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温婉心里不安,看不透赵映真今日举动,偏赵映真还笑着问她:“温小娘子,你若是月娘,接下来你要如何应对?这话本子既是你写的,那你定然知道后面的剧情…”
温婉不得不佩服赵映真!
牛!
鸡问路问到黄鼠狼家中了!
这《贵女》的戏本子一出,赵映真定然就知道温婉这一招是冲她来的。她想不出答案,竟直接询问温婉!
“对呀,温娘子,你快告诉我们后面月娘还要如何报仇?”
“这位公主拿着圣旨,陛下忌惮,难以对付!”
“你就透露给我们一星半点,我们保证不往外露!”
夫人们七嘴八舌的起哄,温婉张张嘴,正要找借口推拒,冷不丁看到赵映真瞧向孙兰芝的视线。
她笑着冲孙兰芝招手,“这丫头口齿伶俐,长得就跟一朵花似的,叫人瞧着心里就舒畅。来,到跟前来伺候。”
教养嬷嬷犹如受了天大恩赐一般,先是下跪谢恩,又推着孙兰芝近前。
孙兰芝和温婉目光短暂交错。
孙兰芝看见温婉那紧抿的唇角,心中便有了分寸。
今日请君入瓮。
请的便是温姐姐!
要怎么才能救她?
怎么才能救自己?
赵映真身边那侍女微微侧开,“给公主殿下斟茶。”
孙兰芝手肘被人暗里一撞,茶壶从手里脱落,滚烫的茶水一下砸在赵映真大腿上,痛得赵映真当场痛呼一声,迎头痛骂孙兰芝:“你这该死的奴才,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那丫鬟一把推开孙兰芝,“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公主殿下腿伤未愈,你也不仔细着点!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
一左一右两个健仆拖着孙兰芝就往外去,赵映真拿帕子掸衣裙上的茶渍,转头笑吟吟的看着温婉,眸色讥诮而锋利:“哟,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就那出戏,温娘子,若是你…你当如何应对?”
温婉抿唇。
外间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木棍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夹杂着赫赫风声,还有婢女那清晰而冷漠的报数声,却始终不闻孙兰芝求饶。
温婉咬住下唇,手紧攥住衣袖,后背有凉凉冷汗。
百密一疏。
昨晚她和魏峥盘算许久,却没料到赵映真会用孙兰芝做切入口,单刀直入,简单粗暴。
赵映真拿孙兰芝的性命威胁她。
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定会要孙兰芝的命。
孙兰芝如今沦为贱籍,性命犹如草芥,当朝公主打死一个奴婢,京都的百姓说两句嘴,便也过去了。
那位刘夫人倒是瞧出一丝丝不寻常,当下笑着打圆场道:“殿下,您的衣裙湿透,不若先行回房更衣吧。这《贵女》后半场内容,我一定帮您逼问出来!”
“也好。”赵映真起身,正在温婉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听见赵映真吩咐左右,“这件衣裳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那贱婢弄脏了本宫的衣裳,罪无可恕!”
又一声冷笑,“打!给我打到她发出声音为止!”
温婉登时头顶犹如一盆热油浇下。
她咬破了舌尖,蓦地站起来拦住赵映真的路,瞳孔散发摄人寒芒,“殿下,皇后娘娘仁德心善,绝不会因为一件衣裳而怪罪下人。娘娘想知道这故事的后一回,您把民妇烤了吃了,民妇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她笑得苍白,“这故事…写了一半,下半场还不知如何下笔。民妇实在是无法作答。”
“你这丫头…”怪罪而亲昵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半分情绪,赵映真接过丫鬟递来的拐杖,“罢了,再问下去真成审问了。”
“那这罪奴…”
“就你心善!”赵映真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嘱咐左右,“把人放了吧,就当是给未来国公夫人一个薄面。”
国公夫人?
温婉?
有人瘪瘪嘴。
大户人家生了孩子的妾室,哪个不盼着子凭母贵一朝扶正?
可真正事成的…一个也没有。
温婉这般身份,做个外室已经是抬举,还妄想国公夫人之位?
宴席散了以后,温婉匆匆离席,走出公主府的大门就看见一辆华盖宝马辇车候在门前,右上角悬着“魏”字木牌,青帘撩开,魏峥催促她上辇。
“魏峥…”温婉焦灼张口,手却被他捉住,“不必着急,孙小姐已经被送回教坊司,我也让人请了大夫治伤。那伤势虽然看着凶险,但并未伤及肺腑。”
温婉咬住下唇:“怪我疏忽大意。我没料到赵映真竟然拿孙兰芝来做文章。”
“她在播州与你共处,自然知道你的软肋。”
“我要去教坊司看她。”
温婉自从入京以来,自身难保,又有赵映真这庞然大敌,生怕连累旁人,因此并未和孙兰芝联系。
不曾想,她还是卷进这是非浑水之中。
“不可。”魏峥很是警惕,“赵映真既然能带动天水府这样大的走私团伙,一定是个心智坚韧,老谋深算的人物。眼下时局对她不利,她绝不会束手就擒,也就是说…她备有后招。”
第494章荒唐
温婉蹙眉。
她毫无头绪。
“孙家的案子…小心牵连进去。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孙兰芝那边我会找人看着。你莫轻举妄动。”
温婉咬唇。别过头去。
魏峥知她重义气,更知她心里难受,“孙家小姐被我牵累,非我所愿。你放心,等事情一过,我便寻个法子让她脱籍离开教坊司。”
温婉反手握住男人的手,“分什么你我,得尽快解决赵映真这个祸害才是。我只是怨我自己思虑不周,牵连无辜之人罢了。”
车辇还未出发,便有宫内的人急急来寻,说是皇后宣召二人进宫。
这是魏皇后解除禁足后,第一次召见,入了层层宫门,见了魏皇后,温婉便知赵映真留有后手。
听完魏皇后所言,温婉这颗心反而放下了。
魏皇后见她反应平平,难免嘲讽:“你倒是不慌。那赵映真提出要你护送去海岛寻找圣旨,或许你一辈子都回不来,你可知其中利害?”
温婉笑道:“赵映真既跟陛下说那圣旨藏在某个海岛上,又亲自点名让我护送,这圣旨真真假假,只怕陛下心中更是焦虑万分。至少……陛下派去护送的人……都是忠心精锐。赵映真想借机逃脱,难于登天。”
魏皇后蹙眉不语,“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赵映真这次逃脱,天高海阔,以后去哪里寻她?总不能放任这心腹大患在外流落,指不定哪日便又杀回来。”
她又看向魏峥,魏峥垂眸沉思,似乎心思飘远了。
“瑾瑜,你怎么想?”
魏峥声音一沉,“我去求陛下收回旨意。”
“抗旨不尊是杀头的大罪。”温婉却不肯,“这是赵映真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胡闹!”魏皇后凝眉,一拍桌子,“那赵映真心狠手辣,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昭昭和珲哥儿怎么办?”
温婉盯着魏皇后,突然嬉皮笑脸好似街溜子,“皇后娘娘这么关心民妇呀?”
魏峥给她一个眼锋,这女人……姑母也敢调戏!
魏皇后讥诮笑她,“本宫看你是《女戒》没抄够!”
温婉笑眯眯的摊开自己白嫩的掌心,“皇后娘娘,您看看民妇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您也舍得?”
魏峥:……
温婉为什么不对他撒娇?!
魏皇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这死丫头真是狗胆包天,给她三分好颜色她就要开染坊,她没好气的推开温婉的手,“不许胡闹,说正事。”
温婉嘿嘿缩回手来。
魏家人真有意思。
一个个都是死傲娇。
得顺着毛哄。
魏峥也不赞同温婉陪赵映真出海找圣旨,“赵映真既然点名要你,那就证明她有备而来。”
“她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她想杀我,我又何尝不想杀她?”温婉眸色灼灼,“皇后娘娘,此去海岛一路上山高水远,难保她没有落单的时候。”
魏皇后察觉那小娘子看着柔弱,可眼睛里杀意凛凛。
是的。
这丫头手里沾过血。
“若能直接杀了她,本宫早就派人动手,何须你步步为营暗杀她?”魏皇后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没有解决陛下的心病之前,赵映真不能死。”
说到底,陛下并不在乎国公府,也不在乎一个小小的温婉,他在乎的是……赵映真手里到底有没有那封圣旨。
“这圣旨……是赵映真手里最后的护身符,这张底牌一现,她就没有退路。”魏皇后说得明白,“所以,杀她简单,可得先过陛下这一关。”
夫妇俩心事重重的回到国公府。
温婉心里装着孙兰芝,装着出海的事情,偏魏峥又不同意她陪赵映真出海,两个人说到最后,谁也不服谁,干脆沉默。
晚间街上长灯寂寥。
春日的风显得分外燥热。
魏峥看到街边那酒酿圆子的摊铺,示意停车,又来拉她的手,“好了,外敌当前,你我怎么还内讧起来了。你与我争了半晌,先吃点东西。”
温婉冷哼一声,“谁跟你争了?明明是你单方面的霸道强势,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我又不是你养的雀儿。”
说罢,那人跳下车辇,完全不顾后面的魏峥。
赵恒取下马车内的轮椅,魏峥撑着坐了上去,随后才跟上温婉,两人双双落座。
店家似乎认得魏峥,一见面就上前问礼,又手脚麻利的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醪糟圆子,温婉心里有气,将箸盒拨开,魏峥便够不着汤勺。
他无奈叹气,“你明知我腿脚不便,你还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