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天小弗朗
嘉菉抱胸的手垂下来,又抬起来挠了挠后脑勺,似有些不自在。
田丰茂脸色暗了些,看了嘉菉两眼,便转过身,只对着田酒说话,语气熟稔:“昨天怎么没见你来?”
“去镇上了。”田酒简单答了,转脸去看另一边称量茶叶的情况。
“你去镇上怎么不来和我说,”田丰茂拄着拐绕到田酒面前,笑着眨眨眼,“坐我家的牛车,不要钱的。”
说话时,他眼神隐隐飘向嘉菉。毕竟牛在村里算是贵重物件,不是一般家庭能买得起养得了的。
嘉菉轻蔑嗤了声,歪头嘲道:“一条腿还捣来捣去,站得挺稳当。”
田丰茂笑容凝固,田酒还在看秤,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田丰茂黑着脸,压低声音:“男人只有一张脸可不行,得有财力和实力。”
嘉菉嘴一撇,翻了个白眼,耸肩学他说话,怪声怪调:“还~得~有~财~力~和~实~力~”
田丰茂傻眼,往常这种话说出来,对方总会羞愧自卑,却没想到今天这招居然没用。
“她就乐意养我,你羡慕得来吗?”嘉菉不屑,连眼神都欠奉。
田丰茂气急,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居然这么傲气,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
田丰茂的话刚开头,就被田酒打断了,“他怎么了?”
“……没什么,”田丰茂费力咽下嘴里的话,很快调整好,又献殷勤,“酒儿妹妹,你的茶叶不用称了,放这就行,我给你按照二十斤算。”
田酒瞥了眼脚边的布袋,她一个人一天能摘八九斤茶叶,下午手不方便,应该也有八斤。嘉菉上手后速度比她还快,怎么着也有八斤。既明就算再没用,一天下来,两斤茶叶总能摘得到。
这么一加,今天的茶叶差不多有十八斤左右。
田酒摇头拒绝:“不用了。”
两斤茶叶才十文钱,犯不着为十文钱欠人情。
虽说被拒绝了,但田丰茂笑容不减:“瞧你,总和我客气什么。”
“对了,还真有个事,”田酒想了想,“我明天打算进山砍五棵松树,你看看要交多少钱。”
靠山吃山,山里的树算是集体的。村长负责维护山林,村民砍树需得村长批准,也要交钱,砍过树的人日后都要跟着村长上山去种树苗。这规矩大家都遵守,毕竟交的那点钱比出门买木材要划算多了。
“交什么钱呀,你想砍直接去砍就行了。”
田丰茂知道田酒会做木匠活,也没多问,答应得很豪爽大气。
只是周围的村民听见他的话,都看了过来,眼里多少都有点怒气。
“丰茂哥开玩笑呢!”田酒放大音量,立刻反驳:“哪有这样的道理,该交多少就交什么,我去跟婶子说,你算不明白。”
说完,她提前茶叶就往前走,嘉菉也拎起几袋子茶叶,慢悠悠跟在她后面。
路过田丰茂时,嘉菉脚步稍停了停,侧目横他,啧了声。
周围村民见田酒当真去找田婶子,脸色才好看些。只有田丰茂,一张脸红红白白,好一会,拄着拐杖咚咚咚地走了。
瓦房里点了两盏油灯,照亮一地铺得厚厚的油绿茶叶,村民们一布袋一布袋地往里倒,激起浓郁茶香。
田婶子麻利地拎起一袋袋茶叶称重,称完高声报斤两,田村长在旁边一个个记,发铜板。
轮到田酒,趁着田婶子称的时候,她快速道:“婶子,我明天进山砍五颗松树,你看怎么算?”
田婶子一袋袋茶叶称过去,田酒再接回来,一袋袋往地上的茶叶堆里倒。
“田酒——十八斤二两!”
田婶子高声报完,忙碌的眼神盯了眼嘉菉:“找的男人不错。”
田酒:“他……”
“五棵松交一百文,十八斤二两给你九十一文,田酒倒欠九文钱!”田婶子嗓门嘹亮,尤其最后几个字愈发高亢。
大门口排队的村民听
了个稀奇:“卖个茶叶,咋还倒欠九文钱呢?”
田酒:“……我今个没带钱,明天砍完树来给,村长你先记上。”
田村长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写字:“放心,跑不了你。”
田酒呵呵。
两人拎着七个空袋子从人群里挤出来,田酒手心空空,连嘉菉嫌弃的一捧铜板都没有,还倒欠别人九个铜板。
夜幕低垂,晚风清凉,两人对望,莫名有点凄凉。
第8章
“不是,你要五棵松树干嘛?”
嘉菉费解,本来忙活一天,只赚几个铜板就足够不爽了。现在连铜板都没有,合着一天白干。
风吹起田酒额边的细碎发丝,露出那张光洁小脸,似迎风的荷。
她幽幽看他一眼,没说话。
嘉菉无端觉得没底气,但还是不忿:“瞧你累死累活地采茶,我还以为多值钱,结果一斤五文钱?靠这吃饭你也不怕饿死?”
田酒把布袋往他手里一塞,往前走:“是你来得不巧,明前雨前的茶贵,现在都五月份了,茶叶自然不值钱了。”
嘉菉虽没采过茶,但品过,略略了解茶文化,明前茶确实在市面上供不应求。
“……好像也是。”
他看了会挂上树梢的薄薄月影,突然开口:“欸!”
田酒“嗯”了声。
嘉菉顿了顿:“那根苗对你有意思,你知不知道?”
他说话的语气吊儿郎当,田酒又“嗯”了声,不太想搭理他。
“你说‘嗯’,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嘉菉和她并肩走着,垂头去看田酒的表情,姿态有点像大黄。
田酒一巴掌拍开他:“你问这些做什么?”
嘉菉随着她的动作退后,无所谓似的摊手:“好奇呗,一个瘸子还好意思围着人打转,哪来的脸?”
“他不是瘸子,他是伤了腿才拄拐,以后还是能正常走路的。”田酒纠正。
嘉菉:“嗯?!”
他脚步停住:“你难道还真喜欢那根苗,脑子蠢又长得矮,连我一根汗毛都比不过,你也瞧得上?”
田酒思考片刻,田丰茂确实不太聪明,但要说矮可是冤枉了他。只不过嘉菉确实鹤立鸡群,衬得别人都像只土鸡罢了。
“我又没说喜欢他,”田酒懒得和他谈论田丰茂,催促道,“走快点,我好饿。”
田酒这么一说,嘉菉消失的饥饿感也瞬间跟着回来了。
他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最后都快跑起来了,还有兴致回头冲田酒做鬼脸。
田酒追上去,柔柔夜风虫鸣中,一天的劳累辛苦似乎都淡去,她们脚步轻快地归家。
还没进门,远远就看见炊烟袅袅,饭菜的勾人味道飘远。
两人先后踏进院子,大黄摇着尾巴迎上来,嘴巴乱拱。
院中饭菜热气腾腾,既明正在摆碗筷,暖黄灯光笼住他眉眼,落下柔和阴影。
他听见动静抬头,温声道:“回来了,吃饭吧。”
田酒眼睛一眨,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阿娘。
“我饿死了,回来就能吃饭真好!”
嘉菉咋咋呼呼坐过去,既明瞥他一眼,淡淡道:“先洗手。”
田酒和他一块洗了手擦了脸,才坐回桌子旁。粟米饭、饼子、鸡蛋羹、炒冬瓜,简简单单的农家饭,可摆盘漂亮利落,还没吃就已经让人觉得舒坦满足。
来不及多说什么,干了一天活,是真饿。三个人一顿吃,直到饭菜吃到差不多,既明才问道:“茶叶卖掉了?”
嘉菉啃着饼子,一指田酒,哼道:“卖了,五文一斤,她倒欠人家两斤茶叶。”
“怎么回事?”
嘉菉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清楚了,还顺带提了提田丰茂的瘸腿,既明自然注意到了这点。
“村长家的独子,”他抬目看向田酒,温和轻笑,“与你可堪相配。”
“什么呀,你都没见到那根苗,他脑子不好使,说起话来不知道是喜欢她还是想害她呢!”
嘉菉忍不了,对着虚空指指点点,相当嫌弃。
“话不能这么说,你要为田酒着想……”
“既明。”
田酒打断他的话,直接起身。
既明眸色一动,生气了?
他目光跟着田酒,见田酒捞起一块布,浸了水带过来,按住既明肩膀,不叫他躲避,直接盖到他头上。
“叫你敷脑袋,你敷了吗?脑门红得像是鸡冠子,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既明按住快要滑落的冰凉布巾,怀疑地摸了摸脑门……鸡冠子?
这种词也能安在他身上吗?她肯定是唬他的。
可一转头就看见嘉菉拍着桌子,眼睛都笑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鸡冠子……”
田酒嘿嘿一笑,接着吃饭。
既明:“……”
拳头痒,好想揍人。
一顿饭吃过,三个人瘫在椅子上,田酒仰头靠在椅背上看星星。
嘉菉也学着她的姿势仰头看星星,过了会,他说:“我发现,这里的星星比上京更多更亮。”
既明脑袋上敷着布,手支着头,也看向星子漫天的无垠夜空,默然不语。
上一篇:长公子今天火葬场了吗
下一篇:返回列表