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你懂个屁!人温小娘子勾勾手指,就给我们赌坊带来几千两银子的收入!人家脑瓜子好使,我不巴结她,我巴结你啊?”
话毕,刘晖一脚踹那人屁股上,“滚滚滚,早点出发!”
那人摸着屁股笑嘻嘻的消失在夜色里。
刘晖在甲板上站了会儿,想着又要应付屋内那个哭哭啼啼的元敬就心生厌烦。
元六郎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个大老爷们整日哭哭啼啼,谁不厌烦?
哪知转身回船舱瞬间,听见“咚”一声重物砸在河面上的声音,刘晖心道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船舱,迅速一扫,屋内残羹冷炙,早已不见元敬身影。
残灯晃动,一缕灯光倒影在河面上。
远远的,一颗人头在湍急的河水中上下浮动,不是元敬是谁?
刘晖巴在栏杆处,恶狠狠的骂:我靠。鸭子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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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旺却很紧张。
眼瞅着月黑风高,他好好待在家中,正准备和老妻耳鬓厮磨一番,争取以五十岁高龄再创辉煌老蚌生珠的记录,哪知中途却被温维明叫了出去。
淦!
这回要是没生出儿子,全怪温维明!
马车上,朱旺瑟缩在角落里坐着,思来想去,这元六郎已经跑了,如今还是得和温维明搞好关系。
哎呀,挣钱嘛,不寒碜的。
朱旺脸色讨好:“老弟啊,上次去看你你还病着,没想到如今大好。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瞧着老弟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温维明冷哼一声,“劳朱掌柜手下留情,没死成。”
反正两人撕破脸,温维明是半点脸面也不愿给朱旺留。
朱旺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紧,尴尬望天。
马车狭小,两人面贴面耳贴鼻,气氛多少有些暧昧。
朱旺低咳一声,“老弟啊,这大晚上的,咱是要去哪里?”
温维明蹙眉,斜着眼睛睨他,“跟着走就是了,屁话怎么那么多?”
朱旺:温弟,你变了,你从前从来不会凶我的。
就因为我当了两回墙头草,你就对人家这么凶?
人家都想掉小珍珠了。
温婉却在酒坊清点库存,马昌顺一看见温婉就哎哟的叫唤,险些擦着眼泪如娇羞新妇扑到温婉怀里,“少东家…咱不会卖酒坊了吧?”
温婉穿一身深色劲服,窄口束腰,头发全部用红色三角巾扎起,露出略显刚毅的脸部轮廓,十分爽利。
此时,她半蹲在葡萄酒的酒瓮面前,拧开上面开关,酒汁顺着细管流出。
谁说古人傻!
当温婉提出葡萄酒需要在不开盖的情况下查看颜色判断发酵程度的时候,马师傅顺理成章的想到在酒瓮身上做一个开口,配一根细管,上面用子母扣,一拧开底下的酒汁就能流出来。
跟后世的水龙头原理如出一辙!
温婉正在闻发酵的葡萄酒,一抬眼就看见马师傅微红的眼眶。
前几日她和元六郎斗法,作势要卖出酒坊,马师傅如怨妇般哭哭啼啼,就仿佛她是那抛夫弃子的陈世美。
温婉笑着说道:“此事尘埃落定,以后不会再说卖酒坊的事儿!诸位且安心。”
马师傅和冯水根这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少东家,这些酒…我们都好好看管着呢。酒坊后院被烧的地方我们也修好了。”
“我和水根兄弟还有老三把那日搬出来的酒又全部搬回酒库去,目前一共制五百六十坛。”
“碧芳酒发酵问题不大,都做了几年早就上手。就是这葡萄酒…不知道成品到底是啥滋味,就不知道发酵到什么程度才算完。”
温婉仔细嗅了一下葡萄酒,忍住以身试法的冲动,又将碗端给马昌顺请老师傅品鉴,“我闻了一下,有些酸涩。起码还得发酵一个月。”
哪知马昌顺毫不犹豫,仰头一抹脖便将半碗葡萄酒喝了下去,在温婉目瞪口呆的眼神下,马师傅将葡萄酒含在嘴里细细品尝,随后才肯定道:“确实还差火候。口感偏酸偏淡,不够香甜,没有特色…咱既然做的是果子酒,总要人一尝就能尝出果子的味道来。”
说罢,马昌顺又热情的将剩下半碗递给冯水根,“你也尝尝。”
第146章抓内鬼
温婉抬手,按住酒碗,呵呵笑,“别,用手指沾一沾尝尝味道即可。当心中毒。”
马昌顺当下笑着反驳,“哎哟,少东家,这制酒的师傅哪个不尝味?”
温婉却很难得坚持,“不。写进咱们酒坊的‘酒十条’规定中去。”
知道温婉是一番好心,是为了他们伙计着想,马师傅心头一片火热,嘴上却扭捏道:“哪儿那么娇贵,少东家也真是的…”
微扬的唇角却出卖了他,“那少东家…咱还制酒吗?”
“不慌。”温婉慢条斯理,瞥一眼远处如金晚霞,随后微微勾唇,“今晚先干一件大事。”
马昌顺和冯水根同时望过来。
温婉笑笑,却不说话。
夜色更沉。
酒坊后院的小道却有一瘦弱人影靠近。
月色稀疏,后院山坡因高大树木的遮蔽,半点不见光。加之酒坊后门常年关闭,因此那小路杂草丛生,难以行走。
那人影鬼鬼祟祟走得极慢,没有点火,只手里一把镰刀,遇山开路的摸黑前行。
山风呜咽,风吹树摇,一轮月亮低垂。
远处,传来狗吠和狼嚎。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总算看见漆黑无人的酒坊大门,他擦了擦汗,总算露出欣慰的笑来。
章季平虽然已经离开温家酒坊,可他家就在酒坊不远处,平日里酒坊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是第一个听到风声。
前段时间酒坊走了水,温家斗败元家,温婉只能遣散伙计们回家。如今那酒坊里只住了两三个人,刚好今日冯水根和另一个人进城里办事,也就是说…酒坊内现在只有马昌顺一个人!
章季平气喘吁吁的爬到酒坊后门,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又摸了腰间的钥匙开锁。
“咔哒”一声。
锁芯拧动,大门打开。
后院空无一物,漆黑一片,死寂森森,半点不见人影。
章季平并不害怕,他在酒坊十几年,对酒坊是轻车熟路。
就是不晓得红梅那丫头说的证据到底放在哪里。
那日他明明小心再小心,确认没有半点遗漏后才离开的酒坊,怎么红梅那丫头说什么温婉找到了证据锁在后院,明日就要去报官呢?
章季平摸黑在院子里走动起来,刚走两步,忽见“咔哒”一声门房落锁之声,只见整个后院天光大亮,数十火把照亮整个后院,熊熊火光亮若白昼。
温家酒坊的伙计们从四面八方全都窜了出来,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章季平脸色大变,妄图脚底抹油,哪知却听到一道含笑女声。
“深更半夜,章师傅来我酒坊作甚?”
说话间,一深色衣裙头绑红色三角巾的温婉在马昌顺和屠二爷等人的簇拥下缓步走进,步至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章季平。
章季平眼皮直跳,只笑着说道:“半夜醒了睡不着,来酒坊看看。怎的少东家也在?”
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温婉的视线落到章季平腰间悬挂的钥匙上。
倒是遗漏了!
章季平走的时候竟不妨他还有一把后院的钥匙!
“睡不着?”那女子皮肤白净,在火光下双眸炯炯,隐约透着一股比秋夜还要寒凉的煞气,“既然回我酒坊,为何不走正门?反而鬼鬼祟祟从后院来?!”
深秋的夜,凉风四溢,从后院没有关上的门呼呼灌入。
章季平脑门却冷汗直流。
他看着温婉身边左右护法,支支吾吾说不出口,随后听到头上一声轻笑。
黑夜之中,那笑声犹如鬼魅。
“章师傅不肯说,我替他说。”
那女子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丝悠闲,“想必大家都知道,前几日红梅收集所有人的脚码,给大家制了冬鞋。而刚好白天,红梅借着给章师傅家送新鞋的名义,话语之间隐约透露说酒坊找到上次纵火的线索,如今就藏在后院,等明日一早就去报官。”
温婉一席话,让在场伙计们闻言脸色一变!
马昌顺气道:“是你!是你放火烧咱们酒坊!”
那章季平不肯承认,只“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大呼冤枉,“少东家!冤枉!我承认,我是…是无意中得知酒坊在酿新酒,一时好奇才想着摸黑来看看!您知道的,我是个酒痴,又做了一辈子酒,临了了酒坊却要做新酒,心中奇痒难耐,又怕少东家疑心,所以只能趁夜来…想着就瞅一眼,但我绝对不是要偷您的方子!”
章季平期期艾艾的叫唤,“少东家,我和东家共事十几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的!就算我们最后有些龃龉,可我…我怎么舍得烧掉温家酒坊,这也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啊——”
温婉眉尖轻蹙。
他们做新酒的事情藏得死死的,酒坊里其他伙计都不知情,怎么偏偏叫章季平这老东西知晓了?
这老东西难不成隔三差五的来酒坊打量?
马昌顺和冯水根也是脸色发紧。
果然,一听说酒坊要制新酒,其他伙计们全都好奇望向温婉,温婉正要说话,冯水根当下瞪着铜铃般的牛眼睛,厉喝一声:“放你娘的屁!什么制新酒?不过是老子临时兴起想改良一下碧芳酒的口感,你可倒好,人都离开酒坊,还天天爬墙根偷看我们酒坊制酒!章季平,你是何居心!”
章季平被诘问得无话可说,不再解释,只一味喊冤。
“冤枉?”温婉冷笑一声,手一抖,一张画有大半个脚印的黄纸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看清楚了!这是那日纵火之人留下的脚印!大家还记得吧,那段时间秋雨连绵,后山道路泥泞,纵火之人从后山爬上来,无意之间在后院留下这带有泥巴的脚印。”
温婉往前,借着火把光让众人看得清楚。
“而这枚脚印的尺码…刚好和章师傅的吻合无疑!”那小娘子锐利的目光好似剑芒,重重的落在章季平的脸上,“而后院的钥匙…正挂在你腰间!”
——哗。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