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不好这样见外,论起来你们该喊我爹一声‘伯父’。”崔谡过来,自来熟地将手搭在两人肩上,“待馋了,就往我家里去,还可以同我爹点菜。”
徐固和徐毅开始有些僵硬,崔谡不但是国舅,还是四品的指挥同知,岂是他们这样北地野小子可以结交的。
崔谡力邀道:“我瞧着你们都是练过的,找一日,我带你们往倾云山围猎去。”
徐太后对徐固和徐毅道:“立言待人赤诚,有他带着去哪儿我都放心。”
两人也是好交友的豪爽性子,忙痛快应下来。
崔晟同徐宪都是三十八岁,崔晟的生辰早两个月,崔谡在这里论上了辈分,崔晟就同徐宪笑道,“那我就拿大了。”
徐宪回之一笑,拱手喊了声:“崔兄。”
姜氏也同梁氏说好了,“别总在家里闷着,你没事就带着宁姐儿和真姐儿往我家里挑衣裳样子,我家里点心也好吃。”
梁氏也大方地应了。
用了膳,又围着说话,很快过了歇晌的时候。
皇帝认命地起身,对崔兰愔道:“我得去干活了。”
崔兰愔摆手打发他道:“去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穷尽也。”皇帝还在对着她念。
“耕牛不都这样么?”崔兰愔打趣道,扫见皇帝身上的衣袍皱了,她将人拽过来,给皇帝的衣襟和下摆都理平服了。
“一会儿还不是又那样。”皇帝很不以为然。
“在我眼前就不行。”崔兰愔推他转过来,又给他后身也整理好了,才放过了。
难得见到皇帝被管束到还不了口,陈老太后等都憋笑看着,很是乐见。
皇帝也不介意,负着手带着钱和三人往外走。
没有恭送,就由着皇帝这样走了?
徐宪愕然后,两步赶过去,喊住人:“陛下。”
皇帝不大有精神地转回身,“徐卿有事?”
徐宪恭身拜下去,“陛下所说之事,臣愿为陛下驱策。”
皇帝抬手一托一收,一股罡气阻着,徐宪只拜了一半就拜不下去了,他心里惊骇,皇帝的功夫比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皇帝目视着他,承诺道:“徐卿不负朕,朕必以诚相待。”
徐宪郑重应道:“臣信陛下。”
皇帝扔下一句,“明儿来见。”转身出了福宁宫。
傍晚皇帝回到后殿,崔兰愔盯着他换了便袍,才许他坐了。
皇帝朝她张臂,崔兰愔笑着投入他怀中,拿手勾着他的衣襟,“我配合得那样好,表叔有什么好处予我?”
“我上上下下哪里不是你的,想如何还不是由着你?”
崔兰愔戳着他的胸口,“正经些。”
皇帝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描摹着,“你都看出什么了?”
“我还不知道你,既召了人回来,就没想着放人走。”崔兰愔撇嘴看他,“嘴上还要假大方,说来去都由人,还要让人自己开口留下,真是什么好都你占了,信你就被你攥手里了。”
皇帝闷笑承认道:“皇后知我。”他抓着她手在自己脸上蹭着,“那你怎就配合我了?不怕对不起徐太后?”
崔兰愔反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虽然你心机深重,却不屑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只要臣下尽责,你就会为他们托底。”
皇帝将她箍紧在怀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日,皇帝于延华殿西阁召见了各部司重臣,让先来一步的徐宪和诸臣见过。
由不言宣告了,就此改五军都督府为大都督府,任命徐宪为左都督,右都督暂空,统领大郢各级指挥使司,品级同尚书、左右都御史一样,同为正二品。
统兵权、考核将官、提请升调、军户和屯田、边关换防这些职权都归大都督府。
兵部则负责武官铨选、军令发布、军需粮饷、武举考功。
结束了宣宁帝时开始的,军权全归兵部的局面。
李首辅还没卸下兵部尚书之职,因着他一直抱病不出,这段日子都是兵部左右侍郎主掌兵部之事。
兵部主官不在,皇帝又是这样强势下令,韩杨两位阁老和万山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兵部两位侍郎对望后,谁都没站出来反驳。
见识过徐宪骁勇的老臣们都是心潮澎湃,如今悍将回归,北地忧患可解了。
皇帝重整了大都督府,大都督府又有了和兵部平分秋色的权力,崔冕欢喜得直发晕,以为自己终于熬出来了。
他在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的位置上多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
他怎也是皇后的堂伯,他以为皇帝该留用他。
却没高兴过一刻钟,皇帝发话,大都督府里关键差职上必得真刀真枪的武将担任,无人宁可空着。
更进一步要求,领虚职的要么回家,要么降品级安排到合适的差职上,二选一,没有第三条路给你走。
还是徐宪详细考核了,得知这些年五军都督府里核对军户黄册这些都是崔冕管着的,打理得还算井井有条,徐宪就问他愿不愿留下任经历一职。
经历一职是正五品,都督佥事可是正三品,落差实在太大,不过崔冕也不想就此回家,一横心还是接了经历之职。
他灰心丧气地回家,不想崔晟和崔昘听说后,却一起来贺他。
第125章 三方协办娘娘可有章程了?
崔晟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往二房厨房里快手炒了两个下酒菜,兄弟三人边喝边说话。
崔晟先说道:“这么些日子也够大哥看出来了,陛下是容不得不作为还占着位置的,想蒙混过日子的都挨不长。
大哥如今靠多年的积累得了经历之职,这可是实打实的,往后继续用心办差,升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大哥这样务实,也会得人高看。”
崔冕有些听进去了,说出了顾虑:“人家不会笑话我么?”
崔昘给他满上酒:“大哥,这事儿三弟不好说,我却不怕说。
当年咱们二房拿了大房的爵位,无论怎么找说法都是不地道。
世上事皆有因果,有那样的前因,就有二房几十年无建树,因果相随,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大哥想一想,当初若是二房没得爵,以你我二人平庸的资质,咱们会有什么前程?
多少科道上出来的一辈子都摸不到五品,大哥还嫌什么?
大哥这些年不过是守着本分当差,不功不过而已,换个进士举人出身的只会做得更好。
徐侯会不知么,不过是看大哥是娘娘的伯父,不想她面上不好看,才留了大哥。
所以,我劝大哥将以前那些想头都收了,咱们从头开始,给二房的子孙后代也打个样子出来。”
崔昘一席话给崔冕说得无地自容,他连饮三盏后,一脸羞愧地对崔晟说道:“你这正经的国丈还当着五品的差事,我却看不上五品实职,委实是贪心太过了。”
崔昘既已把话挑破,崔晟也没惯着崔冕。
“二哥说的不错,因着娘娘,咱家人只要实心办差,陛下都会看到,也不会埋没了,升迁必会比别人顺畅,若还不足意,确实不该。”
“不会了,往后我会用心当差,有多大本事就端多大碗。”崔冕连连点头,又道,“我转不开的时候,你们还要像这样点醒我。”
崔晟和崔冕一起举盏敬他,“一家子兄弟自该如此。”
崔冕原以为他降了品级,程家那边会瞧不上,崔兰婷的婚事再有个反复。
却是他想多了,程家反而加厚了聘礼,程圭过来府中,在崔冕面前表现得倒比原来更尊重了。
崔冕回头同崔昘感概,“以往都是我错了,做人厚道些才有福报。”
***
二月初九皇后生辰后,皇帝就让筹办陈老太后寿辰庆典,和以往不同的是,这回是由皇后统总着礼部和内府来办。
朝臣们忍了皇后掌着商课提举司,是因那是皇帝新设的名目,且收的商税都入了皇帝的私库,就算皇后于延华殿东阁理商课提举司的事,说起来也是帝后的内务。
可这回皇后统总礼部筹办陈老太后寿辰庆典,却是前朝事,这绝不能混淆。
一时满朝哗然,重臣纷纷谏言,就连敬王都站出来说不合适,带头反对得最凶的几个都做好了挨板子回家的准备。
皇帝却罕见地好脾气,一句“皇后想尽心”,给了解释。
朝臣们到现在也没弄清,当初皇后是得了陈老太后青眼才有机会接近卫王的,还是皇后先走通了卫王才入了陈老太后的眼,但陈老太后拿皇后当亲孙女待确是做不得假,于陈老太后生辰时,皇后想表孝心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又是这样好声好气的,朝臣们就有些受宠若惊,觉着皇帝也是听得进话的,往后还是很可期,那样这回是不是就通融一下?
且皇后于外朝事能知道多少,还不是礼部说了算,不过给她挂个名儿,妨碍不到哪去。
皇后本就在东阁,朝臣们出入延华殿都见惯了的,古尚书上回还去东阁找皇后说情来着,如此不往内庭去,也说得过去。
朝臣们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地收了场,不过却同情起古尚书来。
宣宁一朝时,礼部和内府每回协办都要闹出推诿扯皮的事,几回下来宣宁帝就烦了,再有庆典都是交给礼部,内府只管着一应打杂的事。
这回又加上个皇后,古尚书和礼部有得头疼咯!
若是古尚书还像上回一样找皇后说情,将这事搅没了,那就更好了。
然而并没有。
之前因着皇后体谅,礼部得以简办皇后的生辰,古尚书很是感念,所以,明知道和内府协办会有扯不清的麻烦,他还是没有推拒。
第二日,皇后请他过东阁,钱和外,宋彰和姜奭也在,古尚书暗暗叫苦。
瞧这架势,皇后竟不是只想挂个名儿,而是真要统管此事。
只礼部和内府就够扯皮了,皇后和她的人再插进来,还不得乱套了?
一件差事参与的人越多,越办不好,古尚书想着该怎么委婉地说,能让皇后明白这个道理。
皇后却没给他机会,待他入座后,皇后说道:“我知古尚书忙着会试的事,所以这回出力的事我这边能担的就担了,礼部就出人指点着,尽量不劳动你们。”
这话口气太大了,那样大的庆典可不是掌了几个月宫务就能担下来的,要想不出纰漏,方方面面相关衔接的太多,皇后想得太简单了。
偏钱和还一力捧着,“娘娘如何吩咐,我等就如何做,内府别的不行,出力的事却最在行。”
古尚书尽量让自己面上不显出情绪来,“娘娘可有章程了?”
“宋提举和姜知事理出了些细则,古尚书先看看。”皇后示意宋彰将写好的册子交给古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