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陈老太后先问了最担心的,“你们没于孝期……”
“绝无那样的事,臣于登基大典那日给的陛下抹淤青的药膏。”曹院判怕皇帝不好说,帮着解释道。
懂的都懂,永嘉公主忍不住往皇帝这里瞄了眼,实在想象不出,皇帝这样的人会怎么拿出药膏给崔兰愔。
皇帝这样面无表情,一个字儿一个字儿蹦话的,他又会怎么和崔兰愔做那事儿?
真是抓心挠肝的好奇,永嘉公主都忘了怕,缩在墙角支着耳朵听着。
“曹院判嘴倒严实。”陈老太后瞥了眼曹院判。
曹院判陪着笑,“才是臣拿不准二小姐的意思。”
陈老太后有些意外,缓了脸色,放过了曹院判。
转向皇帝,她越想越不对,沉脸道,“皇帝还记得她是你侄女吧,你年长她那许多……”随即升了更不好的念头,厉声质问,“不会是你逼的她吧?”
皇帝竟承认了,“是我见色起意。”
徐太后几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样的皇帝是她们想都想不到的。
这一会儿的事太颠覆了,崔二小姐怀孕了,孩子爹是皇帝,做梦都不敢梦的事儿就这么真实发生了。
还有,皇帝是什么时候见色起意的,他又是如何让崔二小姐同意的?
两人私下里是怎样相处的?不过看崔二小姐到现在也不抬头,她怕是都要看皇帝脸色行事。
难怪崔二小姐在外头那样张扬行事,崔二小姐是怎么形容她那情郎的来着,又老又古怪又拿不出手,她可真敢说啊,这是在皇帝这里憋屈着了,需要到外面排宣呢。
皇帝知不知道呢?他那样的宠惯,倒不如说是理亏之下的补偿,果然,不合常理的事必有内情。
这样看来,崔二小姐也是可怜之人,大郢朝根本容不得越辈分的婚事,就算皇帝让崔二小姐生下孩子,这孩子也得以别的身份养起来。
徐太后几个心里为崔兰愔可惜着。
陈老太后是真动了怒,拍着腿道,“才同她父亲说好了,等休沐时请他们夫妻一起来宫里坐坐,让他们知道愔姐儿留我这里哪哪都是稳妥的,结果皇帝你却做出这等事,你叫我如何向她爹娘交待?”
皇帝不躲不避,道,“我会去崔府拜望。”
皇帝竟是要亲自往崔家大房去说?用的还是敬词,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陈老太后的怒意减了些,“皇帝去了要如何说?”
“不许他去!”崔兰愔一把揪着皇帝的衣袖,坐到炕沿要穿鞋。
皇帝赶紧给她拿了鞋,待要给她穿上,被她一把夺了自己穿上。
转头对上陈老太后,却是有笑的,“我同表叔有话要说,等下再来陪老太后
。”
陈老太后搞不清状况了,决定先静观其变,“那你们先去。”
就见崔兰愔打头略过皇帝往外走,皇帝想扶住她,又被她打开了手,皇帝却是一点没脾气,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后面往澹月居去了。
“怎么像颠倒了?”淑太妃喃喃问道,“愔姐儿好大的脾气呢?”
“我瞧着也是,陛下还走在她后头,那情形,倒像习惯了一样,两人私下里就是那样么?”婉太嫔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永嘉公主真想跟后面瞧个清楚,又没那个胆儿,“后面该如何,他们能商量出什么来?”
恰被奔进来的钱和听个正着,“愔姐儿是先同陛下讨了一年后可以出宫的话,两人才好上的。”
所以,皇帝没有威逼利诱,可刚才皇帝却认了!
第91章 凤印你说谁是私孩子?
皇帝大白日的过来,崔兰愔又是板着脸没一句话,艾叶和桑枝就知道出大事了。
迎着两人进了起居殿,飞快地上了茶水点心,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崔兰愔一言不发地坐到罗汉榻上,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受待见,皇帝自觉地在另一侧坐了。
皇帝倒了盏茶推过去,“喝口茶。”
崔兰愔拿起喝了半盏,皇帝又及时递上块点心,已是膳点了,有些饿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接过来慢慢吃着。
皇帝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大红织金锦盒放到几案上,又往她面前推了,“这个给你,原是明黄的盒子,现找的红的换上,等回头再制个你喜欢的盒子。”
那绣龙凤纹的锦盒一看就不同寻常,同皇帝之前给她装首饰的不是一码事,她拒绝道:“我不要。”
皇帝倾身过来,在锦盒的机扣上一按,锦盒打开来,里头金光闪亮,是一方交龙扭印信,就算没见过,崔兰愔也能猜到,这该是皇后凤印。
皇帝将宝印拿出来,仿似拿的是什么不值钱物事一样,放到她手边,“拿去玩吧。”
崔兰愔拿起来就要放回去,皇帝这回没拦她,只轻声说:“才灰羽大声嚷着去的,正往延华殿搬家呢,朝臣们也未散,乱糟糟都是人。”
崔兰愔直觉不好,“它嚷什么了?”
“二小姐怀上了!”皇帝一字一字说得清晰,“嚷了不下十几回。”
崔兰愔绞着手指,灰羽要在,她非要将它最在意的几根长羽拔了,让它长长记性。
她这会儿心乱如麻,计划了那么久的事忽然出了转折,她一下没了方向。
“你不是嫌我古怪?孩子没爹管着就会如此。”皇帝继续说着。
这会儿皇帝的一切说辞,在崔兰愔都是可疑的,有目的的。
她冷哼道:“你少忽悠我。”
皇帝也不急,同她认真讲道,“大郢朝文武官员总数为一万七千九百人,其中在京大小官员有三千二百四十六人,直隶及各省大小正杂文职七千五百零四人,学官三千八百人,各省武职三千三百五十人,这些人的资薄都在我脑里,我比对了一下,丧父或是没跟在父亲身边长起来的,性子拧歪的占了多半。”
只这么会儿,皇帝脑里已给大郢大大小小的官员的资薄过了一遍,就为了给她说孩子不能没父亲,脑子好使了不起是吧?
崔兰愔看着他也不说话,只胸口不停地起伏,能看出她的情绪就在爆发的边缘。
“容我说完,你再发火吧。”皇帝好声好气地商量着,到底顾忌着,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你也看到先帝是什么性子了,李家的根儿不好,高宗也没强哪儿去,到我这儿又是这样,所以咱们得从小给孩子教起来。”
扒了朝臣的底细还不够,皇帝又开始抹黑自己,还给高宗和宣宁帝都给否定了,崔兰愔那股气就吊在那里,上不来,却也下不去。
“既你家根儿不好,孩子就更该离你远些,省得有样学样。”
皇帝闷声道:“去父留子真不可取。”
见他始终低着姿态同她商量,自己这样置气也于事无补,崔兰愔就说了心里的想法。
“宫里太憋闷,我不想一辈子关在里头。”
“现在这样你觉着憋闷么?”
“这会儿我不是能出宫么。”
“以后你也无需改变。”
崔兰愔没吱声,皇帝这人很可怕,很多事你还没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埋线铺垫了,到最后,看似都是按着她的心意来的,其实都是皇帝摸准了她的性子对症下的药。
她没有好办法,就只能来笨的,遇事时多想想,多拖一拖,里外反复思量过了再做决定。
尽管她知道很快全应城都会知道她怀了,她也不舍得让孩子被别人称为“私孩子”,可这会儿就是不甘心遂了皇帝的意。
“咱们先问问孕期要注意的事项。”皇帝摇铃让不言去传曹院判,又让不语拿来笔墨纸砚。
前面起居殿里,陈老太后抓着钱和问详细后,陈老太后抽起个帕子往他身上打着,“好你个泼皮猴儿,给愔姐儿带坏了,这事儿要是过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钱和陪笑道,“有您看着,愔姐儿一定会顺顺当当生下孩子的。”
提到孩子,陈老太后就觉着浑身上下都来了劲儿,“咱家的孩子,哪会有不顺当。”
正要拉钱和问皇帝大概是什么想法时,不言过来,说是皇帝召曹院判和刘太医过去问话。
半个时辰后才见曹院判和刘太医从后面转过来,陈老太后将两人叫进来,“皇帝和愔姐儿现在是什么情形?”
曹院判这回没有瞒着,“二小姐还是不大愿意说话,只陛下逐一问了孕中要注意的,让臣等将孕期需要避讳的事无巨细的都写了。”
皇帝对孩子比想的还要上心,陈老太后心里盘算起来。
一帮人一起等了,见澹月居那边传了膳,这边也叫了膳,一帮人心不在焉地用了。
一直不见皇帝出来,正寻思让钱和过去瞧瞧,不言又一头汗地跑来。
“才陛下商量二小姐搬到延华殿一起住,二小姐说孕期头三个月挪动不吉,陛下就说要在挨着澹月居处开个侧门,往后他要在澹月居起居。
因着都是崔大人主持修膳的,二小姐以为陛下还要招崔大人进来,说陛下处处和她作对,就……就气上了,陛下怕二小姐再伤着,左右都不是……”
皇帝竟是不想隐着了,陈老太后心惊胆跳后,反而横下心来,再大的事一起顶着就是。
“我去瞧瞧。”陈老太后就下了炕,永嘉公主抢先一步搀扶住她,打定主意绝不能错过最新鲜的进展。
陈老太后对徐太后三个道,“你们也瞧见了,愔姐儿犯起犟来我是招架不住的,一起去吧,一人说两句,没准就有她能入耳的。”
一帮人簇拥着陈老太后去了澹月居,迈进明间里,还没来得及欣赏满屋子的珍异摆件,眼前一花,却是起居间里飞出来一团物事,定睛一看,却是皇帝的一只皂靴。
“你不许住这里,快走。”是一管气怒也掩不住娇软的声音。
不言赶紧喊了嗓子:“老太后来了。”引着陈老太后一帮进了起居间。
进来的人就跟集体看不见了一样,自然地绕过了地上单一只的皂靴。
崔兰愔让着老太后和徐太后坐到罗汉榻上,又请淑太妃、婉太嫔和永嘉公主在椅子上坐了。
这些人受到的震撼无法形容,崔兰愔私下里同皇帝就是悍妇做派,这样一比,她在外面还是收敛了。
都避开皇帝这边,崔兰愔没得选,只能坐到皇帝身边的椅子上。
陈老太后问道,“你们两个商量妥了没有?”
崔兰愔抿着嘴:“我还要再想想。”
皇帝转向陈老太后,“皇长子不能继位,他将来该何以自处?”
徐太后几个惊奇地发现,原来皇帝也是可以说很多话的
,待听清皇帝说的后,全都怔在那里,皇帝是什么意思?
陈老太后紧盯住皇帝,“话不能说太早,别几年后有了更心爱的孩子又后悔,那样还不如起先就别给念想,有我和愔姐儿教着,孩子反而能踏实过活。”
“她不生,我哪来别的孩子。”皇帝留意着边上人的脸色,轻易地就许下了没有异腹子的承诺。
崔兰愔没想到他会这样癫狂,“你……我觉着是女孩儿。”
皇帝嘴角弯起,“女孩儿就更不能委屈。”
皇帝也会笑,永嘉公主一脸佩服地看着崔兰愔,应城崔二猛真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