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在兵部当差的秦炳黄昏时才把妹妹的书带回敬王府。
他与妹妹陪着父皇一起南巡的,妹妹的游记于他并不新鲜,所以秦炳这大半天翻都没翻。
王妃孟瑶可喜欢了,饭前捧着书后,一吃完马上又捧起来看。
秦炳陪女儿玩了一阵,等女儿跟着乳母走了,秦炳就去搂孟瑶,想干点他最喜欢的事。
孟瑶拿手拍他:“一边去,等我看完这册再说。”
秦炳烦躁:“有什么好看的,我不都给你讲过了?”
孟瑶:“你只会吹自己的牛,没一句我想听的。”
秦炳刚想生气,忽地想到一件事,他南巡的时候经常挨父皇的骂与嫌弃啊,妹妹有没有写进去?
这下子,秦炳比媳妇更想看书了,拿起一本一页一页地检查起来。
咸王府,秦仁与严真真并肩靠着一块儿看的,因为看书的速度不一样,秦仁先看的《山篇》,严真真先看的《物产篇》,看着看着严真真就饿了,想吃小公主在书里提到的一样吃食。
秦仁看着脸颊比怀孕前丰盈许多了的王妃,迟疑问:“……真想吃,还是只是随口说说?”
严真真也有些尴尬:“真想吃的话,你会不会笑话我太能吃了?”
秦仁:“那不会,想吃我就让厨房给你少做点,解解馋。”
严真真高兴地亲了他一口。
王府的厨子手艺高着呢,很快就按照王爷对着书口述的做法做好了一盘糖酥饼,酥酥脆脆又甜又香。
严真真想到小公主的书里还记载了那么多地方的好吃的,憧憬道:“有机会我们也去各地游玩吧,这些地方菜还是得当地人做出来的最正宗。”
秦仁:“本来这次你我也可以跟着去的,是父皇不答应。”
严真真:“当然不能答应你,父皇他们是去做正事的,你不帮忙还打算带着我四处玩,那成什么样子了?”
秦仁瞅瞅她的肚子,庆幸道:“幸亏没去成,不然你路上怀了,车马颠簸伤着怎么办?”
严真真嗔了他一眼。
重元宫,秦弘白日已经利用在中书省的空闲读完了三篇,回来后抓紧时间读完了放在最后的民篇。
看到妹妹结束的那几段话,秦弘竟然红了眼眶,既为邓冲的病逝遗憾,又为妹妹的壮志激昂而自愧不如。
吕温容见他神色有异,放下手里的《山篇》凑过来,默默看完,吕温容想到了今日同样得到赐书的邓坤兄弟,猜测道:“他们二人看到这段,定会为皇上与妹妹对定国公的缅怀、赞词感激涕零。”
邓冲注定会随着齐国的国史名传千古了,但本朝百姓未必都有机会听说定国公的功勋,国史藏于宫廷,小公主的游记才会在民间传阅,那么小公主的这段话便是替邓冲扬名了,不知要惹多少功臣们羡慕邓冲。
秦弘:“……就怕以他们兄弟的性子,根本不会翻看这种游记。”
邓冲是个大粗人,邓坤邓泰兄弟俩也是在民间长到十几岁才进京做了国公府的公子,野性丝毫不输邓冲。
吕温容笑笑,下床收好书,熄了灯,重新躺进丈夫的怀里:“不早了,睡吧。”
秦弘嗯了声,提醒道:“明日早朝,我起得早,你记得把这套游记交给铮哥儿,让他有空的时候多读读。”
吕温容:“先给他两本,我还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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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朝会日,需要上朝的大臣们都得寅时就起来了,卫国公张玠起得尤其早。
来到前院,见唯一在京任职的小儿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张玠微微颔首,算是与儿子打了招呼,父子俩就分别骑到了马上。
并肩走了一段路,张玠低声问:“昨晚看到何时?”
父子俩的书是皇上派人直接送到府里的,昨日傍晚张玠回府时,妻子都已经看过一遍了,对小公主赞不绝口。
张肃:“……子时。”
实则是彻夜通读,有时候读着读着小公主的模样与举动便出现在了面前,譬如福州海边的清晨她弯着腰认真寻找藏在沙下海蟹的样子,譬如日出时她被朝霞笼罩在一片金色光晕中的身影。
张玠:“公主名望越高,你越要谨言慎行,不可因为你给公主惹麻烦。”
张肃心中浮躁的情丝迅速被理智按了下去。
他明白父亲话里的深意,小公主入朝已经担负了一份危机,出书后她的名望将如海面的日出耀眼夺目,可小公主的光芒盛了,必然会压过他人的光芒,于是便有了新的危机,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在宫门外下马,父子俩沿着长长的宫道朝乾元殿前殿行去。
父子俩次次都是来得最早的那一批,却不一定是最早的两个,像今日,居然有十几位文武重臣都与他们前后脚站定了,且有几位文臣格外热情,主动凑过来向张肃询问小公主游记中提到的几桩趣谈。
张肃回应得极其简练,诸如“是”、“嗯”等等。
稍顷,太子与小公主并肩从东宫的方向过来了,大臣们热情一转,直接去恭维小公主。
才是二月中旬,卯时前的宫里宫外都是一片漆黑,乾元殿这边也只是多了几盏灯而已。
张肃一动不动地站在武官排位居中靠前的位置,目光落在众臣间小公主模糊不清的面容上。
他自幼年便陪在两位殿下身边,早在小公主殿试夺魁前他已先于众人瞻仰了小公主身上日益明灿的光辉。
即便他有幸成为她的驸马,张肃也自知他这一生都难以与公主同辉。
张肃亦未想过要去争逐,从始至终,他都只想做公主手中的剑,竭尽所能护她前路无棘。
第117章
兴武帝只是先给皇室以及部分重臣勋贵赐了小公主的书, 国子监刻印没那么快,京师的几处官坊才刚刚开始筹备, 得积攒一定的库存再上货,民间的私坊更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要等官坊正式售书引起臣民买书热潮后再推动官民同印的这一步。
因此,秦弘、秦炳、秦仁三兄弟以及永康这个大公主暂时都没有想太多,想多了的有心人暂时也不好多言。
庆阳欣赏过自己的成书后就专心吏部的差事了,游记印售一事她与父皇已经做足了准备,料想不会出大问题。
二十这日休沐,庆阳一早就来跟父皇要出宫的腰牌,准备去探望产期将近的三嫂。
丽妃也在这边,知道女儿会出宫, 提前准备了一堆礼物要女儿帮忙送给儿媳妇,吃的用的玩的各有讲究,她柔声给女儿交代着。
庆阳瞥眼父皇, 道:“母妃如此牵挂三嫂, 不如随我一道去探望她吧, 三嫂定会喜出望外。”
丽妃倒是想,可哪有妃嫔随便出宫的?贵妃姐姐的父母就在京城,这么多年都不曾主动要求出宫省亲过,她不能仗着皇上对她好就忘了规矩。
兴武帝将女儿的调侃、爱妃的谨慎看在眼里, 做主道:“去吧, 麟儿还小,想关心她三嫂也关心不到点子上。”
他的麟儿再天资过人,生孩子这种事也得亲身经历过才行。
丽妃坚决不肯去。
父女俩都知道她的性子,没有多劝,庆阳得了父皇的腰牌, 带着解玉以及替母妃送礼的四个宫人便出发了。
兴武帝一直看着女儿的背影,面上还带着浅笑,眼底却一片复杂。
丽妃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紧张地问:“皇上怎么了?”为何用那样难解的眼神看他们的女儿?
兴武帝低叹一声,握着她的手道:“老三要当爹了,麟儿用不了多久也要嫁人,朕心里不舍。”
丽妃放松下来,开解他道:“麟儿在朝为官,皇上想她了随时都可以召她过来,没什么好不舍的。”
兴武帝笑她:“你倒是比朕想得开。”
丽妃不是想得开,而是孩子大了,肯定更喜欢住在自己的小家,她便乐得女儿能跟心上人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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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在咸王府的花园见到了并肩散步的三哥三嫂。父皇以为她不懂生育之事,其实庆阳自信她比父皇懂得还多,因为早在大嫂吕温容怀孕时,第一次要当姑姑的庆阳就去太医院寻了如何照顾孕妇的医书看,大姐姐怀孕时她还是太小了,光高兴了,想得没后来周全。
“三哥最近还睡懒觉吗?”庆阳站到兄嫂一侧,边陪着兄嫂闲庭漫步边问。
严真真瞧眼丈夫,笑道:“还好,本来他也没有多喜欢赖床,平时我们都是一起醒的,除非他要上朝。”
庆阳:“……”
秦仁从王妃头顶看向妹妹,用目光恳求妹妹别笑她的三嫂也是个懒虫。
庆阳才没那么笨。
不知道自己说露馅儿的严真真居然反过来调侃小公主了:“今日妹妹不与张肃去跑马吗?不会是南巡的时候天天在一起,看腻了吧?”
庆阳:“城外尚未返青,没什么好赏的,过阵子再说吧。”
秦仁:“那我派人去叫张肃过来赴宴?”
庆阳:“……三嫂随时都可能生,三哥还有心情宴友?”
她真想见张肃,大可以自己的名义派人去传张肃,但见面也要在外面见,而不是来叨扰兄嫂。张肃也有分寸,自从三哥大婚,他就没打着给三哥请安的幌子来这边等她了。
严真真同样嫌弃地瞪了眼丈夫。
秦仁有点委屈,他这不是一直都没把张肃当外人嘛。
在兄嫂这边用过午饭,庆阳就回宫了。
过了几日,二月二十五,庆阳练剑、沐浴后正准备用早饭,乾元殿那边派赵才来报喜了,说咸王妃今日寅时三刻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赵才是何元敬的徒弟,在乾元殿众宫人中的地位仅次于何元敬,普通跑腿传话的差事都不会用他,但小公主得宠啊,赵才反而以给小公主传话为荣。
盼了好些日子的喜讯毫无预兆地来了,庆阳压下立即出宫去瞧小侄儿的冲动,打听道:“可知王妃何时发动的?”
赵才笑眯眯地转述咸王府报喜公公的话:“说是昨日晌午王妃就发动了,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生,不想皇上两位娘娘还有太子公主担心,特意等生了才进宫报喜的。”
庆阳很心疼自家三嫂,竟然熬了七个多时辰才生,小侄儿也真是的,三哥那么懒,寅时起床能去掉半条命,小侄儿怎么不学爹爹宁可熬到子时做完功课也不黎明赶早?
下午庆阳提前一个时辰走出吏部,拿着早上就跟父皇要来的腰牌又去了咸王府。
严真真白日补了一大觉,这会儿醒着,气色瞧着还算红润,襁褓就放在她的内侧,小家伙睡得正香。
庆阳来了,严真真才把襁褓抱到外侧。
庆阳坐在床边,细细端详小家伙的模样,铮哥儿出生时长了一头浓密乌黑的胎发,这孩子的胎发竟稀疏得可怜,但脸蛋要光滑一些,淡淡的眉毛长长的眼缝,嘴唇粉粉的。
严真真:“妹妹瞧着他像谁?”
庆阳:“现在看,好像有点母妃的影子。”
严真真高兴道:“我看也是,王爷非说像他。”
庆阳:“还得长大了再分辨,对了,三哥呢?”
严真真:“他一晚没睡,上午也担心这担心那的,刚刚我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撵他去前院睡了。”
正说着,秦仁从外面进来了,打完哈欠瞧见妹妹,很是惊喜。
严真真问他怎么不多睡会儿。
秦仁叹道:“好像听见孩子哭了,以为他不舒服,吓得我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