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果然是愔姐儿的家人,钱和瞬时就将这一家子也当成了自己人。
拉着崔冕道:“贤弟放心,只要新科进士一出,我挨个都给查详细了,太后那里还要商量陛下给愔姐儿准备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我那里这些年也攒了些东西,到时咱一起给她十里红妆地嫁了。”
见因着自己婚事,瞬时说到一起的钱和同家里人,想到同皇帝的一年之约,崔兰愔有些愁,若知道自己很可能不嫁了,家里人该会很难过吧?
虽皇帝的意思,相处一年后觉着不适应,会由着她过想过的日子,就是她想嫁人该也会给选好的。
可皇帝也说了“此陪非彼陪”,两人肯定不会是以前那种叔侄相处了,那样相处后,她哪还能心安理得的嫁别人。
也不敢留她用膳,一家子送她和钱和出门上车了。
国丧期间,宫门处来往的比平日多许多,且崔兰愔早上才出宫,午间时就见钱和匆匆出宫,转头却是接了崔兰愔回来,这就太招人眼了。
还有个出宫没回来的李宜馨比对着,倒像是崔二小姐出宫一趟是为了走个过场。
这不,李宜馨一出去,多一天都没等,陛下和陈太后转头就接了崔二小姐回来。
不由都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往后应城第一贵女就是崔二小姐了,李宜馨得往后靠了。
只是,李太后到底是陛下的嫡亲祖母,陛下真能越过李太后向着陈太后么?
想到宣宁帝的做法,于陈太后那里可都是表面文章,李太后那里才是面子里子都在,又都不确定起来,现在下定论还早,还是再看看吧。
到福宁宫时,陈太后就在廊下坐等着,不过一会儿没见,她却拉着崔兰愔上下仔细地看着,“奔波了一上午,没用膳吧,瞧着清减了些。”
“这么一会儿哪就清减了。”崔兰愔拽着陈太后的袖子,“不过也真是饿了。”
“已安排下了,这就去提来。”齐安招手叫候着的内侍去了。
陈太后这才有功夫问钱和,“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说。”
皇帝让他立时就去接人,钱和也没时候回来,就叫谷丰找人过来福宁宫,告诉了他往宫外去接崔兰愔的事。
在皇帝身边,第一要紧是嘴紧,所以谷丰打发人过来只说了钱和出宫的事儿,多的一句也没说。
所以,陈太后和齐安这些虽高兴于崔兰愔回来,可摸不准皇帝的意思,心里终究是不安定。
钱和上前给陈太后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多蒙太后收留,让我在福宁宫里安安稳稳过了这么些年,如今我要去了。”
陈太后吓了一跳,以为他又闯祸了,“你要往哪里去,遇到甚事都有我呢!”
“嘿嘿……”钱和咧嘴笑着,“托您老人家的福,又看愔姐儿的面上,陛下叫我去他那里服侍,才已指了我做内府总领侍,我这就要过去领差事了。”
不等陈太后说,齐安猛地拽起了钱和,“总领侍由你做了?天爷,往后咱福宁宫可真要抖起来了,那边儿不得气到窝一胸口血了?”
钱和推开他,“你再勒着,我要先窝口气了。”
齐安顾自笑得合不上嘴,来回搓着手,“你小子……你小子……”竟是跟自己升了一样激动。
高姑姑和夏姑姑也抹着泪上前恭喜,皇帝指了福宁宫里的人做总领侍,表明在他那里,陈太后是优于李太后的,陈太后是真的熬出头了。
本朝皇帝守孝都是以日易月,新皇这里也不例外,同朝臣们一起于二十七日除服,除服第二日就是吉日,要于那日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
钦天监择了吉日,皇帝确认后,定下宣宁帝的灵柩在宫中停灵十八日,十八日后出发往燕城入葬皇陵。
原来皇帝大行后,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内,远支宗室一年内,都不许婚嫁。
在朝百官和民间则是百日内不许嫁娶和作乐。
皇帝这回都改了,近支宗室百日内不准婚嫁外,余下均是守好二十七日即可。
他这一改,嘴上虽不好说,朝臣和民间皆是打心里愿意,不过李太后那里却很不满,找过来斥责皇帝心中无父无孝道。
只皇帝那样的性子,他认定的事由不得人指点,更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李太后也不行,他连西阁都没让李太后进,由钱和喊了李首辅来,将李太后劝走了。
还没过一日,钱和就取代文颂做了内府总领侍,虽不知文颂是犯了何事,但这一换人,朝臣们也都有数了,皇帝和先皇是完全两样,这是个凡事都有主见的,更不是会讲温情的。
文颂可是姚妃留下的人,皇帝都是说换就换,甚至都没容他留在宫中,而是给了银子,交由姚家安排养老去了。
朝臣们不敢和文颂比,所以在皇帝面前应对时,更加谨慎起来,没谁再拿老臣子的款,就是李首辅都收敛了不少。
私下里,都觉着新帝这一手高明,提拔了陈太后宫里的钱和,可说是一箭三雕,这不李太后消停了,李首辅也不再什么事都敢独断了,但因着新帝也借着文颂敲打了姚家,李首辅也就没那么不平衡,倒有了兢兢业业做事的模样。
三日后是大殓,所有在京官员和五品以上命妇都要进宫哭灵。
举行仪式时,陈太后和李太后都要在场。
崔兰愔不得跟去,由齐安和高姑姑服侍陈太后过去,她和夏姑姑留守福宁宫。
住了两日,皇帝那边始终没有动静,想着他要守孝要忙政务,且顾不上她这里,估计就是因着文颂那事想给她找回脸面,才给她叫回来的。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皇帝该是还想认她这个表侄女,并没别的什么额外意思,崔兰愔慢慢放松下来,在福宁宫里安心住了下来。
本元殿里,行过大殓礼后,皇帝过来对陈太后说,“我送祖母回去。”
今日过来,样样都是顺心的,钱和行事都是将她排在前头,见皇帝没有说法,朝臣们也无人反对,李太后始终都落在她后面。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李太后在她面前忍气吞声矮一头的时候,陈太后只觉一口恶气到这会儿尽出了。
说是心愿已了,可一旦对上李太后,陈太后还是不想容让。
如今皇帝这样给她做脸,陈太后再一次觉着自己的眼光比谁都好,歹竹里挑了好笋,这是比他祖父和父亲加一起都强多少的。
有这些就够了,比她想的要好,她不该贪求了,陈太后的眼神格外和蔼起来:“多少事都等着你忙,有这会儿歇歇也好,我身边这么些人,哪用你送。”
皇帝却坚持,也不说话,跟在她后面出了殿,这么些年陈太后还是知道的,皇帝执拗起来没人能拦住,遂就由着了。
待扫到装做不在意,实际上眼神里已发狠的李太后,陈太后只觉着身上轻快的不行,走路都灵便了许多。
听到动静,崔兰愔和夏姑姑迎出来,待看到太后身边的皇帝后,崔兰愔心口开始突突快跳起来,才两日未见,竟觉着隔了好久,不由放慢了脚步。
“怎的了?”被夏姑姑拉了一下,崔兰愔挤出笑脸迎了上去,先喊了:“太后。”随后屈膝拜下去,“参见
陛下。”
却被指节分明的手提着肩头拎起来,“想罚面壁了?”
这样一句却比任何温言细语都管用,崔兰愔一下想起被罚面壁那回,两人对着摔完东西,他那一句“当谁都能喊我表叔么”,所以,他做皇帝也是认她的,她犯了错,他还要如以前一样罚她。
她最舍不得的就是这段叔侄情谊,现见皇帝还是原来做表叔的做派,崔兰愔忙站直了:“表叔你别这样拎着我,叫人看着我还是孩子一样,我还怎么出去走动。”已是恢复了往日的态度。
皇帝哼了声,“再有一回,就给你禁足。”
崔兰愔躲到陈太后那边,皱着鼻子道:“我好怕呢!”
这么来回两句话,院子里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原以为得了崔兰愔的陪伴已经够好了,没想到卫王做了皇帝还肯这样和福宁宫亲近,陈太后又去了些顾虑,见皇帝没有即刻就走的意思,让着他进了起居室。
皇帝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了,对崔兰愔道:“饿了。”
这样的皇帝和以前别无二致,崔兰愔哪还防备得起来,忙问:“表叔又几日没用膳了?”
皇帝在炕沿弹了三指,崔兰愔瞪眼:“三日!表叔你之前不是应了我都会按日子用膳的?”
皇帝拿眼看着她,“住不惯,又没人管着。”
这样正正经经一句话,他的眼神也没怎么,崔兰愔却听着有别的意思,不敢接他的目光,转身接了内侍递来的热茶放到皇帝面前的炕桌上。
这样缓了一下,她才能如常说话,“表叔有什么想吃的。”
皇帝把着茶盏也不喝,道:“你给什么吃什么。”
崔兰愔站那里都能听见自己砰砰地心跳声,她脚趾又紧张地抠到一起,她很怕别人看出异常。
好在陈太后在那里接了话,“那西阁里弄得曲里拐弯的一点不阔亮,坐卧在那里怎么会舒服,等除了服,皇帝就可着自己心意改了吧。”她一直看不上宣宁帝,一点没有身为帝王的心胸,理政的地方都要弄得小家子气十足。
她又对崔兰愔道,“钱和不敢狠管皇帝的事,你表叔听你的,还得你来。”
第65章 澹月居夜半来访
丧期内皇帝只能粗茶淡饭,一桌子碗碟不能超过六个,崔兰愔点了豆腐、素丸子、素包子等六样。
知道是给皇帝的膳食,御膳房里的差点跪一地,这两日往皇帝那边送的膳,都是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给膳房里愁的,可说是一片愁云惨淡。
现在福宁宫里竟给皇帝点膳了,膳房里的这些一下子有了生气,御膳房掌印太监曹良听齐安报了菜单,见都是寻常做法的菜,就想多表现些,道:“豆腐、素丸子、素包子这些不止这点花样,我这里有更好的做法,你就瞧好吧。”
齐安赶忙拦道:“你可别,这都是我们二小姐可着陛下的口味来的,谁都没我们二小姐知道,你别乱改。”
曹良仍不死心:“二小姐该是于素菜知道的少,你信我的,保准出不了错。”
齐安斜眼看他:“既你这么能,那这两日陛下怎一顿没用?”
曹良吐了口气,问:“你怎知道?”
“我怎知道,陛下来我们福宁宫,找二小姐说饿了。”
曹良屁话没有了,亲自给几样饭食分派下去,没有一丝走样。
他又回来陪着齐安一起候着,忍不住问道:“原来在潜邸里,真的是二小姐打点陛下的饭食?”
念在曹良往日还算礼待福宁宫,齐安就提点了两句,“在潜邸里,陛下都是同二小姐一处用膳。”
曹良拱手道,“多谢了,以后有用得着我老曹的尽管说。”
随即醒过来,“有钱领侍在,你也用不上我什么,是我拿大了。”
齐安拍着他肩头,“咱多少年交情了,不用讲这些。”
当然要可着皇帝的膳来,六样一齐上灶,很快就得了,哪用福宁宫的人自己提,曹良叫御膳房的内侍跟着送了过去。
皇帝这是第三回 在福宁宫用膳,让着陈太后坐了,他就坐到了前两回都坐的老位置上。
一张方桌,无论怎么坐,不是挨着皇帝,就是要同他对面,崔兰愔想了想,还是更不敢面对他的眼神,略犹豫后挨着他坐了下来。
皇帝真的是饿狠了,一口一个素包子,连吃了三个才开始用米饭。
之前每月那几日连睡不吃的时候,他也没到这程度,该是这两日事情太多消耗太过。
崔兰愔看不过眼,连汤带菜给他舀了一满碗的三鲜豆腐锅,“表叔,你慢些,饿了这几日,吃急了容易积食。”
“嗯。”皇帝应着,拿过那碗豆腐锅,虽还是一勺连着一勺,却比之前慢了许多。
见他专心用膳,话也没一句,崔兰愔又觉着自己之前是想多了。
用过膳,皇帝看了眼崔兰愔,对陈太后道:“愔姐儿喜欢临水住。”
陈太后就道:“是我疏忽了,小孩子时候都喜欢住到园子里,之前是因着愔姐儿不常住,那六个又住在里头,怕她们扰得她不安生,后园里澹月居景致最好,待下午收拾了就让她搬过去。”
崔兰愔直觉不好,扯着陈太后衣袖道,“宜安殿里住习惯了,太后这里我住着很适宜,不用换到园子里,我也想多陪着太后。”
她这里点了在卫王府里她也是住正殿里,没景致没水可赏,偏有谷丰这个不灵醒的就要给皇帝捧场,插话道:“二小姐敢是不知,之前陛下吩咐了宋长史,让往宜安殿后院里引水种花木,要不是进宫了,这会儿该已完工了。”
夏姑姑也道,“二小姐住到园子里吧,这样太后还能往园子里去走走,太医劝了多少回了,她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有二小姐引着,太后怕是每日自己张罗着就要往园子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