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26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宋怜想着,不由又看了看他,那张面容灯火里神情明灭,看不清情绪,却越加冷峻俊美,山岳一般的深沉和挺拔。

  高邵综视线从那双宁静而柔和的杏眸里挪开,淡声道,“李莲与他的腐蛆若是在梦中朝你索命,也自有千万亡灵守在你面前,莫要怕他们。”

  宋怜本该反驳她并不会怕,却无法忽视地想起京城。

  赵家出事后,她亦难以入睡,与百灵在街上,听着说书人说赵家所犯之罪,她踢开了墙角一块石子。

  石子被踢开,下头压着的草苗在阳光里舒展开叶子,现在她从李父李母坟冢被盗那日起便被摁进水里的心脏,似乎也跟着浮出了水面,没有那么沉闷了。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宋怜趴在榻上,偏着头看他,“我为了把李莲引到高平,画了一张藏宝图,他爹娘的祖坟就被刨了。”

  本以为对方会僵冷了神色,他却连声音也未变,“虽不妥,却瑕不掩瑜。”

  宋怜被逗笑了,笑了一会儿,头和眼皮一起沉重起来,困倦席卷全身,连手指头也倦怠得不想动弹,话似呓语,“睡罢,明天一早我下山,看看府官们怎么应对的……”

  话语还没落,便这么趴着,沉沉睡了过去。

  山洞里的呼吸声轻盈均匀许多,俯趴着的身形纤浓起伏,皓腕纤细,乌黑的发半散在颈侧,似海妖,似山魅,高邵综挪开视线,撑着树枝起身,靠着山壁,熄了两盏灯。

  光线暗淡下来,他在黑暗里阖上眼。

  宋怜心里惦记着事,天明也就醒了,虽然睡得时间短,却不似先前睡起来会很累很疲乏,恢复了许多精神气。

  高邵综并不在山洞,宋怜理齐衣衫,踩上软鞋出去,先看见了一只盘旋而来的鹰隼。

  那隼展着双翅,足有三四尺宽,体长也有二三尺,通身雪灰色,头部羽毛是浅色的白,喙爪似铁钩一般锐利,双腿强健有力,此时一爪抓着一只野兔,自树梢低飞而过时,有力的双翅掀起劲风,群鸟盘飞着躲避。

  “是海东青吗?”

  高邵综抬手,乌矛将兔子放进竹篓里,收了翅膀落在青石上,“让乌矛陪你下山。”

  宋怜只在地州志里见过描述和图画,亲眼所见,目光根本不能从它身上挪开。

  巨鸟安静地站着,勾爪雄伟锐利,漆黑的双目慑人,却也似瀚海,并无方才狩猎时的凶性。

  宋怜知道这只鹰隼必是经过训练,通晓人性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却还是摇头拒绝了,“它这样的隼,进了有人的地方,若有人起了歹心,用箭射它,就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威武漂亮的鸟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动了动双翅,竟叫她从一只鸟的眼中看出了包容来,宋怜一时没了言语。

  高邵综道,“它视力极好,飞得高,不会叫人察觉,战力不俗,

  有它跟着,寻常四五个士兵并不是对手,安心。”

  宋怜不再推拒,回山洞换身干净的衣衫,拆了手掌上缠着的纱布,去泉水边洗漱。

  也或许昨日根本无暇顾及,破了皮的手掌心似乎比昨日还痛,现下青肿带血,实在不能沾水,但她这个样子下山是绝对不行的,容易惹人怀疑,非但要同先前的关娘子完全不同,还要干净整洁。

  宋怜用手指拎着巾帕,在泉水里涮了涮,要拧干时,水渍和巾帕碰到掌心,便是钻心的痛。

  比被鞭打,却还差远了。

  等下洗头发梳头发会更难受。

  宋怜只停了停,便打算长痛不如短痛,快点收拾干净,斜里却探过来一只修长带伤的手,将巾帕接了过去。

第34章 需要心向往之。

  宋怜是乐意被人照顾的,但这个人不是高邵综。

  她救他一是顺手,二是两人之间的恩怨,还没有到殃及性命的地步。

  但不代表她已经忘记了那时他的鄙薄嫌恶。

  大约因为救命之恩,君子之义,他看见了她手心里的伤口,有这样的举动。

  但洗脸梳发这样的事,太亲密,她宁愿吃痛,也不想受他帮忙。

  毕竟只是痛,手不会断不会瘸,也不会危及性命。

  宋怜柔柔笑,“奴家自己来罢,公子左手还不能动弹,也并不方便。”

  坐在石块上的男子肩背笔直,伟岸冷峻,低沉的声音唤了声乌矛,青石上的海东青飞过来,啄起巾帕下垂的一端。

  他手臂稍动,海东青像是放飞的竹蜻蜓,翻转着身体,三两下便将巾帕里的水拧了出来。

  拧不出水珠以后,巨鸟松开叼着巾帕的钩喙,巾帕旋转着散开,递到了面前。

  巨鸟停回青石上,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目光深邃又慑人。

  宋怜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腹诽,道了谢,接过巾帕,避过身去,擦洗过脸,手指拎着巾帕,在泉水里重新涮了涮,这次她自己捏着巾帕,有些期待。

  高邵综视线落在她面容上一瞬,淡淡地划过,“去罢。”

  海东青得了示意,展翅上前来叼巾帕。

  近看更是威风凛凛,也许因为她手指拽着巾帕的力道小,海东青的力道也轻缓许多,只是要一只鸟儿慢慢旋转太为难,松开时它在泉水洼里点了爪子,才扑着翅膀飞回了青石上。

  宋怜莞尔,想了想,暂时忍下脏污的自己,只用干净的巾帕擦过发丝,确保没有血气,便全拢进围帽幕离里,下山后再洗。

  宋怜回山洞取了银钱,背上事先准备好的药材,看了眼那威武的巨鸟,没见它跟来,也不强求,自己下山去了。

  乌矛盘旋啼鸣,高邵综声音低沉徐缓,“不必忧心我,去罢,保护好她。”

  乌矛煽动翅膀,展翅飞往高空。

  宋怜姑且将这座山称之为乌矛山,距离高平县县城有十里路,大多是山林,走到一半宋怜便察觉出了不对。

  正是初秋,山林里草木繁盛,不说运气不好碰见野彘,寻常狐兔山猫总是有的,今日走了快一个多时辰,山林里都安安静静,没什么大动静。

  正想着是不是山头上有老虎窝,前方掀起劲风,草叶唰唰响时,灰白的身影已经俯冲而下。

  落叶盘旋飞舞,宋怜看见那巨鸟啄起一条不知名的蛇,展翅飞走,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山林里树木稠密,不利于鹰鸟飞行,宋怜便也不唤它,脱了鞋袜蹚过一条小河,渐渐能看见农田村落,上了宽敞的土路,来往行人便多了。

  有人上前询问药材,宋怜也只笑回说是医馆定下的。

  “听说了么?有个太监,死在了云泉山上,要说太监就是晦气,害死自个堂弟不说,还把那酒家的掌事娘子也给连累死了。”

  “什么晦气,是恶做的太多,仇家找上门来了。”

  “那李福就是个恶霸,咱们刘家村跟李家村用一条河水,他仗着有县老爷撑腰,截了上游的水,一点水也不往下头放,这几年刘家村廖家庄地干了种不了,他又来低价收地去种棉花,转来转去,高平的地都是他李家的呗。”

  “是山火啊——昨天晚间我抓草回来看见的,好大的山火——”

  “屁!要是山火,早烧过来了,就光烧云泉山半山腰了,我兄弟给县衙背尸的,烧得那个透,真就只有骨头还能看得出是人形。”

  “天还没亮就戒严,查进出高平的车马,商队,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

  “听说县令大人听了禀报,立时就晕了,今儿一早郡守来,直接吓病了,建兴的文官武官都调过了过来,可真是热闹。”

  “死的可是三常侍,听说这次回京城,是要进官二常侍的,大官,还押着朝廷重犯,全烧死在高平,这下可好——”

  “吓得好!怎么不把他们当场吓归西,那才好!”

  “这群杀手真是厉害,有一身好武艺是肯定的。”

  一名提着篮子的妇人插嘴,“那可是酒家,往酒坛子里下点药,那不是全部死翘翘,该是该,就是毒药可不是哪里都能弄到的,那群当官的,要是查药,不是一查一个准儿,唉——”

  查药是绝对查不到的,因为就不是建兴的药,也不是一气买的,甚至于究竟是什么药,也是查不到的。

  宋怜看了眼提篮子的大姐,只隐隐觉得朝廷已不像朝廷,人们对它没有敬畏,只有憎恶。

  官等同于土匪,甚至于比土匪还可恶,死了,大家额手称庆,拍手称快。

  宋怜扶了扶围帽幕离,无视落在身上的目光,背着背篓快步进城去,先去了县府旁福民巷一处小宅院。

  这是她来高平时以药商夫人的身份租下的。

  里头养着一个仆妇一个婢女,婢女灵秀开的门,见了宋怜,高兴惊喜,“秦夫人回来了,这回采货还顺利吗?”

  宋怜唉了一声,边往里走,边将背篓递给她,“收得倒是多,只不过遇到官兵戒严,抢了马车去,只剩这摔下车的半篓党参了。”

  灵秀叹着气,见了她围帽下狼狈模样,忙去准备吃食热水,说了今日城里戒严搜查的事。

  宋怜换了轻薄的面纱,拎着药篮子当真去了趟医馆,只出来后没回宅院,转去了汇云楼,在二楼要了个雅间,坐下来耐心地等着。

  汇云楼是高平最好的酒楼,府衙的人最喜欢来这里用午食,李府的人也是,现下正是风头上,不好同李府和府衙的人接触,也只得来这里打探消息了。

  非但一楼正堂里正在议论云泉山,左右两边的隔间里,似乎也都在议论李莲。

  “天子近侍,有三百精兵看护,却尽数死了,属实悚然,此案必然震惊朝野,圣上恐怕容不得人如此挑衅——”

  “许兄小声些罢,风口浪尖上。”

  “怕什么——那吴郡守被这一吓,是一病不起了,拖着病体查案,正焦头烂额,周边几郡郡官也都亲自来了,呵,那山上光是马蹄印就乱得数不清,靠府衙里那群吃干饭的,能找到凶手就怪了。”

  “要我说死的好,半个九江都被李莲握在手里,盐农暴-乱弄出个万人坑,中书侍郎陆大人上呈了罪案证据,盐商盐运盐官蛇鼠一窝,罄竹也难书,天下哗然,可到了圣上面前,死几个替罪羊不了了之,不正因为这是内廷的后花园。”

  宋怜听着,不由屏息,想知道陆宴的近况,隔壁人说话声音忽大忽小,便起身走到侧壁的地方,侧耳贴在梨花木上倾听。

  “陆大人不愧昔年名动京城的祁阊公子,上呈公文,辞官归隐,从此两袖清风,闲云野鹤,再不用管这些腌臜事了。”

  宋怜听得怔住,扶在木墙上的手垂落身侧,又勉强提了提精神,把后面的话听完。

  “是啊,世人碌碌而行,无非功名利禄,祁阊公子送还了宗氏名牒,连同侯爵也不要了,带着陆母离开京城,从此隐居避世,如此品性,实在令人心向往之!”

  几人说了一会儿,谈到羯人使臣入京,宋怜耐心听完,走回案桌旁,心里才空茫起来。

  坐了一会儿,脑袋趴在手臂上,轻轻阖上了眼。

  先不说他当庭呈递上这么一份让朝野震惊的罪证,会不会给侯府惹来杀身之祸,但明显他一意孤行这么做,算是走对了一步险棋。

  他当庭撕开这么大一个口子,铁证如山,是清臣的表率,天下无人不钦佩,这种时候,郭闫和李莲绝不敢对付他,毕竟他一旦出事,便是犯了众怒,案子就不单单是江夏盐税案这么简单了。

  可以重拿轻放的案子,内廷不必动干戈,不可能逼迫他辞官。

  还有平津侯府的爵位。

  便是天子亲自降罪夺爵,也得有十分充足的理由,郭闫更没必要动他的爵位……

  除了自愿,宋怜想不出什么缘由,是让他迫不得已要辞官做白身的。

  宋怜靠着手臂,阖着眼轻轻缓缓地呼吸着。

  哪怕她临走时曾给他留话,让他辞官,真正去做他想做的事,却也只是因为来高平生死难料,倘若她死了,她希望他能一直记着她,为此说的假话。

  她想过等她回去,以后打理好生意,助他步步高升,将来做内阁辅臣。

  也想过万一被查出来案情与她有关,他已是三品官员,也有周旋的余地。

  她想过很多,从没想过,他会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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