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修不成 第60章

作者:忘还生 标签: 生子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正剧 古代言情

  两天里,他像一封军报一样,被换了一匹又一匹快马,吃是在马上吃,撒尿只给三个数,更遑论休息睡觉。

  一张脸把八百里的风都吹尽,骨头都颠散了,眼皮头发里都是泥沙,等到瑜南城俨然已经成一个土人。

  鹤使马不停蹄,将他带到一处茶楼之上,茶楼正对着的是一处开阔轩丽的宅邸。

  他趴在茶桌上,一动不动跟死人差不多,不一会儿被鹤使提起了脖子朝楼下看。

  “你可认识那个人?”

  鹤使指的是一个牵着两个孩子走出来的女人。

  江更耘本十分不耐烦,待看清楚女人的脸,惊得浑身疲倦都散去,直愣愣盯着那女人看。

  楼下那人虽是女儿家打扮,但那张脸……

  那张脸他怎么都不会认错!

  “她是谁!”江更耘死死抓着护栏。

  “这不是该问你吗?”

  江更耘一怔,随即眼神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原来凤军容千里迢迢把他抓来,是为了认人。

  可他能承认吗?不,那一定不是江更雨,只是长得像而已,江更雨怎么可能活着,又怎么会变回女人,做阿娘了呢?

  楼下不是江更雨!

  鹤使也不逼他:“你不用与我说,好好看,够看清楚吗?不够咱们就再靠近点。”

  “够……够……”

  江更耘又看向下边,女人已经不见了。

  没多久,脖子上的手一紧,江更耘不得不抬头继续看,就看到了河东郑王的字旗在靠近。

  “那是什么?”

  江更耘以为瑜南要打仗了,吓得扭头就要跑,鹤使提住他衣领,让他在原地继续看着。

  很快,他就看到跑出去的江更雨被抓了回来,两个孩子却不见踪影。

  坐在骏马上的女人拿着鞭子朝江更雨抽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更雨挣脱开,跑进了宅子里,女人策马追进去,门口的兵卒和护院也打了起来。

  江更雨不会是要死了吧?

  江更耘胸膛剧烈起伏,直勾勾盯着下边。

  “看完了吧。”

  “嗯……啊!是,是……”

  江更耘忙不迭地点头,随即被带走,连江更雨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这一次他被带到了瑜南府衙,押到了后院站着,凤军容还在澹园之中,并未有闲暇见他。

  连日奔波,江更耘早已心力交瘁,此刻就算心里藏着大事,也再站不住,坐在地上歪着墙根睡过去了。

  凤还恩的马车已在回城路上。

  冬凭看着凤还恩神思不属,道:“陛下这位皇叔露面的消息,可要上书陛下?”

  凤还恩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你做主。”

  “军容似有心事啊。”

  看过来的眼睛苍冷似爽刀,冬凭转开视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眼下郑王与洛明瑢是否结盟还未有消息传出,凤还恩在等的,是另一个于他而言更为重大的消息。

  一下马车,鹤使朝他点点头,江更耘已从洛家带了回来。

  凤还恩加快了脚步,越过江更耘推门进屋:“把他带进来。”

  江更耘被提起丢入屋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军容已坐在官帽椅上,低头喝茶。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见过军容。”

  “嗯。”

  凤还恩将杯盏放下,他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看到江更耘见到江更雨那一刻的神情,不过眼下人就在这儿,他可以瞧个仔细。

  “今天让你见的人也见到了,说说看,她是不是江更雨?”

  “军容,隔得远,小人没看清……”

  实则那女子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出来时,江更耘就将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到他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江更雨竟然还活着,还嫁人生子了?

  凤还恩闻言起身:“那走吧,我带你去洛家再仔细看看。”

  “不不,军容您怕是在跟下官说笑吧,下官兄长是男子,而且几年前就斩了,您指着一个女子让下官怎么认?”

  “你只需答是,或不是。”

  江更耘汗都下来了。

  承认吗?

  承认了不就是包庇江更雨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事?何况她身上还有贪污大罪,两重罪下来,自己能跑得掉吗?

  “军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千里迢迢将我带过来,就要我要看一个生子的妇人?”

  江更耘很胖,说话时一双眼珠子控制不住地乱转,从他脸上很难看到与江更雨的相似之处。

  凤还恩不答,他只看江更耘神情就够了。

  江更耘仍旧跪着,凤还恩叹了一声:“你也算胆子大的。”随即对门外的鹤使道:“仵作房那几十具尸体……”

  扑通——

  “军容!军容!饶命啊!饶命!”

  江更耘疯狂磕头,在听到尸体那一刻,他以为凤还恩要把他杀了。

  凤还恩冷眼看他磕青额头。

  “说吧。”

  “是,江更雨……她是女子。”

  江更耘除了承认再无别的办法,“只是她多年前就该被斩首,小人当真不知道今日见着的人到底是她,还是样貌相似之人。”

  “江家大郎又是谁?”

  “死了,出生时病弱,很早就死了,如今的江更雨本名江幼漓,与大哥是龙凤胎,便顶了他的学籍,科举入仕,但这件事是她自作主张,下官实不知情啊!”

  这一下,就全都明白了。

  “你们江家,胆子还真是大。”

  “军容恕罪,一切都是江幼漓自作主张,小人并非故意包庇,只是实在胆小……”江更耘一个劲儿磕头。

  凤还恩已不想再理会他,对鹤使道:“将他送回京去,再晚,城门恐怕就出不去了。”

  “是。”

  “多谢军容,多谢军容。”

  江更耘捡回一条命,这一拜还未起来,就被提着衣领带上马去。

  快马刚走,钟离恭就跑回来,眉宇一片乌云:“河东军再收拢包围,看来十七皇子和郑王达成合作了,军容,咱们该怎么办?”

  “不着急,郑王还会再找我一次,在青夜军归来之前。”

  漠林军的甜头在前,他最喜欢玩这种把戏。

  钟离恭献策:“军容,咱们何不阻断青夜军的消息,不让他们汇合?”

  “那战事会立刻会在外围蔓延,不急,不急……”

  凤还恩撑着脸,抬首看天边的月亮,“你说那沈娘子,现在在做什么?”

  鹤使送回消息:“沈氏今日想带其子逃走,如今被李寔关在佛堂之中,军容,可要助她离开?”

  他摇头:“不必,此时不宜在外头乱跑,且让她在洛家待着吧。”

  —

  沈幼漓在将洛明瑢踹下榻去。

  “要睡滚到下面去睡!”

  洛明瑢抱了她半个时辰,从头发薅到腰,一遍又一遍,那点气终于慢慢抚顺了。

  这回总算听她的,在榻下打了个地铺,就这么睡下,沈幼漓将脸埋在枕头里,困意一点不来找她。

  第二日洛明瑢又要出去。

  沈幼漓拉住他的手:“你说清楚,要关我几日?”

  “五日,不过三日后,想和沈娘子一道出趟门。”

  洛明瑢的脸在晨光里熠熠生辉,看得谁都迷糊,会想点头答应他。

  唯独沈幼漓不会,她皱眉严厉道:“为什么非是五日?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和郑王合作,还是神策军合作?我告诉你,不管是哪个,洛家都只是他们口中的血肉,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战事一起,谁都不会派一兵一卒来守着你们!”

  他连县主都打了,没有被报复回来,定然是有人撑腰,要么是凤还恩要么是郑王。

  那些人会给洛家面子,不过正好需要洛家筹措粮草,事成之后一定翻脸,县主会成百倍地报复回来。

  回答她的只有颊边温柔抚摸的手。

  见他心意不会更改,她退让几步:“将釉儿丕儿和我关在一起,不行吗?”

  “不要着急,沈娘子已经陪了他们四年,这几日就全都给贫僧吧。”

  沈幼漓皱着眉,不习惯洛明瑢说这样的话,“你这是在——”

  “贫僧是在吃醋。”

  洛明瑢现今能跟她明说了,他墨瞳微动,等待着她的反应。

  “吃……釉儿丕儿的醋?”沈幼漓觉得荒谬。

  “他们自打出生,天天和沈娘子待在一起,被沈娘子事无巨细关心照顾,贫僧吃醋,又有什么奇怪。”

  沈幼漓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