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小娘子今日穿一身天青色的袖笼纱裙,长发全部盘起,露出光洁又饱满的额头。
她神情专注而忘我,全然没察觉他的靠近。
赵恒凑近,才发现那小娘子手里拿着惯用的芦苇管笔,在草纸上密密麻麻写了整整一张。
全是他不认识的符号。
X、Y、Z是什么?
温婉是在画符吗?
温婉算了大半个时辰,上中下三个等级的酒,辅以能够吊足胃口的抽奖概率,再算出每一种酒定价几何才能保本。
中学知识。
只不过…她全部还给老师了。
捡起来也并不难,只是多费一些时间罢了。
赵恒站在她背后,指着纸上那“Y”问,“这是什么?”
温婉不防,下意识的回答:“方程式。”
“天元式。”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随即,两个人都陷入短暂而沉默的惊愕中。
按照剧情走向,温婉适时的露出些许疑惑和震惊,“夫君也知道天元式?”
改口倒是挺快。
赵恒笑道:“虽不知道这些歪歪扭扭像蚯蚓的符号是什么,但看到你的计算过程,大约明白你在算什么。”
温婉心口直跳。
这年头一个走镖的都知道天元式吗?
大陈老百姓的人均数学水平这么高吗?
而且她这手办好像脑袋还挺好使,在不清楚符号代表意义的情况下,竟然能快速推断她的计算,这份观察力和敏锐让她再半点没有穿越者的高傲和偏见。
呔!她竟成了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不过——
温婉眸光轻颤,“夫君是想起记忆了吗?”
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大麻烦!
现在族老那边刚消停了几日,酒庄还一摊子烂事儿,如果这个时候赵恒再恢复记忆,无异于雪上加霜。
赵恒摇头,“并没有。只是或许从前学过的东西记忆还在,但人和事一概想不起来。”
温婉这口气总算落到实处,她温柔的牵过赵恒的手,很是善解人意的劝慰:“想不起来便罢了。反正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或许本也不值得想起来。”
赵恒笑了笑,却没做应答,只是指着桌上那张纸道:“用天元式计算确保酒坊的利润,能想到这方法的人…恐怕世上寥寥无几。”
大陈朝的数学水平,仅仅停留在科举考试中几道流于表面的应试题。不过是贸易计算和度量衡、土地测量、农作物产量估算等,但少有人能灵活运用算经知识解决实际生活中的难题。
他家娘子能想到这一点,着实让他惊讶。
看来,他的娘子…有成为一代奸商的潜质啊。
温婉很是谦逊,“说起来这法子还是石金泉教我的,只是没想到后来……”
赵恒便道:“屠二爷不是已经去找石金泉了吗?若是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帮着去附近找找?兴许能更快抓到他。”
温婉哪儿敢放走赵恒啊?
那寿安离平县不算远,万一赵恒找着找着就回家去了,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温婉将他的手拽得死死的,声音也夹了起来,一副柔弱无主的模样,“夫君你不能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她就不信,赵恒抗拒得了她这朵娇花。
第51章全员动员
想起温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族老,赵恒也是心一疼,连忙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拍着背安慰她,“别怕。若他们再敢上门挑衅,我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温婉不顾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一头撞进赵恒怀里,柔弱似娇花,“嘤嘤嘤,夫君你真好。”
赵恒身上没有汗水的酸臭气,反而一股浅淡的皂角香味,她不由好奇:“今天不是操练了吗?你身上怎么还这么香?”
赵恒笑,“下午去后山看到有河就洗了澡,衣裳也架火烘干。娘子不是最喜洁净吗?我怕若是脏兮兮的回来,娘子不让我回房睡觉。”
啊。
完了。
八块腹肌青春萌动的男大学生,竟然还这样爱干净。
温婉,你…沦陷了。
咱就是说,爱健身、能做饭、还爱干净的体育生,这搁谁谁不沦陷?
她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温婉想起今日伙计们的抱怨,不由低笑,“我知夫君素日在家闷坏了,但是吧…还是悠着点,今日我可听到不少伙计抱怨你操练太狠,你若练得狠了,把我伙计全吓跑了怎么办?”
操练得狠吗?
赵恒全无察觉,“这帮人手软脚浮,不够灵敏和机警,这样的人若是上了战场——”
忽而,赵恒蹙眉,抿唇不言。
温婉站起来,两人面贴面,小娘子温柔的手轻轻捏他的脸,“我这儿可不是军营,若是练坏了我的伙计,明儿个酒坊里的活儿我让你一个人干。”
赵恒抓着她的手,男人眸色闪动,“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
赵恒不好说,从石金泉跑路到婚宴上的债主上门,他总隐约察觉有人在背后针对温家。
可想到温老爹对他的防备,作为一个赘婿,他似乎应该紧守本分。
太聪明的赘婿可活不长久。
赵恒一笑,将她带入怀里,“女子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自然比其他人更艰难。我身为你的丈夫,自然担心你出入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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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温家酒坊门前的树枝上停留几只叽叽喳喳的喜鹊。
陈妈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对着外面便是一通拜,“喜报喜报,明日我家姑娘定能将陈酒全部卖出去!”
陈妈又觉得不够诚恳,便补了一句:“若这次温家能够挺过去,信女愿意吃素一年。”
绿萍也不甘示弱,“信女愿意吃素两年,换得温家度过这场劫难。”
红梅见他们两个拜得很虔诚,她摸了摸头,“要不我跟佛祖说愿意一辈子不嫁人换小姐明天陈酒大卖、老爷身体康健、小姐和姑爷长长久久可好?”
绿萍啐她,“真贪心,你一个凡人的婚事能换这么多愿望?再说佛祖又不关心你成不成婚。”
陈妈则语重心长,“还是得成个家。不然老死在家中都没人发现。”
红梅“嘿嘿”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发现能咋?难不成我还能原地活过来?”
温婉在门外听得唇角含笑。
只不过喜鹊报喜,报的是章季平自己提出辞呈之事。
许是那日在温老爹那儿告黑状后,迟迟等不到回应,章季平拉不下脸来,只能顺势提出告老还乡。
温婉生怕他反悔,批得爽快,还让马师傅亲自送送这位酒坊的老功臣。
温婉并非冷血无情之人,若章季平好好的遵守酒坊的规矩,即使年老体衰,她也愿意让他在酒坊养老。
但是那日酒坊树下众人商量去处之时,这位章师傅拢共只说了几句话,听起来要和温家风雨同舟,偏偏每句话都透着将火往她身上引的嫌疑。
温婉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容不下搅屎棍。
章季平走的时候,伙计们分成五路往几个酒肆发货,只有马昌顺坐守酒坊,因此整个酒坊显得格外空落。
章季平等了半天也不见温婉出来相送,心里火气直冒,又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马昌顺,随后发出一声拉长的讥笑。
“平日里看着你小子沉默寡言的,不曾想老早就攀上了少东家这根高枝儿。我跟着老东家走南闯北十几年,不说没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吧。那小娘们才掌控酒坊几天就卸磨杀驴,逼走伙计们,还要把酒坊最后的老底儿都拿去贱卖。”
“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像她这样败家的!老东家也是病糊涂了,竟任凭她这么闹,迟早将整个酒坊折进去!”
“父女两一个糊涂,一个固执,我可真是使了浑身劲都拉不回来。罢罢罢,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娘们自己要寻死,我可管不着。”
“哎哟,如今我算是脱离苦海咯。你小子…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马昌顺低眉垂眼的听着,不作任何辩驳。
章季平是什么样的人,马昌顺心中门儿清。
先前他不肯走,无非是知道自己五感退化、手艺不精,跳槽去其他酒坊一出手就露馅。
现在要走,那是因为少东家是个硬茬,更重要的是章季平察觉到温家酒坊比他预想的情况还要糟糕,而他并不相信少东家能撑起温家这艘大船。
说来说去,无非是为他个人的利益。
这种人,他马昌顺一万个看不上!
而平县老百姓早就发现这两日的温家酒肆不同寻常。
从大前日起,往日铺门大开的酒肆就被巨大的红绸遮掩住,只留旁边一个小小侧门。这两日不断有汉子进进出出搬酒入内,一忙便是好几个时辰。
门前倒是立着一个巨大的木刻板,上面用朱笔写着:庆温家酒坊成立二十周年大酬宾,你敢来,我就敢送!
哟,语气倒是很嚣张。
当然温婉也在“东家带着小姨子跑了”和“温家酒坊倒闭了白送”等宣传语中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一个折中的方案。
身处封建王朝,太过标新立异会被人拖去烧死啊。
琢磨了许久,有隔壁铺子的老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好奇来问,“这是干啥咧?还蒙着布不让人看——”
第52章以温柔作武器
说着还试图往里面钻,却被眼疾手快的伙计拦住,“劳掌柜大驾往外挪两步,我们少东家说了,明天咱们温家酒铺成立二十周年,为新老顾客送福利发现银,您明儿可以一早来凑这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