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09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王极不由往马车看去,挟持主母,先不说以主母缜密的心思,岂会留下这样的疏漏,再者便是主上挟持成功了,主上身上带着的匕首,离着主母二尺远,绝舍不得伤主母分毫,又有什么用。

  “将军稍安勿躁。”

  他一眼颇含深意,郭平理会得,冷静了些,见那圆脸的年轻掌事已注意到这边,也不再开口了。

  宋怜拖着沉重的锁链起身,缓缓走到车门前,纤细的手指覆上他胸膛,没有摸到能解锁链的钥匙,隔着铁栅栏去牵他的手腕。

  捎拨起他鸦青色宽袖,目光落在他腕间,微垂了垂眼睫。

  他骨线流畅,肤色冷白,编线缠绕两枚琥珀石,午间阳光盛烈,映照湖泊鎏金,淡紫色情人草簇拥珍珠耳珰,与他坚硬的腕骨极不相衬,宋怜取下,扔到窗外,琥珀石落去窗外,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他神情倏地冷厉,风雨雷电压至深不见底的海面之下,沉冷森暗,“女君若能杀高某便罢,若杀不了,倒无需走这一条绝路,叫高某多记下女君一桩旧案。”

  宋怜解了他手腕上系着的钥匙,开了手腕脚踝上的锁,从两副沉重的玄铁链里脱身出来,纵依然是在马车里,位置没有变,但被锁住时的沉郁却消散了许多。

  以蜀中眼下的形势,取他性命无异于自掘坟墓,但若要这样周周全全让他离开,一无所获,也实在对不起近两月来一通运作安排。

  自今日之后,两人再无可能,他记恨她多一桩,少一桩,也没什么分别了。

  宋怜开口道,“蜀中你留下的斥候,我查到的不多,唯恐打草惊蛇,也没有能控制住,待回了蜀中,我会放了王极,令他将我的书信带回北疆,交于砚庭——”

  高邵综深眉邃目里俱是寒光,是午日阳光驱不散的冷冽冰寒,宋怜打开囚牢的机关,提着茜水色裙摆踏出囚牢,赤脚立在车板上,偏了偏头,朝他道,“为了北疆王的颜面,二公子和陈先生,必不会声张,我纵是开口要百万石粮食,要贺先生改良的武器图,两位兰玠的亲人亲信,也不得不差人送来。”

  她微偏着头,鬓发垂落,纤细的手指打着素色风袍的绳结,娉婷立在微风里,便是一株枝叶柔韧妍冶的芍药芍菡,唇依旧带着缠绵欢情后的微红,语气温软清丽,却沉静不带一丝情意,仿佛他高兰玠,于她眼里,不能杀,便只值得一册武器图,只值得百万石粮食。

  没有半点情意。

  昔日二人交颈相拥的时日,说舍便舍了。

  他眸底蓄积风暴,声音平静,“陆祁阊的信尚在广汉,只没有我的吩咐,女君想拿到信也不易。”

  他有的是办法脱身,这世上她曾在意过的人,也并非只有秦淑月宋纤陆宴,他制住那一人,她纵不会因此失智,恐怕也不会不在意。

  与其相比,陆祁阊又算得了什么。

  眸里俱是妒色,高绍综盯着她,缓缓道,“把车外的珠串捡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信在哪里,我受过的酷刑比女君见过的还多,我不肯开口,女君此生,亦休想再见到陆侯爷心意。”

  宋怜已知阿宴在江淮一切安好,那时已十里长亭送别过,那些错失的信看或不看,已没有任何分别了,只是等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阿宴在信里说了什么。”

  高邵综眸光阴森暴虐,“你已经失去机会了,宋女君。”

  宋怜不再言语,只垂首去他身上触探,他讽刺一笑,“不是人人皆如女君,与人欢情燕好时,枕下安置武器,唇齿间渡送的,皆是砒霜迷药。”

  宋怜知以他的智谋,必定想到了她是如何知晓他计划的,她也并不与他争辩,只推着他往囚牢里走。

  他被推得趔趄,回身看她,神情竟是平静的,约是怒极反笑,不用她再使力,自己走至囚笼中坐下,阖目养神,清贵俊美的面容再无一丝神情。

  他是伟岸挺拔的身形,坐于囚牢里,倒像是位列朝堂之上。

  宋怜知他必是思虑如何脱身,她对北疆斥候有一些了解,尚做不到知晓点点滴滴,知他武艺不凡,精通医术,却不知道他身手的极限,医术又究竟高深到什么程度。

  毕竟路上随意一些花草枯枝,落在他手里,或可成药,或可成毒。

  蜀中斥候花在北疆身上的精力和财力实在可观,在拿到‘赎金’之前,这一枚价值千金的人质,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宋怜立在囚牢外,开口道,“还请兰玠自己锁上镣铐,匠曹费尽心思打造的,这一路去翠华山,尚有一日的路程。”

  高邵综睁眼,光透过玄铁栅栏落在他面容,光影影影绰绰,映照着他神色晦暗不明,“怎么,你不敢靠近,怕被我高兰玠挟持脱身,要不到你那百万石粮食。”

  宋怜不语,只要不过阳邑,他纵能以一当千,也走不脱这辆马车,且他并非孤身一人,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抵不会将王极张路等人舍下,不顾麾下亲随兵丁的死活,独自突围逃往。

  宋怜走上前,在他身前半膝蹲下,将那镣铐系去他腿上腕间,正要扣上链锁,却听铁链哗声响,玄铁相撞声音刺耳,她被拽去他身前,如铁锻造的力道箍着她手腕,吻如同海上暴雨,啃噬她唇上血肉,她舌尖被咬破,唇上弥漫出血腥味,她袖间匕首扎在他肩头,鲜血溢出。

  他身形连凝滞僵涩也无,不为所动,反制住她腰身,撕扯她衣裳,摘去了她心衣心裤收去怀里,方才松了手,将她推了出去,眸色幽森冰寒,“是女君刺出来的血誓,女君不若此时杀了我,今日不取高某性命,它日落在高某手中,便只余国公府禁脔的下场,生不如死再见不得天日,女君何不动手。”

  宋怜要的是蜀中中兴,可逐鹿南北,她不会被激怒,也无意折辱于他,从木栅栏上支起身体,并未去管被他推攘掼痛的肩背,只从包袱里取了新的衣裳,遮下帘幕,避着他换上,此次上京,她的衣裳颜色大多相似,外头罩着风袍斗笠,便也看不出异常了。

  她掀开车帘,下车前微侧了侧头,“从广汉送信至定北王府,一来一回至多不超三月,这三月里我并不会折辱王爷,会让张路照顾你起居,那百万石粮食,以及经由贺之涣改良的农具兵器图谱,交付与广汉,从此你我二人之间,恩仇俱消,日后再见,只兵戎相见。”

  高邵综盯着她,唇角扯了扯,牵出些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你是不错,只是受平津侯府所绊,耽搁太久,起于微末,岂能与北疆抗衡,你既不

  肯同我结亲,将来兵戎相见,亦只有败北城下,任我摆布的下场,你可想好了。”

  宋怜想说宋宏德,落鱼山大火后,宋宏德叛出北疆,最终兵败,他高邵综有一二分敬宋宏德才干,宋宏德自刎江边,他亦敬上一柱香,收容宋军,并未苛责偏待,她力争一次,将来当真一败涂地,如宋宏德一样,败身亡,他必也不会苛待蜀军。

  便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何况天下实势,风云变幻,未必不会有情形调换的一天。

  宋怜将他阴鸷幽冷的目光抛在脑后,下了马车,让来福放了张路去马车上,帮高邵综包扎。

  另将一支不到巴掌大的白瓷瓶交给来福,“待他止住了鲜血,将这瓶药每日喂他两粒服下,那王极张路必定想方设法要来拿药,若当真来,让他取走一些便是,将人送回广汉,我大约晚三日回。”

  来福应是,并未问是什么药,但只听吩咐,便知是会让王极几人顾虑劫狱劫囚的药,唉地一声应下,知夫人无大碍,安下心来,亲自去提那张路。

  高邵综在囚车内听得,隔着车帘缓声开口,“怎么,女君不敢带我去翠华山,是没有信心困得住我,还是担心夜长梦多,耽搁一日,恐怕蔡城挥师南下,女君的百万石粮食希望落空。”

第118章 结霜钥匙。

  翠华山离京城东南门数十里,山脚下阡陌交通,放眼看去,麦苗田埂新绿,虽风景秀丽,却非名山,亦无古刹,并不是可供游玩的圣地,恰逢晓雨初霁,草枝上水珠还未干透,一路便只余溪水潺流,燕子栖飞。

  一行人扮做回乡祭祖的行商,用的是京城勋贵府的路引门牒,路上鲜少遇到盘查询问,恰逢清明时节,官道上出城祭祖踏青的车马人群往来,福寿驾车停在距离翠华山五里外的官道旁,用京里的官话同人交谈,并不惹人注意。

  虞劲等十二名北疆斥候被押回蜀中,单就王极和徐堂二人继续北上,一路‘来’了翠华山。

  宋女君并未捆缚囚困他二人,镖师和卫队对他们虽论不上以礼相待,却也从没有羞辱怠慢。

  甚至于两人还有佩剑傍身。

  王极避开众人,借茶棚后的竹围做个屏障,自个儿清理伤口,给伤口上药。

  茶庐掌事端了盆清水来,见怪不怪,“这年头做什么不好,去做镖师,看兄弟你一表人才,想必是有能耐的,怎会走这么一条路。”

  都说天子脚下,沐浴皇恩,百姓当过的太平日子,实则阉党当道,官匪横行,到处都是劫掠的草莽。

  原先的官要搜刮金银,还要巧立些明目,如今全都不需要了,东市的斩将台,斩杀了清官好官,连布告缘由也是看不见的,似他们这样开草棚茶摊的,请不起镖师,自个儿也得会些武艺傍身。

  这会儿的皇城,动辄打起来是常事,见了血,官府管不过来,也管不了,城中勋贵官宦们,轻易不出门,凡出了的,带上十几二十家丁,搁如今的世道,是再常见不过了。

  掌事往外张望,那马车瞧着普通寻常,几个护卫镖师,看着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刚才那容长脸的护卫送来的药,可金贵,掌事探究问,“怎么看兄弟和那两人不对付的样子,也不来搭把手。”

  王极苦笑,他身上大大小小六七处伤势,都是蜀中护卫的手笔,福寿身上也挂了彩,一路北上,他如何看不明白,宋女君是拿他和徐堂两人做饵,训练蜀中兵呢。

  他和徐堂脱离车队共六次,次次谨慎小心,第五次几乎逃出京城,只是福寿这人样貌不显,武艺稀松寻常,却是个有韧劲的,咬住了不放,硬生跟了一天一夜,把潜进山里的两人给抓回来了。

  福寿取了干净的布帛进来,他话不多,等王极上了药,朝他拜了一拜,“还未请教兄台,这次是如何从茶驿逃脱的。”

  王极扎白绸的动作一顿,见这容长脸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是真心实意来请教,都要气笑了,经此一役,宋女君与主上再无可能,宋女君不加掩饰的野心,已是叫北疆诸臣诸将绝了宋女君会入主定北王府为当家主母的念想。

  再没有比他和徐堂,虞劲、郭平几人,更清醒地看到宋女君惊世骇俗的野望,北疆与蜀中注定要起兵戈,王极收了南下蜀中以来心存的侥幸,先将自己和徐堂逃脱茶驿的事点解了,“你六人确实能力不俗,要没有进入茶驿的那辆马车遮掩,徐堂借其虚张声势,我没有机会避开朱桓耳目,逃进山里。”

  福寿垂头思量,片刻后见礼,“受教了。”

  王极没有避让,只笑道,“赤营的弟兄们各有所长,若换一处地界,必能大展拳脚,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实是唾手可得,若兄弟几人愿意追随北疆,某将来,与弟兄们平起平坐,肝胆相照,永不背弃。”

  福寿抬头,神情带了些奇怪,半天才道,“赤营的人知道定北王身份后,主上准备过仪程,当时便问过我等十二人,愿意脱离蜀中北上的,她即不会阻拦,也不会暗除。”

  王极嘴角抽了抽,知宋女君心思缜密,也知晓蜀中与北疆相比,实力悬殊,于求贤求才一事上,没有优势,她即不为此不悦愤懑,也不担心臣属就此离去,这一份从容的气度,亲信臣属忠心耿耿,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

  王极只策反无用,只得作罢,见这人拿出一本棋册,就地摆下棋盘,自己跟自己推演军阵,倒也没什么嫌隙仇恨,坐下同他对弈,不免也刮目相看,两年前蜀中斥候营里,识字的都不多,现下习文的习算学天象,习武的读兵书读史传,已不能同日而语。

  假以时日,超过北疆斥候营也未可知。

  王极绷紧了神经,把不擅兵政的徐堂也叫进来,同福寿一起研习兵法。

  守墓的老伯早知主家会来,早早收拾好院子等着,见主家女君看着篱笆院边栽种的松柏出神,絮叨道,“半年前来了个谪仙般的公子,栽种些草木,后头过了两月,来的公子端的一幅好样貌,就是气势慑人,要铲了兰花,老奴不敢阻拦,那公子栽了这一排的松柏,老奴看那花木可惜,挪在左边种起来了。”

  宋怜朝老伯道过谢,在坟茔前摆上云泉酒,水团,同往常一样席地坐着,翠华山山清水秀,她便什么也不想,偶尔行走于田间山埂,到第三日,斥候送来蜀中军报文书,阅看后交给信兵送回,如往年一样,取了扫帚,打扫庭院。

  茂庆、段重明回心转意,肯为蜀中效力,算得上是今年头一桩喜事,宋怜却也未同母亲小千多说,只认真清理庭院周围的杂草,修剪花草枝条。

  墨兰花开,淡香清雅,宋怜浇了水,院子南面松柏并非幼苗,如今只是清明,已然华盖亭亭。

  老伯见她并不给松树浇水,上前见礼,“女君可是不喜松柏,要是这样,老奴请人来清了就是。”

  宋怜默了片刻,她在和县亦安插了人,数月前有人查这处坟冢的来历,差一点查到平阳侯府,只是叫另外的势力引去了别处,且暗地里护着老伯和坟冢,她略问了问,便知是什么人暗中相助。

  沉默片刻,宋怜摇摇头,“不必管它便是。”

  老伯并不知她在蜀中的事,宋怜也不提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回哪里,同母亲小千道过别,带上面纱幕离,启程回蜀中。

  南下进了安岳的地界,宋怜将信交给王极徐堂,“世子虽困于广汉,却不会有危险,此去安心,我等二公子陈先生回信。”

  王极接过,已是没了脾气,潜伏在蜀中的斥候已设法营救主上,此后也不会停歇,蜀中斥候营的人,未对北疆斥候营赶尽杀绝,只是如同他和徐堂一样,成了宋女君训练云府内卫、蜀中斥候的器具,云府内卫对潜伏进云府意图劫持解救主上的人,来者不拒。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局势僵持不下。

  王极无法,只得与徐堂二人,带着信件快马加鞭赶回长治。

  回广汉城时,宋怜收到南越传回的信报,她大致看完,吩咐福寿去请军司马田老将军,上将军李旋过府议事,“段先生、茂先生一并请来,便说有要事相商。”

  福寿领命去了,宋怜顾不及洗漱换衣,径直去了书房。

  张路听院子外远远的有仆从婢女急匆匆走过,放下手里的托盘,攀上墙头去看,目光穿过静湖,瞥见那女子,立时从墙头上下来了,身为定北王府亲随,他竟被一名女子掳掠来此处,困在这一处小院里不得脱身,本该是奇耻大辱,但近来他屡次出逃,连外院的门都没摸出去,对云府是服了,对主母也服了。

  近来外头常有刀柄相向的动静,有时远有时近,都是前来营救主上的,只不过目前都没能成功。

  那女子并未往游园苑来,转过回廊往北面去了,张路下了墙头,去井边洗干净手,重新端起托盘,往书房里送药,进去后眼观鼻鼻观心,看一眼窗边手执兵书的主上,心下倒忐

  忑,被困在此地近十日,倒不见主上着急。

  张路不由劝,“小的摸排过了,这府里大致有三百卫兵,以主上的身手,出得云府,外头有咱们的人接应,隐出广汉并不难……”

  药是治嗓的药,自进了云府,除却饭食用度,需得什么用药,也应有尽有。

  高邵综抬起碗,一饮而尽,瓷碗掷回案上,带得手腕间玄铁联作响,面上神情莫辨,“她回来了。”

  张路呐呐应声,“当是有什么急务,女君往北面去了……”

  宋女君回了云府,云府的守备只会越来越严,张路心里焦急,斗胆抬头,小声建议,“要是女君过来,主上记得想办法拿到钥匙呀……”

  玄铁锻造的锁链两端连着二尺宽廊柱,足够长,却出不了院子,高邵综阖眼,遮住眸底暗沉的光,神情淡淡,“能有什么办法,卖了身到蜀中,恐怕她亦不屑于顾,下去歇息罢。”

  张路是真着急,先不说北疆诸事,皆需主上定夺,轻易耽搁不得,便是北疆无要紧事,主上被宋女君困在这里,将来传出去,可要天下人笑掉大牙,北疆王威名扫地。

  叫他看来,先逃出去才是要紧。

  可那锁链精铁所制,没有钥匙,也没法。

  张路想不出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外头的北疆斥候,见主上重新拿起了兵书,只得先退出去了。

  房门阖上,高邵综看向腕间铁链,左手覆上,指腹拨弄,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铁拷机扩舒展,他自铁链中脱出手腕,眸底暗沉,透不出半点光,翻看案桌上放着的闲书,直至金乌西沉,天光暗淡,院外传来见礼声,方才重新阖上铁链铐环,冷睇着缓步进来的女子,眼睫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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