏偏那一日,住持要他坐在讲经台下,猎户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就是这么巧,一切仿佛冥冥之中。
一句无心之言,让郑王注意到了这个感云寺幸存的僧人。
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将洛家的状况都摸明白了,才派出随他屡立“战功”,如今只剩不足百人的漠林军。
他亲手策划漠林牙军刺杀女儿一事,就是为了试出洛明瑢身份,不然那凶徒也不会在砍他的时候突然停下来。
那日不但试出了洛明瑢的武功,还逼迟青英带着青夜军借朔方军之名赶到,救下了少主人。
若给迟青英些时间,他能想到这是个陷阱,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大意,真拿洛明瑢的命去冒险。
郑王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这位传说中“负有皇命”的皇子。
“也是个巧合,“郑王搓着拇指上的扳指,并未言明,“说来本王也未见过什么贵妃,但手下有人曾亲眼目睹过,他说十七殿下正与那贵妃出落得一般模样,本王料想天下无人有此形容,不过到底不放心,军容您来看看,到底是也不是?”
“看来真是十七殿下,“凤还恩拱手道贺,“郑王凭此,便算有了王命?”
几个人将洛明瑢当一个稀罕物件在那儿品评。
冬凭也在看和尚,又听说眼前这位竟是陛下的皇叔,脸上如写了一个“哇”字。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倾国倾城的贵妃生下来的儿子啊。
怪不得先皇不顾名声也要抢了这个儿媳呢,从这和尚的样貌就可见一斑。
就算是光头,瞧着也比宫里的娘娘更漂亮,得亏是皇叔,这要是哪个不相干的,陛下指不定纳了当“男娘娘”。
不过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呢。
什么算有了王命?
郑王和凤还恩二人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一边儿的?
他怀疑再听下去,自己得交代在这儿,赶紧起身:“来得急了些,下官有些内急,上个茅厕。”
可一踏入这逐月亭,想走就由不得自己了。
冬凭被左右的人上前架起,按在柱子上。
“这就是陛下专门派来盯着你的人?”郑王笑道,“为表诚意,本王为军容剔去这一祸患,如何?”
大刀摁在脖子上,冬凭吓得差点尿出来,“军容!军容!我跟着你来的,您是读过圣贤书的,万不可背弃陛下啊!”
凤还恩摇头:“郑王这不是表诚意,是逼我投诚吧。”
“若我连跟随十几年的陛下都相信不了,又凭什么相信郑王,陛下允我掌神策军,已是位极人臣,郑王又会在新朝允我什么职位呢?”
“这才对嘛!”冬凭急得蹬脚,“军容还在等什么,快杀了这丑八怪,咱们来瑜南的事就算办完了。”
凤还恩又是摇头:“莫说外头还有守军,眼前王爷身旁二位就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打起来,你的下场就是丢到河里喂鱼,最末席的老者是郑王亲随医者,擅刀伤更擅使毒,必要之时,这儿的人都得交代了。”
谢医师摸摸胡子。
冬凭瞪眼:“那你呢?”
“我能走。”
“哈哈哈哈哈……”郑王笑得爽朗,“凤军容火眼金睛,冬少卿也该跟着多学些。”
“王爷还是将少卿放下来吧。”
两边的人撤开,冬凭的脚终于踮到地上,心有余悸。
等他坐下,凤还恩又慢悠悠说了一句:“等咱们聊好了,再杀不迟。”
冬凭急眼了,挤着凤还恩的肩问:“你不会假意留我,然后私底下和郑王合作吧?”
“那冬少卿可以去信家中,备你的衣冠冢了。”
“你——”
几人说话时,次席的洛明瑢不发一言。
郑王已将他视作囊中之物,一件同他人谈判的筹码,而非该敬奉的十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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