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这一夜,两人在床上抵死缠绵。
外面秋雨纷纷,两个人几乎折腾一夜才勉强睡去。
温婉还做了个梦,梦见赵恒走了,她生不出娃被族人们逼迫另嫁;随后又梦见赵恒嘶声力竭的质问她为何欺骗他,不等她开口解释,赵恒便一剑捅入她心脏。
温婉一下惊醒。
一摸,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
身上一团一团青紫,是她昨晚加班加点造人的功勋。
而她未来娃的爹已经在后院那片空地上锻炼。
外面天还未亮,麻麻黑,昨夜又下过一场秋雨,空气里湿冷得厉害。
赵恒每日这个时辰定然醒来,然后便是健身和给她做早餐。
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温婉估摸着是以前做镖师留下的生物钟。
她随手披了一件窄口外衫,又将长发束起,拿着赵恒给她亲手做的小木剑走了出去。
第110章开耙
后院练武场内,那人带着银色面具,着玄色紧口束身长衫,手持腕口粗的木棍,练得赫赫有声。
地上还有昨夜雨后的积水,那男人却神情专注,手中长棍在他手中变化无穷,时进时出,挪展身形,只在数尺之地进退闪让,棍影如山,环护周身,棍势如长虹饮涧,拒敌若城壁,破敌若雷电。
温婉看得有些痴。
赵恒停下手上动作,唤她一声,晨雾中那人提着长棍缓缓而来,“娘子,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娘子身娇体弱,徒手搏斗或许不占优势,但用棍搏击,情况就会截然不同。棍法在技击上不主张硬拼劲力,而是讲究技巧方法,刚柔并用,很适合女子学来防身。”
赵恒伸出手,目光灼灼,“我教你。”
酒坊酿制新酒已经到了主发酵的关键时候,一步也离不得人,加上还有研发葡萄酒的事儿,温婉练了半个时辰,直练得手臂酸软才擦干身子往酒坊方向去。
想起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又想到赵恒提出想回寿安的想法,温婉总觉不安。
骗来的人,迟早会离开。
昨日她用元六郎要对付温家做借口暂时留下赵恒,可天长日久的,难保他不会再生心思。
万一…他想起一切,发现没有什么嫡母和兄长追杀之事,所有都是骗局,那时候她才真是腹背受敌。
温婉捏住腰间原属于赵恒的荷包,那里有赵恒的身份路引,她掏出来细细再看一遍,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赵恒就是赵恒,寿安县务农,职业镖师。
至于他身上那些疑点,她不需要关注。
查个水落石出对她有什么好处?
发现他连路引和身份都是假的,又能如何?
难不成在这个节骨眼上撵他出温家?
那她温婉不成了平县的笑话?族人们逼着过继的戏码不是又要上演一次?
温婉眸色越发坚定,无论如何,在她没有怀上孩子之前,赵恒还有利用的价值,绝不能放他走!
绿萍和红梅原本是要跟着温婉去酒坊,谁知在门前廊下,温婉却改了主意,“红梅,你今日不去酒坊,灵山上有个寺庙,说是求子很灵验。你代我去一趟。”
红梅一口答应,随后又提醒她,“姑娘,求子这种事…怕是要亲自去才更显诚心。”
绿萍也道:“对呀姑娘,求子这种事要么亲自去…要么长辈去求,菩萨才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温婉略一思忖,“那红梅你穿上我的衣裳,扮做我的样子,再坐着马车去。到时候就报我的名字,菩萨应该认不出来吧?”
反正芸芸众生这许多人,菩萨绝对是个脸盲!
哪知红梅一听这馊主意就直摇头,“姑娘,这可是欺骗菩萨!我…我不敢…我怕有因果报应…”
绿萍却主动请缨,“姑娘,让我去,我不怕。”
红梅拉着她的衣袖,“死丫头,什么事儿都敢往前冲,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胆大?”
“帮姑娘做事,怕什么?再说,菩萨不是普度众生心怀天下吗,她若是因此降罪,那他就不是个好菩萨!”
温婉被绿萍逗乐,拍着她肩膀说道:“好姑娘,竟然敢道德绑架菩萨——”
绿萍就问,“啥是道德绑架?”
“咳,就是胆子大的意思。”
绿萍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又凑近温婉,开始了新一轮茶言茶语,“姑娘,你现在看出来了吧?整个温家只有我对姑娘最为忠心。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奋斗,等陈妈百年之后,温家大管事就是我绿萍!”
此刻,正在厨房忙碌的陈妈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中盘算是哪个死丫头又在背后骂她。
而红梅则向天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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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嘴角抽动,给予小绿茶芽子这积极的事业心极高的肯定,“那肯定的,我知道你…你向来都是最忠心乖巧的。红梅和陈妈都比不上你。”
绿萍羞羞怯怯的笑了,眼神布灵布灵的看着她,“那…姑娘我可以穿您那件烟霞色的对襟褙子吗?”
红梅冷哼一声,“你个小妖精,还想穿姑娘的衣裳,姑娘,您可别惯着她!”
“穿,随便选,喜欢哪件穿哪件。妆奁盒里的脂粉和首饰也随便戴。”
红梅急得跺脚,“姑娘,不能这样惯着绿萍,这丫头心都野了。”
“哎呀,我的丫头…我不惯谁惯?”
红梅和绿萍两个丫头不过十四五岁,放后世还在读初中呢。
温婉拉着红梅往外走,“走走走,我也惯一回你。不是喜欢吃金丝小枣嘛,我给你买半斤让你在路上吃个够可好?”
红梅撇撇嘴,可到底高兴,脸上也藏不住,“严大夫说了,吃太多甜的容易坏牙。”
绿萍却还在后面拱火,“姑娘,我不怕坏牙,您给我捎绿豆糕!”
红梅啐她一口,“想得美!”
温婉二人到酒坊的时候,正院的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谷壳,历经蒸煮、冷却、入坛等工序后,来到最考验功夫的发酵环节。
马师傅细心,这几天是寸步不离,白天守着开耙,晚上和冯水根研究葡萄酒,把社畜累够呛。
一进屋,就看见马师傅守在那儿,其他人则继续重复工序。
“气泡将酒醅顶到液面了。这就是酿酒所说的厚盖被。”马师傅指着酒瓮,随后耳朵又贴着边缘,净了手探进去摸醪液的空壳感,“这个时候就必须开耙了。郑三,加凉白开——”
一盆凉白开徐徐下到酒缸之中,马师傅撸起袖子,抓起旁边木质的耙子在发酵的酒缸里狠狠搅动几下,整个发酵液温度便慢慢下来。
“少东家,开耙这一步至关重要。否则酒会发酸发涩。”
对温婉这个少东家,马昌顺教得是尽心尽力。
“这会子天气凉爽,温度适合,一点都耽误不得。”马昌顺想起来还后怕,“今年秋天凉得快,还好少东家这粮食来得及时,若再晚一点,气温骤降势必影响发酵,那时候才真的无力回天。”
温婉点头总结,“制酒也是看天吃饭的行当。”
第111章发酵
马昌顺笑着说道:“少东家说得对。”
又想起后院那一堆用盐水冲洗后晾晒干净的葡萄,以及冯水根今日一大早出门采购的砂糖,虽说量不多,价格却也咬人。
马师傅没做过葡萄酒,心里没底,只能抓着温婉问:“少东家,那葡萄酒今日就得开始发酵了吧?得加多少糖,怎么发酵的,您…心中可有数?”
这又是糖又是盐的,马师傅是又着急又心疼。
温婉笑道:“曾经见别人做过一次,大概有印象。今天咱们就开始着手发酵。”
吃了午饭,马昌顺做贼似的叫上冯水根,并另外一个信得过的徒弟,几个人已经按照温婉的吩咐将所有野葡萄捏碎装罐,温婉也摸不到比例,只好将葡萄分装成五个酒坛,每个酒坛放入不同比例的白糖试味道。
冯水根白糖洋洋洒洒,拿白瓷碗一舀丢进酒坛里,马昌顺心疼得不行,“白糖贵呀,希望咱们一次就能成功!若是成功,咱用不着买酒曲,更用不着受程家的鸟气。”
冯水根也搁那儿碎碎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如今少东家穷得响叮当,千万保佑这劳什子葡萄酒一次成功,否则我们跟少东家都得上街讨饭去!”
温婉恼怒:“冯水根你给我闭嘴!”
冯水根摸着头“嘿嘿”的笑。
自从少东家跟他们一起去后山操练后,酒坊里的伙计再没有一个把少东家当女人。
背后都叫她温夜叉。
“酒坛子留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空隙!别装满了!”
马师傅不愧是多年制酒的老师傅,温婉只稍一提点就立刻上道,“不用坛子盖,用麻布盖上,若发酵狠了原浆会炸出来。”
温婉笑着道:“马师傅慧眼如炬。”
“这里面还有葡萄皮和粒,后面是不是还要二次发酵,再澄清取上清液?”
温婉点头,“没错。”
这会子马昌顺来了信心,他本就制酒多年颇有心得,心想着这葡萄酒听起来新鲜,但说来说去这制酒一道万变不离其宗。
“少东家,我觉着…这果子发酵跟粮食发酵区别不大,无非是发酵时间和工序不同。而且用果子发酵其实更简单,省去了酿酒八道工艺中的浸米、蒸煮、冷却,不需要锹出来平摊搅匀,也不需要时刻盯着醪液的冷热,防止其冷了热了而口感酸涩。”
冯水根也道:“我瞧着这葡萄酒制作简单着呢。就是发酵时间不好掌握,但是这个也简单,咱有五个酒坛子,隔一段时间打开,尝一下酸甜度和口感,不就能大概摸出时间吗。”
温婉笑着说道:“不要着急,还得二次发酵。且有得熬。”
“没错,无论是果子还是粮食发酵,都需要时间。起码都是两三个月的功夫。”马昌顺难得一脸严肃的对另外两人说,“这制酒法子简单,却极为重要,又是东家的法子。你们对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提起,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温婉并不担心,葡萄酒看似简单,里面门道却复杂着呢。
比如冲洗葡萄的水就不能用普通的水,得用盐水,否则后面发酵会在上面形成白膜影响口感。
这一个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却决定葡萄酒品质好坏。
尤其是发酵的时间和粮食酒又不同,工序虽然相似却有变化,她料定就算有人出卖所谓葡萄酒的方子,拿回去依瓢画葫芦也不一定能晾出好喝的葡萄酒。
温婉想了一下,还是多了个心眼,对马师傅说道:“马师傅,还是丢一点酒曲入内,碾成粉,您亲自加进去,不许假手他人,我只相信您。”
马昌顺微微皱眉,蠕了蠕唇,可看见温婉给他使眼色,他便按住满心狐疑没问。
好不容易等把几个酒坛搬入酒库中等候发酵,马师傅才单独找到温婉,“少东家,您之前不是说…果子发酵完全不需要用酒曲吗?怎么如今又……”
那他们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温婉想着,此事也瞒不过马昌顺,干脆吐了句实话,“如今情况复杂,若是我们酿制新酒而不用酒曲的事情传了出去,朝廷少了榷酒酤专卖的营收,不知道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更何况咱们在后院制新酒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先统一口径,对外都说葡萄酒要用到酒曲,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摸不到头脑岂不是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