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箭头掉落在皮肤内里,只隐约露出半截箭杆,若是冒然拉扯出来,只怕这一块皮肉无存。古代一个感染就能要命!
温婉观察许久,无从下手,反而弄一脑门的汗。
“别怕。”魏峥苍白的脸上浮起点点笑意,“脑袋掉了也才碗大的疤。死在师妹手里…我毫无怨言…”
“你闭嘴!”温婉强忍颤抖的右手,“有帕子吗?”
魏峥略一犹豫,慢吞吞的伸进里衣中,好半晌才掏出一张白色的罗帕递给她。
温婉看见那罗帕上的兰花图纹,脸色微滞。
这张帕子…很眼熟。
温婉脸上有瞬间的错愕,不过她立刻抓紧帕子,又问他:“药呢?”
第440章风动心动
“什么…药?”
“你不是随身携带了伤药吗?最开始你涂在我腿上那种。”
“没了…”魏峥干脆的阖上眼睛,他锁骨处不停失血,又淋了雨,整张脸异常苍白,“我只带了那一瓶。”
“你——”温婉气结,心瞬间拧成一块,眼泪“唰”的一下就往外冒,“你为什么这般不爱惜自己!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在用苦肉计对不对?你就是要让我内疚!”
“苦肉计?”那男子闻言偏头看她,他的头发、衣衫全部被汗水、雨水、血水粘在一起,双颊通红,双眸亮得可怕,“那师妹…会不会…对我…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心疼?”
温婉咬了咬唇,负气一般道:“我怎能不心疼你?你好歹是我师兄,又救过我好几次,我又不是木头!”
“你发烧了。”她手覆在魏峥前额,触手滚烫,“我只能先帮你把箭头拔出来。然后再帮你找大夫。”
“好。”魏峥异常的乖巧,他偏着头坐在那里,双颊红透,仿佛回光返照似的,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声音逐渐含糊,“别怕。就算死了…我也不怨你…”
说完,魏峥双眼一闭,再无动静。
死马当活马医吧!
晕过去或许感受不到痛觉。
温婉开始把魏峥当死马,她先给他伤口处灌了酒,又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消毒后剜开皮肉将箭头取出来,胡乱一摸,摸到了那瓶伤药粉,还剩一点,温婉全往魏峥伤口处倒。
她拿身上的衣裙撕下来的布条给魏峥包扎好,又将干草搭拉在他身底下,让他勉强有个地方能躺下。
做完这些,已是半个时辰。
温婉大汗淋漓,靠在墙边不住喘息,她不敢闭眼,时刻观察着魏峥的情况。
她顺手将廊下准备的修建庙宇的木材扔进火堆里,让火烧得更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飞溅,温婉这口气终于慢慢喘匀。
魏峥高烧不退,即使昏迷之中,也是眉头紧皱,偶尔发出痛苦的低呓。
温婉拿帕子给他擦汗,又用酒擦拭四肢,魏峥还是热。
他赤着上半身躺在干草铺成的地铺上,身上盖着温婉那件已经烤干的大氅,还有庙宇里搜刮来的衣裳,外面细雨不断,凉飕飕的风往这大堂里钻,可温婉一摸魏峥的后背,还是汗淋淋的。
烫得跟火球似的。
索性连他裤子也脱了,悬于木架上火烤。
温婉半点不敢合眼,她只盼着雨快些停,等天麻麻亮,她就能去附近搬救兵。
她蜷缩坐在火旁,烤干衣裳和头发,没多久就听见魏峥闭着眼睛痛苦的呻吟。
珲哥儿跟他倒是像,就算不舒服也很少哭,只是哼哼唧唧。
到了下半夜,魏峥又发起冷来,他缩成一团双手环胸,即使睡梦之中,整个人也呈防御姿势。
温婉摸他的四肢都是冰凉,急得眼睛赤红,当下一咬牙,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
老夫老妻的,她又不怕。
温婉瞪着眼睛盯着头上那根横梁发呆,片刻…眼一闭,昏睡过去。
天刚麻麻亮,雨便停住了。
但空气湿冷,黑云压城,山林远处一缕惨淡的霞光。
魏峥一睁眼就瞧见那小娘子素净的脸。
很白。
火光未熄,低头瞬间,他看见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和小巧精致的鼻梁。
视线往下,她的脖颈如玉般光泽。
身上黏糊糊的滑腻腻的。
再往下,不着寸缕的酮体曲线紧贴着他,胸前那对硕大顶得他胸口发软,腰间还缠着一条雪白的大腿。
魏峥愣了愣神。
他大约是病糊涂了,竟然又梦到这难以启齿的画面。
可这件大氅…分明是昨日温婉穿的那一件。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岂料对面那小娘子睁开眼睛就摸索着起身,脸上半点不见慌乱,只坐起来开始抽走搭盖在他们身上的衣物。
她赤裸着,背对着他开始穿衣裳,语气不紧不慢:“昨夜你失血过多身体发冷,我不忍看你死在这里,于是出此下策。还请侯爷放心,你我二人之间清清白白,此处荒无人烟,只有这尊菩萨像看见,只要侯爷不说,此事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啪。
魏峥打在她的手背上。
她手里那件绣着兰花的抹胸飞了出去。
刺目的红,耀眼的黄,抹胸边缘兰花几支,含苞待放,生生刺痛魏峥的眼。
那小娘子偏头看着他。
她钗环尽退,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到腰,身上不着寸缕,只留那件大氅遮住胸口。小娘子眉间紧蹙,面色无波无喜。
魏峥在消化这件事,他脑子里混沌了片刻,可责备的话却率先出口。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你把我魏峥当什么了?”
嗯,中气十足,看来这伤死不了。
温婉在心中评估了一番。
她伸出两个手指,捻起那件黄色兰花的抹胸,一字一句:“侯爷,我这是为了你好。”
魏峥咬牙切齿,只觉得怒气往脑子里钻,全无半分冷静。
两个人赤身裸体的交缠在一起,可温婉还坚持说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哪里清白?
如何清白?
“很用不着。”魏峥脑子里盘旋过无数种可能,但心底的想法却无法遏制,“我会娶你。”
他一字一句的说。
胸脯急剧起伏,肩膀上的疼痛伴随着这一拉扯也痛得喘不过气来,话语间却全是笃定,“我要娶你。”
温婉偏头,盯着他笑,“我对侯爷有救命之恩,侯爷竟然想要以身相许。实在是……恩将仇报。”
温婉穿上抹胸,再套上外衫,手却被他擒住。
“我说了。”魏峥双眼摄人,咄咄逼人,“我要娶你。”
“娶我?”小娘子眼睛滴溜溜转,像某种小而凶的野畜,“我且问侯爷,娶我做妻还是妾?我酒坊开得好好的,没兴趣做小伏低以色侍人。”
“自然是做妻!”
魏峥脸色愈发苍白,他头疼欲裂,伤口也随之裂口,肩膀包扎的棉布也渗出血来,“我从未想过让你做妾。”
“做妻啊…那可太麻烦了。”小娘子眉头皱巴巴,像小老太,“且不说我这人散漫惯了,做不来大户妻。就说……我还有两个孩子,侯爷打算怎么处置?是跟着我去侯府,然后改姓魏?侯爷替别的男人养孩子,可顶得住京都的风言风语?”
第441章真心
“又或者,我和两个孩子骨肉分离,将两个孩子丢在温家,一个人跟着侯爷去京都享福?”
魏峥听出她的讽刺,咬紧下唇,那小娘子低低一笑,“所以我说,侯爷不能恩将仇报。此事到此为止,最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些我都可以想办法!”男人的手烫得要命,似乎要将她的手腕灼烧,抬眸对上他热切的瞳孔,“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温婉双眸轻颤。
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愿意,魏峥便能将整个世界捧来给她。
这一刻,她察觉了魏峥的真心。
或许不知什么时候起,如她对魏峥动心一样,魏峥也对她动了心。
可是。
那又能如何?
一时的动心值几个钱?
谁站樱花树下都好看。
她早就水泥封心,就算是挖掘机带电钻都崩想钻进她心里去。
成年人讲什么情情爱爱,利益得失才是首位。
空气湿冷又寒凉,清晨的寒风不断往里钻,门虽关着,却有一缕风吹进,火堆瞬间熄灭。
温婉挣脱他的桎梏,偏过头,“我不愿意。”
魏峥的手…登时一松……
“我说过…我要为亡夫守节,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魏峥怒急冷笑,“你是招赘上门,你守哪门子的节?”
“我在心里为他守节。”温婉见他肩膀上的伤口又崩开,血渗得往外冒,难免心疼,“你别说话了。我去找救兵。”
“不必。”魏峥心里憋着火,瞧见温婉三下两下就穿好衣裳,系好腰带,一副提裤子不认人的样子,这把火越烧越旺,仿佛有人将拳头伸进他喉咙里搅动,他气得胸脯剧烈起伏,额上汗水滚滚,“不必管我!天地为证,你我之间既然清清白白,你也用不着为我的性命奔走!我就是死了,也绝不怨你。”
这小娘子的心是铁做的!冰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