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娘子 第63章

作者:月下兰舟 标签: 古代言情

  村民的议论暂且不议,温婉连家都没回,就和大家伙一起先去了酒坊,千斤粮食登记、造册、入库,她不放心,得亲自盯着。

  哪知刚回到酒坊,就看见绿萍冲了上来,殷切的拉着她的手诉衷肠,反倒是赵恒被甩在身后,满面含笑的朝她走来。

  “姑娘!你可回来了!你这几天不在家,我吃饭都不香了!”

  陈妈腰系围裙,拿着木铲,从厨房里走出来,无情拆穿绿萍的茶言茶语,“省省吧,你昨儿个吃了两碗饭!”

  绿萍一脸羞怯,温婉却笑道:“长身体呢。多吃点,我养得起你们,我就喜欢白白胖胖的姑娘。”

  绿萍比红梅小,算算年纪不过才十四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

  绿萍一下笑了。

  她不愧是姑娘最看重的丫头。

  瞧姑娘…多维护她。

  温婉笑着对姗姗来迟的赵恒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赵恒笑道:“看家有什么可辛苦的?”

  无非是一个人在练武场摆弄武器,又或是进山打猎,他这朵被养在后院的娇花,风吹不到雨淋不着。

  他又探头往后看,疑惑道:“父亲…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济安酒肆掌事的老娘生病了,爹顺道去看看。”

  济安?

  赵恒眉头轻蹙,济安离柳姨娘所在的阳县可不远——

  又想到前几日温老爹对着柳姨娘的发钗出神的模样,赵恒断定温老爹去寻柳姨娘去了。

  温老爹还真是个执拗的人啊。

  不过看在温老爹送他一把长剑的份儿上,赵恒选择装聋作哑,只是搂过温婉肩膀,“娘子,一路辛苦,我用紫苏叶子、甘草、陈皮还有冰糖做了紫苏饮,最是滋润解渴,你且试试。”

  小娘子眼睛弯成新月,很配合的搓手,“我好期待。”

  在外奔波一天的丈夫,回到家看到妻子做的可口饭菜,无论多累,都必须给予妻子充分的褒奖。

  绿萍探过头来,笑嘻嘻的请功:“姑娘,这可是我教给姑爷的!”

  温婉宠溺的摸了摸绿萍的头,“好好好,忘不了你的功劳。”

  红梅伸手揪绿萍的耳朵,在她耳边嘀咕,“不许跟姑爷争宠!”

  绿萍嘿嘿笑,“哎呀,好玩嘛。”

  “哼,那是姑爷性子好,不跟你计较呢!”

  温婉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紫苏饮,又很敷衍的夸了赵恒和绿萍,随后很快去换上一身常服,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伙计们将粮食入库。

  入库后,又守着大家伙把制酒的器具,如木锹、麻布、酒瓮等都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院子里备用,一直忙到下半夜才稍稍喘气。

  相较于温家酒坊灯火通明的忙碌,元敬回家却遭当头棒喝!

  整个小院子里清风雅静,半点声音也无,廊下的仆人一脸惶惶,全都垂着头,熏黄的灯此刻却显得惨白。

  不知想到什么,元敬脸色微变,三步并作两步便推开正堂房门。

  正堂内只有三两烛火,坐在主位的元启一身玄色衣袍,他脸色冷淡,坐得笔直,手边一本书。

  元启,三房嫡长子,如今管着长春法酒的药材采购,整个元家小辈里,除了程允章,便只有元启锋芒毕露。

  他怎么来了?!

  元敬吓破了胆,巴在门边不敢进。

  元启视线轻飘飘瞥他一眼,像从前那般直接视他为无物,只对着周账房说道:“周叔。账本。”

  账册呈上。

  屋子里一片死寂,唯有那人翻动账本的声音。

  元敬龟缩着脑袋,肩膀绷直,脑子里一面想着元启为何会来平县,一面又战战兢兢的等待暴风雨的将来。

  三房嫡庶不合,从元敬姨娘进门那一刻起,两队人马明里暗里的就斗了十几二十年。

  当年元启母亲难产生下死胎后一直郁郁寡欢,偏元启父亲日日和花街柳巷的春晓耳鬓厮磨,又强迫着发妻纳怀孕的外室入门。

  三个月后,元敬出生,嫡母从此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春姨娘不仅有好皮囊,还有好手段,勾得元敬父亲夜夜留宿,十几年恩宠不减分毫。

  而这一次来平县替程家寻找新的酒坊,便是春姨娘使出浑身解数换来的机会。

  可如今…元启来了。

  元敬心头直跳。

  很快,元启将账册合上。

  “啪嗒”一声。

  元敬的眼皮跳了一下。

  “临走时,父亲从公中支出三千八百两,让你在播州一带寻找合适的小酒坊盘下。如今不过两个月,账面上只剩七百三十两。”

  周账房尽职尽责的提醒道:“五爷,还有欠朱掌柜的六百五十两漕运费用。”

  元敬怨毒的看了一眼周账房。

  周账房眼观鼻鼻观心,扭过头当没瞧见。

  他是元家三房的账房,又不是他元敬一个人的账房。

第91章元家五郎

  “也就是说。来平县不到两个月,你就败光家中三分之一的财产。”元启声音很平静,但正是这种平静让元敬浑身难受,就好似他元敬在他们眼中本来就该一事无成。

  此时,元敬心中害怕、愤怒、不安。

  以至于到现在,他还站在门口不敢踏入房门半步。

  对于元启的恐惧是刻入元敬骨子里。元敬自认为没两分本事,却在识人一事颇有天赋,若说程允章是满腹算计却从不宣之口的聪明人,那眼前这个嫡兄…绝对配得上“笑面虎”三字。

  “元敬。”元启敲敲桌,脸色看不出喜怒,“你…回播州吧。平县的事情…你不必再插手。”

  元敬脸色一变,当下冲进来,“大哥这是什么话?”

  元启笑眯眯的,他是细长眼,眯着笑的时候总感觉阴恻恻的,“你回家继续做你的草包二世祖,斗鸡走狗也好、溜鸟赏花、赛马赌钱也罢。总之,做生意不适合你。”

  元敬捏紧了拳头,“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赔了三千多两银子,家中又不是拿不出这个钱!”

  “不过赔了三千多两?”元启一拍桌子,笑面虎也被激出了火,“这银子怎么来的你心里一清二楚,别逼着我说些不体面的话!”

  银子怎么来的。

  无非是两个人的爹声称生意周转不灵,让元启母亲当了一部分嫁妆骗来的。

  此事到目前为止,他那位嫡母还被蒙在鼓里。

  元敬从小的苦恼就是爹爹太爱我了怎么办。

  但凡元启有的,元敬一定会有。

  就算是嫡母娘家父兄给元启的东西,过后爹都会自掏腰包给他补上。

  过年的红封,父亲给他们两兄弟包上五两银子,可事后总会悄悄再给他添补些。

  更不要提四季常用的衣裳、鞋袜、纸笔等,嫡母只要少了一件,父亲便会给嫡母院子那边大吵大闹,再她扣上一个“妒妇”的帽子,逼她乖乖就范。

  爹总是说:一碗水要端平。

  元启有得力的外家,而他元敬只是庶子,头上还有一个歹毒狠辣的嫡母,父亲对他总是多有怜惜。

  所以,元启主管长春法酒药材的采购,那么父亲也得给他找出头的机会。

  “你不是总埋怨家中没给你机会,如今机会倒是给你了,可你呢?你被温家那妇人耍得团团转,先是在平县一带高价收粮,又去并州一趟亏得血本无归!再让你在平县待下去,整个元家三房都得给你这个蠢货陪葬!”

  元敬被骂得肩膀往后缩,犹如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鹌鹑。

  元启拍板,“你明天就收拾东西滚回播州去!”

  “我不!”元敬乱了几息,却立刻神智清明。

  他心里清楚,若是错过这次机会,父亲以后再不会看重他。

  呵,元启当然巴不得送他走,他走以后,偌大三房怕是都得看元启的脸色!

  “兄长,这次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就说收高价粮的事情,温家清空了库存,手中有钱,他们必然要买粮。我虽花得高价购粮,却也是为了截断他们退路。”

  元启冷笑,“你莫不是以为我还不知道温掌柜从并州贱价买回来一船粮食的事儿?”

  “兄长,这一次…是我运气不好!并州官府高价收粮,我一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过去,谁能料得到并州官府又改口一日一价?那淮安候魏峥不是个东西,出尔反尔,将咱们这些商户玩弄鼓掌之间!不止弟弟我,就连做几十年生意的朱旺不也吃了个大亏吗?”

  “住嘴!”元启蹙眉,重重一磕茶杯,脸色陡然变得狠戾,“淮安候魏大人也是你我这等小角色能置喙的?!他本就是皇亲贵胄,如今还是天水府督抚,奉天子之命坐镇东南一带,位高权重!”

  元敬也知厉害,连忙改口,“是是是,是弟弟口无遮拦,可是——”

  元敬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就算兄长在这儿,难道看见并州有赚钱的机会,你不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

  元启一甩手,声音冷静,“那温掌柜呢?她怎么没跟你做一样的选择?”

  元敬思索片刻,狠狠拧眉:“是运气!这一次是老天都在帮她!”

  “哥,谁能想得到跑去并州那地方去收粮?她就是运气比我好罢了!”元敬望向元启,“我不服!我也不会走!就算我如今只有几百两银子,我也有法子把温家酒坊弄过来!”

  元启目光淡淡过来,“什么法子?”

  元敬眼色变得狠辣,“不管是巧取豪夺,还是软硬兼施,只要能把温家酒坊变成我们元家的,我就能入姑母的法眼。到时候弟弟我也弄个酒坊掌事当当,你我兄弟团结一心互相助力,不就能压倒其他几房吗?”

  “兄长。”元敬目光烁烁,“程允章是注定要走仕途之人,姑母再无其他孩子,播州程家这块招牌迟早要落到元家人手里。姑母百年以后,谁能成为元家家主?”

  “我知道兄长厌弃我,可兄弟阋于墙而御于外,如今姑母身体大不如从前,说句忤逆的话,姑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你我兄弟此时更该携手互助才是!”

  元敬自认一番话正中元五郎心头,果然,他看见元五郎面色逐渐缓和。

  元六郎或许没什么经商天赋,却绝对不蠢。

  三房人丁单薄,只有元启和元敬兄弟二人,正如元敬所说,若元启想得元家家主之位,单打独斗是绝对不够的,必须仰仗他这位庶弟帮忙。

  “好。再宽限你两个月时间。若拿不到温家酒坊,你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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