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皇帝的小公主 第113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轻松 日常 古代言情

秦弘一早就拥护妹妹了, 跪得比大臣们还早,所以此时就只剩雍王还站着。

雍王当然不高兴让小侄女做皇帝,无关他儿子秦梁的野心, 就算没有儿子, 雍王也不会支持小侄女当皇帝, 就算三个侄子都做不好明君,就算三个侄子继承帝位后会让江山乱上一阵,可这江山依然是秦家的,侄子们的儿子们还有可能再出一个像大哥这样的明君, 给侄女算什么, 侄女的子嗣就算姓秦也依然是老张家的种!

但大哥不听他的,大哥跟喝了小侄女的迷魂汤一样非要立小侄女,大哥正在用刀子似的眼神盯着他,那些文武大臣们没一个敢跟他站在一起,都是软骨头, 雍王就知道,这事已经定死了,他再反对,大哥绝不会轻饶,他骨头再硬,大哥也能给他打碎了!

没办法,雍王无比憋屈地跪了下去。

兴武帝淡然地看着这帮人。

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女儿的文韬武略能堵住这些人的嘴,毕竟他还活着,无人敢公然忤逆他。

他真正担忧头疼的,他真正想帮女儿却无法帮忙的,全在女儿继位之后。

“麟儿就是朕眼中的二代明君,但朕知道立一个女储君会在朝堂与民间引起多大的动荡,所以朕再给你们两日时间,如果这两日你们能找到朕不该立麟儿的理由,尽管来跟朕说,只要你们能说服朕,朕会接受你们的谏言。”

“如果两日内你们找不到,或是没有一人能用道理说服朕,就说明麟儿确实是天命所归的大齐第二代明君,那么朕会在初九的早朝上颁布旨意,届时你们也将成为捍卫、拥护麟儿的第一批忠正之臣,麟儿为储君时,你们当助她堵住世俗的非议轻视之言,麟儿为帝时,你们也当像辅佐朕一样辅佐她开创大齐盛世。”

“今日朕把你们当老友才会推心置腹,倘若这两日有别的臣子来劝阻朕,或是朝堂民间有关于这场密谈的任何风声影响了你们的公心,朕……”

兴武帝一一看过对面每一个人的脸,苦涩道:“朕会很失望,很失望。”

秦弘莫名想哭,叩首道:“父皇放心,父皇下旨之前,儿臣定会守口如瓶。”

杨执敏是真哭了,哽咽着保证绝不对外人言。

严锡正等人接连承诺,兴武帝最后看向了他的亲弟弟。

雍王看清了大哥眼中密布的血丝,也看清了大哥眼中的期许与威胁,大哥总是这样,要用他又怕他把事情办砸了,他办得好时大哥会夸他会笑得特别欣慰,他若因为自己的一些坏毛病办砸了,大哥会特别生气,也会一边红着眼睛一边打他罚他。

大哥是真的把他当弟弟,但大哥该狠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雍王举起右手,对天发誓他会守住秘密。

兴武帝:“好,都回去当差吧。”

严锡正没走,聂鏊没走,杨执敏没走,武官当中的张玠还跪在地上没动。

雍王见了,脚步一顿,兴武帝直接瞪了过去:“你若只会说刚刚那些姓氏屁话,那就有多远滚多远!”

雍王:“……”

扯了扯嘴角,雍王满脸不甘地走了。

脚步声都远了,兴武帝让严锡正三位文臣先去殿外等着。

三人告退后,兴武帝让张玠站起来说话。

张玠坚持跪着,道:“张家祖训之首,忠君报国。皇上在位,臣一家忠于皇上,皇上选了储君,无论储君是哪位殿下,将来臣一家也会像忠于皇上一样忠于新君。中间的储君选立本于臣无关,可承蒙皇上厚爱赐婚犬子于庆阳公主,今日皇上属意公主,臣虽无谋逆之心,一想到随之而来的悠悠之口,臣深感惶恐。”

兴武帝靠着椅背,对着头顶的雕梁画栋道:“朕懂,朕选麟儿还要担心天下百姓骂朕人到晚年昏了头,更何况注定要被臣民们猜疑的你们张家一族。可朕还是那句话,麟儿是唯一的明君人选,朕若因为惶恐不安就改立别人,这对麟儿不公,更是对大齐的百姓不公。”

“所以啊,再难打的仗该打还是要打,再难做的决定该做还是要做,朕惶恐,但朕无愧于心,你们张家惶恐,可只要你们无愧于心,天下再如何猜疑也只是一片不必理会的悠悠之口,史官会记载你们张家的言行,是功是过,青史为证,后人自有公论。”

张玠懂了,叩首道:“张家祖训,忠君报国,后世子孙有违此训者,族中子弟皆可诛之。请皇上放心,张家以前没有叛君者,今后也不会有。”

他是前朝降将,却不是叛将,因为在投降之前,他与父兄一直在忠于朝廷坚决抵抗兴武帝的大军,是前朝昏君听信奸臣谗言将战场失利归罪于张家有背叛之心,是昏君下旨诛杀了张家上下百余口,父兄被朝廷派来的新将砍杀,只有带兵在外的他以及回家省亲的妻儿免于一死。

如皇上所言,他张玠是不是叛将罪人,青史可证。

张玠离开时,何元敬按照皇上的意思,把严锡正、聂鏊、杨执敏三人都领了进去。

起居郎还在,奋笔疾书中,君臣的话说得快,他写字的速度会慢一些。

兴武帝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位大臣,笑道:“朕猜你们三个要说的话应该差不多,那就由聂鏊来说吧,咱们的御史大夫素来刚正不阿,不怕得罪人,就算左相、仲文把你的诤言散播出去,你也不惧,是不是?”

聂鏊挺直了胸膛:“臣敢说就不怕别人知道,刚刚不说,是怕连累旁人。”

严锡正、杨执敏再表示他们都不是那种碎嘴的人,自身操守如此,为了开国功臣的名声也得管住嘴巴,不然属于他们的青史上就要留个污点了。

兴武帝喝几口茶润润喉咙,再让聂鏊尽管直言。

聂鏊:“只论才干,庆阳公主文武兼备,确实是皇上别无二选的储君人选,可宗室之中并非人人都如皇上胸怀似海不在乎让庆阳公主一脉承袭皇位,公主登基后尤有被宗室诟病牝鸡司晨继而争权夺位之患,待公主百年公主的子嗣继位,不但有宗室夺位之患,更有张家外戚之患,乃至后代新君图谋还宗张家之忧,凡此种种,皇上可有杜绝之法?若无,一旦皇家同室操戈,必有奸臣外敌见机行事从中渔利,继而催生战乱,到最后受苦受害的还是百姓,皇上也将背负错选储君之污名。”

严锡正垂着眼,杨执敏叹了口气。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上的三个儿子不中用,皇上选庆阳公主看似明智,可普通富商家的家业尚且让子孙争得头破血流,皇上、公主能压住当今的四位王爷,可王爷们还会有子子孙孙,这些自诩“老秦家正统血脉”的子孙能甘心让“老张家的血脉”坐享秦氏老祖宗兴武帝打下来的江山?

聂鏊的话过于犀利,当着雍王、安王的面说出来有挑拨之嫌,却是皇上必须考虑的后忧。

兴武帝沉默了许久,久到起居郎都追上了君臣的速度,终于有空可以抬起袖子擦擦额头的汗了。

又喝了一口茶,兴武帝反问聂鏊:“那你觉得,朕立谁的隐患最小?”

聂鏊看向左右,他虽然直,但他也不傻,既然严锡正、杨执敏也留了下来,他们肯定都有主意。

官做到这个位置,没人是傻子,明白聂鏊的意思,严锡正耷拉着眼皮道:“臣以为,女子生产十分艰险,公主既为储君国君,与其以身犯险,不如从皇室子侄中择贤而立,如此公主在位期间可得安宁一心治国,公主之后仍是秦氏宗室为君,宗室其他人无理由不服。”

兴武帝笑了:“朕只听闻没有子嗣的皇帝才会从宗室中选择储君,朕的麟儿自幼习武体质远胜普通女子,朕的太医院又汇聚了天下医术最精湛的一批御医,没道理还能让朕的麟儿生子遇险。果真如左相所说,皇帝自己有子嗣还要从子侄中择贤而立,那不如今日朕就从雍王那边挑个侄子,免得江山迟早毁在朕那些不争气的儿孙当中,是吧?”

严锡正、聂鏊、杨执敏通通跪下了:“臣等绝无此意,求皇上息怒!”

兴武帝紧紧攥着手里的茶碗,半晌才盯着杨执敏问:“左相给朕出了个馊主意,杨执敏,你又有何良策?”

杨执敏额头贴着地,惶恐道:“臣无良策,臣只是有此忧虑,臣若察觉隐患却不提醒皇上,是为不忠!”

严锡正老泪横流:“臣自知臣所言于公主不公,可臣此策至少可保公主平稳继位,可保公主一朝时的国策政令顺利实施,否则宗室全都盯着帝位,定会想方设法诋毁、阻拦公主推行的国策,臣实在是为公主忧心啊!”

聂鏊:“左相所忧亦是臣所忧,还望皇上三思。”

兴武帝丢了手中的茶碗,拂袖而起,背对三人道:“你们真以为朕老糊涂了吗,你们能想到的,朕就想不到?”

三人俯首等待皇上解答。

兴武帝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齐舆图,看着他亲手打下来的这片万里江山,眼中的挣扎与坚决反复交替,最终他握紧了拳头,额头也绷起了青筋:“朕也有宗室,朕也有谋逆的将军居心叵测的贪官奸臣,谁来跟朕抢帝位了,谁又真的把朕的帝位抢走了?”

“因为朕有威望,宗室不敢欺朕,因为朕有本事,谋逆者都成了朕手中的亡魂。”

“还是那句话,朕活不了那么长也管不了那么远,朕把帝位传给麟儿,她有本事她就坐到老,她没本事她就被人赶下去,哪个宗室能取代麟儿,朕不但不生气还高看他一眼,哪个臣子有这本事,朕也服他!”

“可狠话朕也放在前头,朕的麟儿不是软柿子,将来若有因为犯上死在麟儿手里的宗室臣子,无论是谁,朕都只会在九泉之下拍手称快。”

说完,兴武帝转过来,语重心长地告诫这三位为大齐深谋远虑忠心谏言的臣子道:“朕不会小瞧麟儿,你们最好也不要小瞧她。”

替自己忧虑是因为自身的无能,替别人忧虑,有时候是出自关心,有时候也是因为轻视。

没有帝王喜欢被人轻视,想做忠臣的,该做的是为他们的帝王除奸革弊、赴汤蹈火。

第140章

严锡正、聂鏊、杨执敏同时离开了御书房。

寒风凛凛中, 严锡正的背也显出了佝偻,聂鏊微微仰首看天神色沉重。

殿前不好乱动, 杨执敏脸上的泪还没擦干,故意走在两人身后偷偷扯袖子擦,还没擦完呢,见两人同时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一样的顾虑忡忡,仿佛天就快塌了一样,杨执敏草草抹了两把脸,张开双手一手推着一个往前走,低声道:“二位还没想明白吗?”

严锡正盯着他问:“明白什么?”

杨执敏笑笑,满是怀念地道:“想当初皇上决定起事时, 我也跟今日一般忧心如焚,跟随皇上,怕事败身亡, 不跟随皇上, 又怕失了十几年的手足情分, 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最终我还是去了,因为我舍不下这些兄弟至交宁可与他们同生共死,更因为我相信皇上绝非只凭一时意气行事的草莽之流。”

“因为看出皇上有明君之质, 我等才不畏艰险有了从龙之功, 如今既然我等同样相信那位有明君之质,又何必为了日后的艰难患得患失?再难还能难过皇上开国之艰?那位都敢迎难而上,我等反而不敢辅政了?所以皇上说得没错,咱们不该小瞧人。”

关乎到立储的秘密,尽管附近没有人, 杨执敏还是谨慎地用“那位”取代了“公主”。

聂鏊叹道:“说的是啊,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本来安王嫡长子的身份是最能服众的,但安王当不了也不想当,那么就算皇上选敬王、咸王,安王那一脉将来都可能生出夺位之心,换成公主,最多又多了敬王、咸王这两脉,可只要公主及其继任之君能保持威望,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无非是谁反杀谁,皇家这种地方,不新鲜。

两人同时看向严锡正。

严锡正苦笑:“不用看我,我都这把年纪了,谏言是为皇上尽忠,既然皇上早有筹谋,我也就不用跟着操心了,日后自有你们这些年富力强的辅佐新君。”

聂鏊:“……年后我也满六十了,与年富力强可无关。”

杨执敏哄道:“您二位都是老当益壮,谁也别想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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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梁现在是正三品的卫指挥使,与邓坤、张肃等人同阶,亦有上朝的资格。

散朝后父王被叫去御书房商议立储之事了,秦梁不得不跟着北营的几位指挥使回了北营,得知父王回营后,秦梁继续忙了一会儿才找个借口去见父王。

雍王一看儿子的眼神就知道儿子要问什么,直接一挥手:“你大伯放了话严禁我们外传,你就当没这事,初九那日自然见分晓,出去吧。”

大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敢告诉儿子,儿子再想出什么馊点子撞到大哥手里,大哥能把他们父子俩都打断腿。

秦梁没走,揣摩父王的神情,猜测道:“老三?”

雍王正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泄呢,闻言窜起来对着儿子就是一脚:“听不懂人话啊?滚!”

秦梁:“……”

雍王都能管住嘴,严锡正、聂鏊等十几位重臣更不会犯忌讳,就连张玠回府后也没跟张肃泄露分毫,甚至看他儿子的眼神都与平时无异,正常到国公夫人徐氏都猜不到今早宫里出了多大的事。

张肃也不需要父亲透露什么,公主府都变成安王府了,皇上的选择再明显不过,无非少有人能想到公主而已。

在兴武帝给这批重臣的两日时间里,初七黄昏雍王进了一次宫,先是试图说服大哥选个皇子立储,自己说服不了就打听打听今日有没有别人进谏,得知没有,雍王火更大了:“都是一群怕得罪大哥连累自己丢官的孬货!”

兴武帝一边练字一边道:“他们若不怕我,朕岂不是白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不过他们是臣子,该怕朕,你是朕的亲弟弟,你不用怕,就算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服朕选麟儿,就算你指着朕的鼻子骂朕老糊涂,朕也不会生自己亲弟弟的气。”

雍王又跪了,仰头表忠心:“大哥你别故意说气话,你自己想想,除了这事我什么时候不听大哥的了?我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也赚不了几个钱,全靠大哥把我拉扯大,管我吃饱送我练武,没有大哥,我就是村里一野孩子,屁都不算!”

兴武帝停笔,看着这个弟弟道:“难得啊,你居然还都记得。”

雍王啪啪甩了自己两个耳光:“我嘴笨,又惹大哥生气了,但我真没有私心,麟儿她……”

兴武帝:“别叫她麟儿,你不配。”

雍王惊愕地瞪圆了一双眼。

兴武帝只有一句话给弟弟:“朕的大齐,朕说了算,朕走了,麟儿说了算,你还想叫她麟儿,就给她当个好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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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这一整个白日,没有大臣来御书房为储君之事进谏言,包括雍王。

黄昏之前,兴武帝派人去召安王、敬王、咸王三兄弟进宫赴宴。

只是一顿简单的家宴,秦弘三兄弟到了,兴武帝才派人去传二妃与小女儿,大女儿来了只会添乱,不如不叫。

秦弘始终垂着眼,秦仁来回打量大哥与父皇,秦炳被这古怪的氛围弄得浑身发痒,忍不住问了出来:“父皇,非节非年的,大晚上您突然叫我们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兴武帝:“是有事,人到齐了再说。”

东宫、西宫离乾元殿差不多远,二妃脚步慢些还要等着另一个同行,单独过来的庆阳就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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