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160章

作者:炩岚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窗外吹来一阵风,灯火跳跃,那小小的刺字,也变得忽明忽暗。

  温幸妤怔怔看着那个字,半晌没回过神,直到祝无执拉起衣裳,转回身面对着她。

  “你,你何时…这……”

  她感觉自己的舌头要打结了,一句简单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祝无执受伤失忆的日子里,除了昏迷的那夜是阿福阿贵帮他换药,其他时候都是他自己。阿福阿贵不识字,又是跑过江湖的,看到那莺鸟刺青也不惊讶,没给温幸妤提这事,大抵是觉得不是大事,没必要说。

  他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她,但……现在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祝无执衣襟松散,他却没有着急系腰带,缓缓垂眸,盯着案上的酒盏,嗓音低哑:

  “去岁你离开后,我夜夜难眠,觉得对你亏欠良多,于是刺了鸟儿和你的姓。”

  他顿了顿,漆黑的凤目抬起,定定注视着她:“我知道为时已晚,但……”

  “还是想恬不知耻的,向你求次机会。”

  温幸妤袖下的手指蜷缩着,唇瓣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般傲气的人,如今却向她展露如此卑微的一面。

  那刺青,那刺青……

  像是烫到了她的眼睛,叫她难以看第二眼。

  祝无执沉默了一会,微微倾身,拉起她放在膝上的左手,按在了心口处的莺鸟上。

  “我纹了一个你。”

  “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

  “它因你而蓬勃跳动,我……属于你。”

  男人目光偏执,直勾勾盯着她澄澈慌乱的杏眼。

  温幸妤心跳如雷,莹白的肌肤变成薄粉。

  她不敢与其对视,侧过脸挣脱他的手,小声结巴道:“你,你这又是何必……”

  当初往他心口刺了一刀,对于她而言,已经消解那刺字之恨。

  祝无执不想让她逃避,起身跪坐到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膀,固执和她对视:“妤娘,只要你愿意给次机会,我会证明我的真心。”

  “我不会强迫你留在皇宫,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也不会再欺骗你。”

  温幸妤被迫对视,看清了男人眼底紧张的恳求。

  四目相对,一片死寂。

  良久,她薄红的脸逐渐恢复如常,垂下眼帘,沉默着拂开他的手。

  她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雕花窗户边,声线平静:“祝长庚,我不信你。”

  八载日月,一次又一次强迫,一次又一次伤害,这几日还瞒着恢复记忆的事。

  叫她如何能信?

  看着祝无执血色尽褪的面容,她轻声叹息:“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罢。”

  说完,也不看他作何神色,转身出了舫阁,唤船家回城。

  夜色如墨,水波荡漾,天地似乎连成一片,星星密布,莹莹闪耀。

  本该是丝竹悦耳,言笑晏晏的画舫,却寂静无声,唯有船身过水的汩汩声。

  一个凭栏观河,一个如玉雕般僵坐阁内。

  半个多时辰后,船身靠岸。

  温幸妤正欲下船,祝无执阔步追了过来。

  他拽住她的手腕,哑声道:“真的不能吗?”

  温幸妤轻轻挣开,抬头看着他,毫不犹豫:“不能。”

  祝无执眼尾发红,嗓音微颤:“至少今夜陪陪我,哪怕你不说话也好,只是陪我,好吗?”

  温幸妤摇头:“今日宴请你来画舫,一为感谢你这段时日给辛夷辅导,二来感谢你为我挡了一棍,三来…这是你我二人最后的相处。”

  “回汴京去罢,过你该过的日子,而不是和我一个商户纠缠不休。”

  说完,她利落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的下船走了。

  祝无执注视着她的背影,只至消失,一动不动。

  他从不知道,她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当真覆水难收了吗?

  祝无执向来自负,从不信命,觉得万物都是掌中之物。可如今面对温幸妤,却无计可施。

  船家见这俊俏郎君神色落寞,心说这是被爱人抛弃了呀。

  情之一字,最是摧心剖肝。

  船家啧啧摇头,心生同情。

  犹豫了一会,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兄弟,想开些罢。”

  “我看你气度不凡,想必也不缺女人。”

  “日子长了自然会忘记这份感情,你会有新的妻子爱人。”

  祝无执回过神,自嘲摇头:“我不可能忘记她。”

  他不欲多解释,给船家丢了一袋银子,“上些好酒,重回河心。”

  说罢转身回了阁内。

  船家接过,拉开钱袋一看眼睛亮了,心说可真是阔绰。

  他欢欢喜喜应下,唤画舫上的婢女上酒,命舵手开船。

  *

  流星几点,划破夜空。画舫已悄然荡至两岸青山深处。

  人在微醺,人在怔忡。

  祝无执歪歪斜斜倚在竹榻上,衣袍襟口松散微敞,那张素来阴鸷沉冷的面容,此刻染着深醉的薄红,眸中雾气氤氲,茫然失焦。

  失魂落魄,不外如是。

  祝无执仰头往口中倒酒,酒液倾入口中,淋到脖颈胸膛,将衣襟洇出一片深色。

  酒液入腹,再仰头倾倒,却只剩二三滴。

  视线愈发模糊,他颓然垂下手臂,酒壶咕噜噜滚走。

  夜风吹入,祝无执只觉鼻尖萦绕着窗外飘来的清香,叫他分不清是醒是醉,是梦是真。

  夜很静,风拂过画舫檐角的纱灯,暖泽的光影透过窗户,落在他手背上

  他侧目望去,恍惚间,窗下似乎跪坐着个人,侧脸莹润清丽,素色裙裾逶迤,层层叠叠,像春日的梨花。

  鼻尖萦绕的,到底是她的梨花清香?还是窗外的草木香?

  他辨不明,亦无心去辨。

  醉?醒?

  都不重要。

  他做错了事,梦里梦外,醒时醉时,她都不要他。

  *

  温幸妤踏着夜色回到家中,辛夷已经睡了。

  伙房灶台上有宝杏煨着的热水,她简单沐浴了,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回到东厢房,借着月色轻手轻脚脱鞋上榻,给辛夷掖了掖被子,准备睡觉。

  夏末了,蝉鸣少了很多,温幸妤却迟迟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就是祝无执身上的刺青,还有他满含悲色的眼睛,以及那一句句卑微的祈求。

  她心情很复杂,对他剩下的那些怨恨,被今夜的事,几乎冲散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画舫时,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决然离开。

  看似无波无澜,甚至称得上无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内心情绪翻涌如浪,尤其看到那刺青的时候,几乎要把她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静,淹没了个干净。

  她很害怕,很慌乱,一心想躲开这一切。

  温幸妤平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出神地望着帐顶模糊的莲花缠枝绣纹。

  外面突然起了风,似乎要下雨,半开的窗户似乎被吹大了些,发出一声轻响。

  温幸妤怕辛夷着凉,起身趿拉上绣鞋,借着月光走向窗户,抬手欲关。

  手刚搭到窗框上,她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身形僵硬,呼吸凝滞,一点点扭头。

  还未完全看清,后背就贴上了一方温热胸膛。

  来不及惊叫,腰间传来冰冷的触感。

  是刀。

  意识到是什么,温幸妤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那人凑近她耳廓,轻轻笑了声:“别出声,不然杀了你女儿。”

  吐息灼热,嗓音低哑。

  温幸妤一个激灵,登时汗毛倒竖,冷汗淋漓。

  她不敢动,连忙点头,惊慌之余,飞快思索着怎么周旋。

  可不等她开口,后颈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说】

  [捂脸笑哭]写一半不小心睡着了,不好意思,晚了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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