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娘子 第215章

作者:月下兰舟 标签: 古代言情

  这播州城内放贷蔚然成风,魏峥放着那些大户后宅的妇人们不抓,跑到元家来杀只臭鱼烂虾,算哪门子的杀鸡儆猴?

  定是那温婉的主意!

  杀害五郎的凶手…就是温婉!

  贾氏不敢为周账房出头,心中只恨毒了温婉,她瞪着温婉,急火攻心之下“哇”一声吐出鲜血来,手中匕首“哐当”落在地上。

  魏峥瞧着那匕首的样式,眉头一皱。

  这匕首…怎么瞧着…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

  而温婉却已经弯腰半蹲,尖着两根手指,用罗帕将那匕首从血泊中提了起来。

  那小娘子漫不经心的擦干刀柄上的血,她手指嫩得仿佛刚剥好的葱白,在阳光下的映射下晶莹剔透,甚至能看到手指上一根根细小的血管。

  贾氏仰头望着那小娘子,胸脯急剧起伏,仿佛入了魔一般喃喃道:“你不敢发誓对吗?就算没有证据…就算你有魏大人护着…我知道…你就是凶手!”

  “温婉,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品尝今日这切肤之痛!”

  小娘子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风雪拂过竹林。

  “贾夫人,抱歉了。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怕鬼。你若有本事,就找出证据,我温婉任凭你处置。”

  随后,温婉再不理会贾氏,跟随魏峥而去。

  魏峥抓走周账房一事,自然引起骚乱,前院道士们还在念着超度经文,青烟袅袅,宾客们只看见几十士兵将元家院子围得水泄不通,随后便看见魏峥从后院而来,还有一妙龄女子紧随其后。

  程允章被候继等人扣住,随后方看见周账房被人押送出来,又见魏峥和温婉两个人一前一后,他挣脱束缚快步上前,却不料只听见那小娘子冷言冷语。

  “程允章。”

  她一脸正色,声音低沉,再不肯似从前笑着唤他“修文师兄”。

  小娘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生人勿进。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程允章心头一紧,竟被这一句话问住了,好半晌才问:“知道什么?”

  “你一直都知道元五郎是害死绿萍的凶手。”

  “你一直都知道元五郎就是陷害我爹入狱的凶手。”

  程允章的手在衣袍之下握紧,他正要张口解释,却被温婉无情打断,“你不必解释。”

  “我来元家吊唁,却被元老夫人关押在后院三堂会审。”

  “元家夺我酒坊、偷我方子、害我爹入狱、甚至害死绿萍,一桩桩一件件…如今还要将元五郎的死硬栽到我身上…”

  温婉红了双眼。

  她和程允章未必没有朋友之情。

  若没有元家三房,她和程允章或许还能成为知己。

  可是——

  造化多弄人。

  那小娘子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程允章的脸上,程允章只觉得双肩一颤,仿佛有千斤重压下来,压得他粉身碎骨。

  程允章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头一滚,声音听起来很压抑,“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但是——”

  小娘子目眦欲裂。

  “程允章,你们程家、元家…欺!人!太!甚!”

  温婉掏出匕首在手心利落一转,随后牵出衣袍一角,“刺啦”一声尖锐的声响,布料被刀破开缓慢落地。

  “程允章,从今日起…你我割袍断义,再不是师兄妹关系!从今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我!温婉……”

  “和你们播州程家、元家…势不两立!”

  温婉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带着屠二爷和红梅消失在元家大门,程允章抬脚欲追,却被魏峥拦下。

  程允章迎上四下那好奇的目光,又看见廊下那些身着孝服的仆人们,脚下一顿,仿佛黏在原地,进退不得。

  程允章稳住心神,对魏峥拱手道:“魏师兄,我和温师妹之间有些误会,眼下不方便说。等过了今日,我亲自去向师妹请罪。还请师兄这两日多看顾一些,感激不尽。”

  魏峥唇齿之间漾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你我师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说罢,那人追上温婉,两人双双走出元家大院。

  元家今日发生这样的大事,大房几人只能连忙招呼宾客,又嘱咐人将后堂门窗紧闭,元以道捂住胸口,对贾氏生了责备。

  “好好好,现在可好了!不仅把温掌柜得罪了,还把魏大人也得罪了!都怪你!这事儿本没有证据,那周黎算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个搅屎棍!”

  “这些年,若不是看他是你娘家带来的人,我早就将他打发出去!”

  元以道气得一屁股坐回椅子里,“如今周账房也被抓走了,这放印子钱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牵连咱家…可全完了!”

  他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此刻被魏峥的气焰吓倒,只六神无主的看向元老夫人,“大姐,那温掌柜不会真去报官吧?哎哟,不能报官!若是报官,整个播州城都知道五郎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那咱家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贾氏闻言,怒不可遏,“五郎都死了,谁管活着的人说什么?!只要能把凶手绳之以法,我管他什么名声!”

第331章反目

  元老夫人手杖重重磕地,警告的看向贾氏:“够了,此事没有证据,不许再提!都给我安分些!”

  元老夫人坐下,看着贾氏被元以道拖走,又听着外面的嘈杂,只觉得头疼无比。

  严妈妈抹了精油涂在元老夫人太阳穴两侧,元老夫人深呼一口浊气,“灵堂抓人…这魏大人…丝毫没给我元家留颜面哪。”

  严妈妈不接话,元老夫人睁开浑浊疲累的双眼,只觉得元家这艘大船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而她年老体衰,无法掌握。

  先有元五郎背着她造酒坊,又有贾氏背着她对温婉发难,一桩桩一件件只让她觉得无暇应付。

  如今那贾氏心中怕是恨死她了。

  “无妨。”元老夫人并不气恼,反正天榻不下来,这些不过是她动荡人生中的小小风浪,“只要修文高中,再没有人敢藐视我元家。什么酒坊,什么御赐的招牌,我都不在乎。他们想要拿,尽管拿去。”

  严妈妈把这说了千遍万遍的话又重复说给元老夫人听,“是的,老夫人放宽心,只要四爷高中,眼下这些都算不上难事。到时候四爷娶个娘子,再生几个小子,何愁日子过不好?”

  元老夫人点头,一说起程允章的婚事她心头就不爽快。

  娘家人的背叛,并不能叫这位铁娘子动容。

  反正她这一生,历经过不少人的背刺,她年轻时孤立无援险些饿死,早就把什么兄弟姐妹、什么手足至亲看淡。

  元老夫人这辈子只在乎两件事,一是银子,二是程允章。

  “对了,梅香呢,让她来。”

  严妈妈对门口守着的奴仆吩咐了两声,很快一身孝服的梅香走了进来,她是个性格内敛却忠心可靠的丫头,因此被元老夫人委以重用。

  元老夫人眼皮直跳,不动声色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冷茶,“东西还回去了?”

  梅香恭敬答道:“那根簪子已经原封不动放回四爷的柜子里,刚才四爷被魏大人的手下看管着,也没瞧见奴婢。”

  “你做得很好。”元老夫人放下茶杯,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丝紧张,“那丫头…怎么说?可有异常?”

  梅香将方才一切托盘而出,“按照老夫人的嘱咐,我戴上四爷藏着的那根碧玉簪子,特意经过温掌柜那丫鬟跟前。那丫鬟果然来问我簪子的来历,还夸这簪子好看。但奴婢害怕露馅,便没将簪子取下给她看。”

  严妈妈心头一紧。

  这元老夫人果然一直没放弃打听四爷私藏之物的来历!

  果然,元老夫人闻言脸色慢慢阴沉,最后方才冷笑:“这簪子真是她的!”

  她这好儿子,竟然不顾伦理的喜欢上一个寡妇!

  梅香欲言又止,小心翼翼说道:“或许…那红梅当真只是喜欢这根簪子……”

  “这天下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忘了,还有他收藏那小像!”元老夫人胸脯起伏,牙关微颤,整个人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包围,她抓起那杯盏往地上一呛,“小贱人!”

  “贱种!”

  “她算个什么东西!原以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一个克死男人的寡妇,也敢肖想我儿子!”

  “她配吗?!”

  元家鸡飞狗跳,可走出元家大门的温婉却终于心中一片宁静。

  她坐在马车内,红梅和屠二爷见她心事重重不敢打扰,只坐在外面赶车。

  屠二爷背脊挺直,余光瞥一眼马车旁跟得紧紧的魏峥,只觉如芒在背。

  这姑爷怎么一直跟着大姑娘呢?

  瞧如今姑爷和小姐这热乎劲,别是姑爷想起来了吧?

  屠二爷也暗自安慰自己,若是姑爷真想起来,温家早就腥风血雨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温婉将头靠在车壁,看着车帘被风吹得撩起一角,这一折腾,外面已近黄昏,斜阳如金,落在青石地板上,一切仿佛影影绰绰。

  她听见小贩的叫卖声,听见车轮碾过地板的声音,远处炊烟袅袅,已到晚饭时间。

  夏日正盛,地面热烘烘的暑气往上拱,马车像是一道被倒扣在锅盆里的梅菜扣肉。

  小娘子视线低垂,出神的望着外间,不知在想什么。

  等温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前面车夫已经换了人,屠二爷和红梅不知踪影,而马车却已经停靠在某处离家甚远的地方。

  她记得从元家回来…不是走这条路啊?

  温婉撩帘而出,迎面碰上魏峥,小娘子满脸疑惑,“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你有些出神,就让马车多转了两圈。沿着河面走走,心情也会变好。”

  难怪…从天亮转到了天黑。

  “他们人呢?”

  “我让屠二爷和红梅先行回家了。赵恒押送周账房押去收监。”

  魏峥眉头一皱,“温师妹似乎…不喜欢赵恒?”

  手办好敏锐的观察力!

  温婉否认,“没有。侯爷误会了。赵大哥英勇无比,我怎会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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