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63章

作者:炩岚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穿好外衫,走到甲板上吹风。

  河上白雾漫漫,熏风阵阵簇浪,星子铺满河面,更有渔火点点。硕大的明月高悬空中,在水面上映出虚幻倒影。

  晃晃悠悠,随水波动,被行过的船撞碎,复又合拢。

  她看着河景,吹着凉风,闷痛的头舒服了许多。

  站了许久,夜色渐深,河风裹着潮气扑面,温幸妤忽然又觉得有点冷。

  旁边也没休息的年轻书生打量着她,笑着搭话:“这位兄台,你准备去往何处?”

  温幸妤拢了拢衣襟,笑脸迎人:“去扬州,投奔亲戚。”

  书生点了点头,笑道:“我也是去扬州,只不过我是回家。”

  温幸妤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话。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为妙。

  那书生正想问面前的瘦弱少年,是否参加了今年春闱,余光就瞥见前方忽然现出一簇明亮灯火。

  他眯了眯眼想看清是干什么的,可惜夜雾浓重,只依稀辨出是艘船。

  他指着那点亮光,疑惑道:

  “兄台你瞧,好像迎面来了艘船,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温幸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灯火逐渐划破浓雾,两船相向而行。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看清了情况。

  那是艘比她所乘的船要大些的客船,甲板上站着十来个人,各个黑衣覆面,像是凶煞的强人。

  不等她反应过来,船就被逼停。

  船家着急忙慌带着几个水手到甲板上,朝对面扬声喊话。

  “来者何人,为何逼停我们的船?”

  温幸妤顿觉不妙,悄然后退,就听得那边高声回应。

  “皇城司捉拿嫌犯,无关人等,暂且避让!”

  说罢,远远抛过来个令牌。

  船家没读过书,就认得几个字,哪里识得出令牌真假?他匆匆一看,心想只要不是谋财害命的强人就行,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想抓谁,那也与他无关。

  思及此处,他堆笑道:“马上走,马上走,官爷们请便,请便。”

  说完,他立马招呼甲板上的人回舱室。

  温幸妤听到皇城司三个字,心神紧绷,脸色骤白。

  不会的,祝无执不会这么快查到。

  汴京水系发达,码头不知凡几,还有陆路,更不用说她扮做男子,在东水门码头登船时并未登记姓名,理应不会这么快……

  她垂着头,缀在几人当中往回走,安慰自己:或许只是皇城司其他人办案,与祝无执无关呢?他总不能不顾筹谋,胡乱动用皇城司的人,抓她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

  走了约莫十来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随之是她熟悉的、畏惧的、最不想听到的低沉嗓音。

  “温莺,你还想去哪?”

  【作者有话说】

  [1]化用自《喜迁莺梅雨霁》宋周邦彦

  [2]引自《东京梦华录》卷一河道篇。

  文中夏至习俗、码头、航线等内容,皆略微仿宋。

  将近8k,码了一晚上,好困好累[爆哭]。

  宝们求灌溉呀[可怜][抱抱]

  37

第37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温幸妤僵在原地,惊惧万分。

  怎么会?祝无执怎么会如此快就寻到了她的踪迹,还亲自追来。

  汴京十二座城门,六座水门,道路水□□通八达,每日每时进出人流不知凡几,她还乔装打扮成男人,使了银子未登记姓名坐船。人海茫茫,他就算不管不顾动用皇城司的人,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查到。

  更不用说汴京到宋州南关码头少说二百里,按照她的想法,从祝无执发现她不在,再到查出她的去向,少说也得两三日,届时她早已换乘几遭,遁出牢笼,任天地广阔。

  可如今,祝无执不仅迅速查到,还亲自追来了。

  他的船是从宋州南关码头方向来的,这意味着他回到宅子当日,就查到了她的去处,而后快马加鞭赶到宋州,开船来逼停她乘的船。

  为什么会这样?

  温幸妤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思来想去,猜测或许是自己低估了祝无执的权势。

  那她前些日子的苦心谋划算什么,算个笑话吗?

  一时间顿觉天地为牢笼,河风寒透骨,满心唯剩惊惧恓惶。

  她静默僵立许久,就听的身后的人轻笑催促。

  “傻站着做什么,如今竟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吗?”

  温幸妤咬着牙,缓缓转过身去。

  疏星垂,寒月笼,半河墨色半河明。隔着夜雾,二人四目相对。

  祝无执定定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笑盈盈伸手:“随我回去。”

  温幸妤后退半步,摇头道:“不去了。”

  祝无执见她依旧妄图挣扎,只觉她傻得可爱,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温幸妤强忍畏惧,努力平静的看着他,认真道:“我与你恩怨两清,已无瓜葛,我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情。”

  闻言,祝无执心中已怒火中烧,他忍了又忍,方才面不改色,没有失态。

  他看着温幸妤倔强的神情,叹息一声,喃喃重复:“恩怨已请……已无瓜葛。”

  “好一个已无瓜葛。”

  他眼中已凝了寒冰,唇角却还带着笑:“恩是清了,可怨没有。你欺我瞒,焉能随意揭过?”

  “听话,跟我回去。”

  温幸妤又后退了两步,白着脸一字一句:“我不回去。”

  祝无执唇角的笑维持不住,他凤眸微眯,冷声警告:“你跟我两载,该知道我什么脾性。我劝你识相些,乖乖听话随我回去。”

  温幸妤正要说话,就见有个黑衣人突然走到祝无执身侧,耳语几句,递给他个包袱。

  是她的包袱!这黑衣人何时去的舱室,她怎么没发现?

  她脸色煞白,来不及阻止,就见祝无执从里面拿出个五寸高的白瓷坛。

  那是观澜哥的骨灰坛!

  她心下大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急道:“还给我!”

  祝无执身量高,他抬手把坛子递给旁边的曹颂,垂眼看着她惊惧的脸,似笑非笑:“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温幸妤紧盯着曹颂手中的骨灰坛:“那你还给我!”

  祝无执没有回答,笑道:“那你现在,要不要跟我回去?”

  温幸妤愕然抬头,对上了那双恶意的凤眼,登时心中大恨。

  唇齿间鲜血淋漓,她咬牙道:“你竟然拿恩人的骨灰威胁我,你好生卑鄙!”

  话音落下,满船寂静,十几个亲卫噤若寒蝉,埋着头恨不得自己聋了。

  祝无执也不生气,只笑道:“回,还是不回?”

  冷月涌流,星星欲坠,风动衣袂透骨寒。

  明明是暑天,温幸妤却觉得遍体生寒,冷到骨头缝,冷到每寸血肉。

  她浑身颤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想怒骂想抗拒,却又怕他一怒之下把观澜哥的骨灰坛丢下汴河。

  心中愤懑悲恨,却不得不识时务屈服。

  她闭了闭眼,满面凄惶,无力道:“回。”

  “我回。”

  祝无执见她神色郁恨,脸色透白,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他解下斗篷,将人裹严实横抱而起,足尖一点到了另一艘船的甲板上。

  曹颂小心翼翼捧着陆观澜的骨灰,心中叫苦不迭。

  这叫什么事啊……

  温幸妤被祝无执抱着,熟悉的檀香像是细密的蛛网,将她裹挟,密不透风。

  这次彻底惹恼了祝无执,他怕是不会再等下去,今夜或许逃不过了。

  满心悲戚恐惧,泪水决堤,沾湿他的大片衣襟。

  温幸妤被径直抱到了舱室,入目铺设清雅,铜兽炉香烟馥郁,足下团花地毯绵软,再往里瞧,是绣衾罗帐,红烛高照。

  比她住的那小小舱室要好太多太多,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这奢华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恐惧,像是精心织造,伪装成锦绣仙府的深渊地域,要将她吞吃入腹。

  祝无执将她放在榻上,吩咐亲卫去备水,自己则慢条斯理倒了杯热茶,递到温幸妤唇边。

  “哭什么?瞧你那脸白的,明明身子不好,还住那么逼仄的舱室。”

  “我是该说你节俭,还是说你愚钝?”

  言外之意,是锦衣华服的日子你不过,偏要愚蠢的受这份苦。

  温幸妤抹掉眼泪,偏过头,躲开了茶杯,一言不发。

上一篇:万金娘子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